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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黎府的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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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几分疑虑,她眼眸一转,目光从黎府的门挪到篮子里的青菜上。
绿油油水灵灵,翡翠般亮晶晶。
这菜种得这样好,干脆带回去自己吃算了。
反正今天也从除妖司拿了三十两,青菜有没有卖出去,倒也无所谓。
这会刚刚过午没多久,段涯想了想,趁着时间尚早,索性到书店里给路安生裁上一刀纸,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筹备一些过冬之物。
直至天色渐晚,才离开万丰镇。
和来时不同,没有猪妖那死沉死沉的尸体,返程的速度也快上不少。
太阳还没下山,段涯已经赶回小溪村。远远的就能闻到米饭香气,估摸着是路安生已经将晚饭做好。
“路大哥!”段涯饥肠辘辘,推门走进屋里。
家里已经被收拾干净,却空无一人,不见路安生人影。
???
路大哥呢?该不会还在做菜吧?
段涯转身走到灶台。
锅里的米饭还没有烧焦,隐隐还散发着一股微微的锅巴香气。
“咦?”
灶台还烧着饭,人却不见了?该不会是累了在休息吧?
路安生在家务上是一把好手,只是身体跟常人比起来,实在是有些过于虚弱。这番白天干活夜里读书,万一又累病,那可是件糟心事。
段涯又找到路安生房间,里面也没人。
见桌子上放着路安生的功课,她随手翻了几页,又一次涌现出让他放弃考取功名的想法。
她早就看过路安生的功课,路安生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三个月里一本论语还没翻过第三页,明明对仕途不感兴趣,却偏偏执着于考科举一事。
对于科举一事,既然路安生执意,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乡试这几天就要开始了,她这几日就多注意些,让路安生先去好好考试,她到镇上先找个地方落脚,不能再呆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了。这小溪村怕是不能久待,路安生跟自己有魂誓联系,若是她一日不在,妖怪又上门来,书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怕也是要受连累。
段涯往灶台上一看,锅盖上面还留有一张字条,上面是路安生的独特字迹。
将纸条拿起来,费劲辨认过后,才认清上面写着:“段姑娘,黎府的青瓜忘了拿,我给他们送过去,你先吃饭,不必等我。”
黎府?
那不就是今天菜没卖出去的那家吗?自己今天白天去碰了一鼻子灰,路安生这会儿送青瓜过去,也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
不过也说不准,段涯想起白天在市集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又想起那丫鬟所说的,黎小姐只要路安生的菜……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望向窗外,轻叹一声。
看来才子佳人的佳话最终还是要开场的。
从窗外望去,一会功夫,小溪村便迅速入夜,山风开始刮起,星月漫天。
米饭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路安生煮了两个人的饭量,应该是要赶回来吃饭的,今天收入颇丰,段涯心情也不错,决定等等他一起吃饭。
坐在灶台边一直等到夜里,左等右等,都不见路安生回来。随着山风刮起的凉意,段涯心里的弦也跟着颤了一下。
路安生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天色完全晦暗,段涯不耐烦地起身点灯,门外突然传来一声:
“请问段姑娘在家吗?”
是谁?这时候来人?该不会又是妖怪吧?
段涯往外看去,外面是两名家丁模样的人,粗粗一看,身上并无妖气,看样子也没有太大恶意。
“我就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两名家丁却并不着急说明来意,只是面面相觑,互相推脱之后,其中一名家丁才朝段涯一拜,递上一张纸条:“恭喜段姑娘,我家小姐与贵府路公子情投意合郎情妾意,马上就要成亲,路公子说家中只有您一名亲眷,让我等请您速速过府商议婚事。”
成亲?!
“你家小姐是?”段涯边问边打开纸条,只见上面正是路安生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速速”二字。
家丁赶紧报上名头:“我们是黎镇长家的。”
果然是黎小姐。
不过,这得多情投意合?多郎情妾意?才能在下午见的面,晚上就要成亲?
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劲……
可按自己对路安生的了解,如果他自身有危险,就绝不会让人“速速”来请。
莫非是真两情相悦?
