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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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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剑与南宫走后第二天,罗灿去见李伦。
立在李伦与陆十三住的院子前,罗灿稍稍有那麽一丝犹豫。按说这事儿原该叫他很恼火,但不知为何,听了陆十三一番话,心里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下药的事儿他是想不明白,心里也晓得与其庸人自扰,不若叫二人当面对质一番。然而直到今日,他始终没有这个意思。隐隐约约觉得小陆在跟自个儿玩心眼,却又没甚麽证据…
抬头看时,院子里面那两个人很静。陆十三坐在亭子里,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捏着块梅花糕,嘴角微微勾着,一双眼睛含笑看着前头。前头是李伦在舞剑,手中那把七星剑泛着银白的光。
出招迅捷,式式如电光闪过,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
罗灿环起手臂来,心道李伦一贯不含糊,他是杀手来的,自然讲究一招毙命,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无。只是这样儿的剑招…一点儿观赏价值都没有。他觉得有意思的是,陆十三的神情。
陆十三今儿没有束发,一头乌溜溜的长发随意垂下来,偶尔有几缕叫剑风带起轻轻摆动。一张俊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如白玉璀璨一般。而那双桃花眼明亮多情,柔情蜜意一般的看着前面舞剑的李伦,若是不明白的,还以为他在看甚麽惊世绝伦的什物。
罗灿又想了想,李伦剑出鞘而不杀人,这也算是惊世绝伦吧。毕竟这个李伦从入星辰楼以来,从不在人前练剑…如此一想,这个小陆,倒是有点儿过人之处了。
突地又想到一事,托无极门调查的两个人,也都很有趣。
一个自然是李伦。当年一剑叛出昆仑便要求加入星辰楼,他是欢迎之至,而一剑却要求一并收下李伦。这个李伦出生来历皆成谜团,而无极门给的消息却叫他有些疑惑。无极门说,李伦是南宗的后人。可整个江湖都晓得,南宗一脉是死完了的,这不是笑话麽?然而,无极门给的消息甚麽时候儿错过呢?
转念一想,若李伦真是南宗的后人,找上自个儿的星辰楼倒也说得通。怎麽都是通天一脉,总不能找月逸宫去吧?而江湖上人人都不晓得的是他与月逸宫和南宗交恶,说不定李伦还当自个儿是师叔,故此投靠。罗灿倒没甚麽父债子还的意思,横竖那时候儿星辰楼要扩充实力,一剑这种“买一送一”的事儿,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只一点说不通,李伦是蜀山剑客。家传武功,多是同一宗源。罗灿却又笑了,南宗被灭门,侥幸能活下来的,稍有头脑也会改名换姓,更别说武学渊源了。
如今李伦做出这事儿,虽说疑点颇多,但若有个假设,他所行之事便是顺理成章。甚麽假设?便是李伦真是南宗刘士靖的儿子。怎麽讲?罗灿不觉抿了抿嘴唇。他是南宗的儿子,自然会晓得自个儿与月逸宫和他父亲之间的恩怨。月逸宫自来是与南宗在一处的,言行举止间有所维护是必然。他要救月逸宫也就再合理不过。
至于小陆…罗灿看了一眼含笑的陆十三,不晓得为甚麽就是不想去查这个人,偶尔停留思考之时,本能的觉得这个人明白得越少越好。
至于无极门查的另一个人,便是小月。而无极门的消息也不过坐实了自个儿的另一个猜想,她当真是月逸宫的人。只是罗灿没想到她非但是,而且是月逸宫了不得的“大人物”,这可…当真有趣了。说起小月,似乎回了星辰楼也没再见过她。怎麽说她如今也是一派掌门,是不是该去见见呢…转身想往南苑去,却又有些犹豫,回头看看院子里两个人,既然都没觉察他来了,那就当他没来过好了。
如此一想,罗灿并未惊动院中二人,悄然而去。
陆十三眼睛一直望着李伦,而听得院外那细微的一点呼吸远去,面上笑意不由更深。恰巧李伦收剑回身望见了,这就皱眉:“嫌我打得不好你可以不看。”
陆十三起身递杯酒给他:“要看要看,自然要看。”顺势摸了一下他的手呵呵笑起来,“现下不看,又有一阵不能看了。”
李伦抿了口酒坐下来,看了他一眼。
陆十三立在他身侧,缓缓抚着腰间的南明剑:“你今儿夜里动身吧。”
李伦皱眉:“去哪儿?”
陆十三将那剑抽出来,举起来逆光看着:“去唐门。”
“去唐门?掌门的意思?”李伦咽下酒去,“为何不是去楚家?”