段涯抬头望天,若是路安生真给他自己找了个好归宿,于她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要开始修行,也没法将人一辈子拘在身边。
只是……
想到人家花前月下,她却手捧大白米饭,心中没由来的烦闷。
不过,还是先去黎府看看吧!不论如何,关于路安生,总归还是要先让他平平安安活下去。
“请带路。”段涯指了指万丰镇的方向。
两名家丁相视一眼,松了口气,于是当先领路,带着段涯前往黎府。
一勾弦月在三人身后被整片乌云遮住,夜色遮盖着单薄的土房,笼上一层阴霾。
急着赶路,小溪村到万丰镇的脚程快了许多,不多时,段涯跟两个家丁就到了黎府。
和白天从后门看到的不同,此时的黎府正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婚礼装饰一应俱全,整个黎府笼罩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之中,在夜色之中,显出几分说不上来的诡异。
“这是?”这布置速度有点令人惊讶。
仿佛这些东西都早已置办妥当,只等着一个新郎出现。
段涯心有警戒,无奈只能驻足在黎府门前,两名领路的家丁需先行进府禀报。
段涯抬头,斗大的“黎府”二字笔走龙蛇,雕梁画栋的模样都快赶上县衙门,黎府作为万丰镇镇长的住处,宅子十分气派。
小小一个万丰镇,好大手笔。
很快,一名脸上留着胡须,管家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从府中走出,见到段涯后先是作了个揖,随后说道:“这位就是路公子的家人了吧,您这边请,我带您去见老爷。”
直接见老爷?不是路安生来请的人吗?
“有劳。”虽有疑问,但段涯还是抬手回礼。
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进黎府,偌大的宅邸庭院中,朱门拱梁,倒是跟刚刚在门外时看见的气派一脉相承。
跟着管家刚走两步,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淡绿色素衣的丫鬟,手里捧着匹大红色的绸缎,失魂落魄闷头栽到管家身上。
“呀!”丫鬟心不在焉,撞到人才后知后觉退两步,手上的绸缎滑出一段,段涯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一些轻微使用过的痕迹。
“小心些。”管家瞧清楚来人,倒是没有见怪,只是叮嘱一声:“这匹布上次是用在西厢房的,你先拿过去吧,动静小声些,免得老爷责怪。”
小丫鬟战战兢兢站稳,捧着绸缎的双手微微发抖:“西厢房……我……王管家,求求您了,您换个人去西厢房吧……”
“你在胡闹什么?晚饭时抽签就是你去西厢房!”管家皱起眉来,脸色不悦:“老爷有客在。你赶紧送到西厢房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明天……明天就……”
“小竹,别忘了你的奴契还在老爷手上。”管家斥责着打断她。
“……”
叫小竹的小丫鬟咬紧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似乎那西厢房是个令人极为抗拒的地方:“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送到西厢房去……”
“段姑娘,让您见笑了。”王管家回过神来,赶紧朝段涯作揖赔礼:“下人不懂事,您跟我来,老爷在书房那边等您。”
“无碍。”
段涯嘴上这么说,扭头看着小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里却是泛起嘀咕:这黎府大婚,该是喜事一桩,怎么看这丫鬟的反应,倒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跟着王管家沿着九曲十八弯的廊亭走过,段涯很快发现偌大的黎府为什么看起来如何诡异了。
没有寻常人家婚礼时该有的热闹与人气。
沿途看到黎府上下,除了忙忙碌碌布置装饰的仆人丫鬟和自己之外,并没有宴请任何一位宾客。这些仆人丫鬟虽然忙碌,做事却极为小心,只有寻常的交谈声音。
整个黎府徒有婚宴的壳子,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庆的情绪。
自家小姐成婚,他们为何都这样小心翼翼,谨慎小心呢?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违和,段涯垂下眼,越发想尽快见到路安生。
“段姑娘,书房就在前面。”王管家停住脚步,两人前面就是黎府的书房。
王管家伸手推开书房的门,段涯随即跟上。
黎府的书房不像是文人书房风雅,反倒是布置成处理公事的所在,一进门就看见一张大案,大案前方,左右各自放着两张可以坐人的椅子。
两边靠墙的书架上书籍寥寥无几,装点门面的反倒只有珍宝格中搁置的一两件瓶器物件。
大案后方坐着一人,正埋首于一堆公文之中。
“老爷,路家人到了。”管家朝大案后方的人说道。
那人想必这就是黎镇长了,他头都没抬,嘱咐一声:“知道了,你去请夫人来。”
书房门被带上,黎镇长从一堆公文中抬头,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孔,双鬓略有斑白,很难让人将其与“镇长”的形象联系起来,相反的,那更可能出现在农夫、木匠、渔民等需要在太阳底下劳作的人脸上,看起来极其朴实。
只不过那双精明的眼神出卖了他,透过其中能见到幽深的城府。
想必黎镇长确有一段奇妙的过往。
“段姑娘,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