“楚家自然有人去。”陆十三将剑身持平,眯着眼睛笑。
“谁?”李伦放下酒杯抬头看着他。
陆十三慢慢转动剑身:“楚家一剑和南宫去了。”
李伦垂下眼睛:“掌门…怀疑我了。”
“这是肯定的吧。”陆十三有些好笑的转身看他一眼,“不过我既然在这儿,就不会让他随便动你。”
李伦皱眉:“我不需要你保护。”
陆十三扑哧一笑,将剑放在桌上,抬手捧起他的脸来:“你需不需要不关我事儿,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儿罢了。”
李伦扭开头:“你还真是自大。”
“你不也是?”陆十三笑着往他唇上一吻,便又放开,重新握了拿剑,“看好了。”
李伦不由抬眼,却见陆十三舞出一套剑法来。
剑招纠葛牵连,前式收招之时后招已发,绵绵不绝如行云流水一般使出来,毫无阻滞之感,但觉剑光一片,叫人目不暇接。
李伦从未见过这剑法,只觉得这剑法华丽,但…如何能伤人。每一招都似留有余地,剑法灵活有余,威猛不足。而身法脚步花俏,看着十分热闹,但若遇到外家功精纯的高手,这些统统无用。
陆十三突地停下来,一挑眉毛戏谑道:“你不用腹诽这剑招如何,只管记住就是。”
李伦瞅他一眼:“这东西学来无用。”
陆十三抖抖剑身:“没用的东西我才懒得学。”这就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何要你学这个?”
李伦捏起酒杯,含着半口酒不答话。
陆十三转着剑身斜步后退:“这个剑招就是给人看的,并非要你用它来杀人。”
“给唐门看?”李伦咽下酒去。
陆十三呵呵笑了,算做回答。李伦又道:“为甚麽?”
“因为我要你在唐门面前当另一个人。”陆十□□到他身侧,将南明剑递给他。
李伦放下酒杯:“当谁?”
陆十三眯着眼睛:“别管是谁,但你若不扮,是不能从唐门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而不能从唐门拿到你想要的,就不能化解掌门心中对你的误会。”
李伦哼了一声:“清者自清。”
“那我这麽说吧。”陆十三似乎无奈,轻轻叹气,“不去唐门,你也没办法找到你一直想知道的事儿。”
李伦猛地抬头:“这事儿和唐门有关?”
“有没有关系,你去了就晓得。”陆十三笑眯眯的拍拍他肩膀。
李伦抬头看着他:“你既然晓得,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你又不信我,我说了有用?”陆十三笑着答了。
李伦心里一动,抬头看着他侧脸。此刻陆十三垂目望着手中南明剑并未看着自个儿,而眼中淡淡有丝无奈。李伦很想说,其实自个儿是信他的,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既然说不出口,那就索性不提了。
陆十三却已笑着抬头:“那现下你还要不要学?”
李伦拿起七星剑:“自然。”他不想说,那就自个儿去找答案好了。
陆十三眯起眼睛来:“学了就记好了,若是唐门掌门问你了,只管告诉他,这是你家传武学,并非拜师学艺。”
李伦微微颔首,陆十三露出笑来,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当夜立在星辰楼的角门,陆十三看着已经淡了的叫马蹄扬起的烟尘,面上笑容收敛,而眼中依旧亮闪闪的。
程颐立在他身后:“十三少,这麽做你担着很大风险。”
“没有风险,又哪儿来的乐趣。”陆十三耸耸肩。
程颐看着他的腰:“叫李伦去唐门,还把你的冰魄剑给他,不怕弄巧成拙?”
陆十三没有回头:“就是带着了,唐门才晓得是该说真话了。”
程颐皱眉:“不懂。”
陆十三笑了一声:“不懂就对了。”
“十三少…你其实是想耍李伦一道吧?”
“耍他是很有趣啊,但是这麽耍不觉得太辱没我了麽?”陆十三转过头来笑笑,“要玩儿就玩儿大一点儿,才有意思啊。”
程颐叹了口气:“那我…”
“不是交代过你了麽?这回你可要仔细点儿。不然被谁杀了,我可救不了你。”陆十三耸耸肩进了门。
程颐苦笑:“看来你也不是好主子。”
“跟了我十几年才说这话,不觉得晚了点儿?”陆十三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既然这麽不满意,你走呗。”
程颐却笑了:“都跟了十几年了,要是我就这麽走了,还得找个新主子,岂不是很麻烦?”
陆十三却道:“程颐,你并不希望我这麽做,是不是?”
程颐喉咙动了动,终是躬身道:“但我晓得十三少你一定会这麽做。”
陆十三转过身去:“是啊,我是一定会这麽做的…也是一定要这麽做,不然…活着岂不是很无趣?”
程颐忍不住道:“十三少,你真的,真的喜欢李伦?”
陆十三脚步顿了顿,却没应声,径直往里走。程颐追上去:“为何要楚璋与他同行?”
陆十三突地笑了:“因为楚璋很像一个人。”
“谁?”
“我。”
程颐愣住了,陆十三看了他一眼:“像那件事儿之前的我。”
程颐垂下头来。
陆十三拍拍他肩膀:“我的剑在李伦那儿,只剩下七星剑和南明剑在了,你选一个喜欢的吧。”
“嗯?”
“等会儿要往你身上捅一剑,当然选把你喜欢的了。”陆十三的桃花眼在月亮下,竟是分外妖娆多情的勾起来。
程颐亦笑:“既然都不是冰魄剑,哪把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