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玩家》风摆柳

24、爱恨何乃太纠缠

　　红尘三千，爱恨何乃太纠缠。

　　是夜。
　　烈羽宵靠在床头，身上披着薄被，与往日相比现出一种别样脆弱来。月光较往日黯淡，阴阴地投射进一些浮云的影子，林语凌方去看了离尘回来，推开门便愣了一下。
　　“还没有睡吗？”林语凌弯唇一笑，幽幽地仿佛一丝白梅香沁入夜里。
　　他着魔一样地看着眼前的人，舍不得放开眼，好像一转头，就会彼此错失，再不相见。
　　那样一袭夺去他一世爱恋的白衣。
　　“凌……”他的声音哑哑。
　　“恩？”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林语凌怔怔，修长的手指缠卷过柔黑发丝，一路滑下，带起长发小小的飞扬。
　　他不说对，也不说错，就只是一直坐在那里，深深又深深地沉默。

　　“你准备好了？”古玲珑左手持一杯提坷撒摩，慎重地重新询问。
　　烈羽宵的眼神轻轻变幻，他望向林语凌，张开双臂：“凌，让我抱抱你，好么？”
　　林语凌静静走上前，眸子里与平日绝不相同的温怡色彩点点散开。
　　烈羽宵死死抱住他，紧得仿佛想这样将他揉进自己的骨髓血肉，从此不再分离。
　　“凌，我不会忘了你。”他赌咒一样低喃。

　　他接过杯，注视那清明澄澈的液体良久，终于笑笑近唇，一饮而尽。

　　烈羽宵没有合眼，像只是愣在那里，渐在面上涌出几许欢欣，又瞬间平静，喜喜淡淡如是不停浮现。林语凌瞧着他的面容，眼里笑意淡淡始终不变，拂过滚滚红尘。
　　烈羽宵的脑中散碎的片断不停闪现又渐渐淡去没了痕迹，眼神散乱，各种曾令他的心有些微抖动的事情都一现又隐，仿佛有个什么无形地将它们狠狠抹去。突然他全身一震，整个人都狂乱起来。
　　古玲珑头上满是汗，低低道：“到最关键的时候了，提坷撒摩，一念从此是蹉跎……”
　　林语凌的眼神仿佛透过烈羽宵，空荡荡地看向那样痛彻心肺的厮杀。

　　烈羽宵一声嘶吼，竟从原地跳起，眼神迷茫又混乱地苦苦挣扎。他身上武功尚在，一时象发了疯一般，胡乱打砸。
　　“糟了！”古玲珑的脸色“刷”地变白。
　　“怎么？”
　　“他的心里，有两种同样重要得可以占统治地位的感情，连他自己的灵魂与提坷撒摩的洗礼，都分不清孰轻孰重，这可是千百年都难得见到的啊……”古玲珑的眼神惊异而怜惜，“但它们的争夺过于激烈——足以在分出胜负之前，扯碎他的理智。”
　　“如果现在同他说话，他能听得到吗？”林语凌沉默一会，抬头询问。

　　审视他一遍，古玲珑缓缓地点头：“给他一个疼痛之类的刺激，应该可以。”

　　林语凌走上前，避开被烈羽宵击飞的紫砂壶，一掌重重掴在他的脸上。

　　烈羽宵的眼中猛闪过一丝清醒。
　　林语凌直直望进他的眼眸。
　　“烈羽宵，你听好了，”他的眼波清冷流动，好似冰河，“你知道，我不是可以安静地在你制造的花园里等待你的人。”
　　“我算不得最是无情，但也不会因为你为我的牺牲从此对你死心塌地。”
　　烈羽宵的眼神略微凝聚，现出一点悲哀。
　　“我的眼里确实印上了你，但我也许——”
　　林语凌的身影如独自飘零不屑世间的孤叶。
　　“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他的脑中乱乱地浮现一片最深重的悲哀，那人白衣翩翩，吐出的话语强硬地撕去一切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真实。
　　那曾经的白衣，半空中拂落幻影样的粉色桃花。
　　那曾经的一笑，倾尽了梦世繁华。
　　记忆里月光如水，是谁的衣衫在沁凉的月华下随风摇摆？
　　模糊隐约的绝望哀伤传来，烈羽宵沉沉睡去，隐隐觉到似乎有什么正撕心裂肺地流失，如同逝水再追不回。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首弈气得脸也红起。
　　“我作错了么？”林语凌将烈羽宵扶到床上，看也不看首弈一眼。
　　“你、你无情！”他愤怒地指责，“你冷血！”

　　风吹进竹窗，掠起林语凌的长发。
　　首弈指着他，瞠目结舌。
　　林语凌的左边面颊，挂下条清清泪痕，一滴泪水，折射出凄凄的斑斓。

　　“你你你……”首弈良久才结巴着说出话来，“你怎么可以哭？”
　　那个飞扬骄傲的身影怎么可以哭？那个潇洒不羁的身影怎么可以哭？那个淡定温和的身影怎么可以哭？那个千军万马前如烹茶论酒一样自在的人，那个一抬眼就笑出绝世风华的人，那个风一样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流泪？
　　“我想这样，就这样。”他毫不在意地拭去脸上湿润的痕迹，回答得好像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窗外鸟语花香，他在窗内笑得若无其事。
　　林语凌推门而出，缓缓地走在谷中的草地上，露水润湿了的草叶拂过他的鞋袜，衬得那一身白衣更是耀眼夺目。

　　“不用忍着，你可以哭出来的。”古玲珑站在旁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面前有人无人，对我而言并无意义，”他的身形孤独高傲，“只是我能够流出的泪水，只有这么一滴而已。”
　　林语凌转过身来，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所以他忘了，是件好事啊。”

　　他坐下来，过一会索性躺到草丛中，不管不顾地倦倦打起瞌睡。
　　古玲珑看着那一抹寂寞的白，顺手摘下一片狭长的草叶，倚着一棵树吹起来。质朴简单却忧伤的乐音在谷中缓缓流淌，林语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轻轻地打着拍子，随随便便地哼唱着古怪又带点悲伤的小曲。“天将我，放在你这蛟龙侧，作个扯不开斩不断缠缠绵绵的钢链把你锁，千般的柔情，百变的牵扯，云腾万里入长空，挣开金锁走蛟龙，恁分隔了你我，忍断是非同对错……”
　　歌声在谷里萧瑟地传开，远处的永嘉王看看怀中的离尘，用力紧紧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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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给离尘解毒的过程很顺利。
　　很快他就醒了来，在永嘉王的深情注视下羞涩地微笑，红了脸颊。

　　林语凌在边上笑，温暖得象阳光。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凌，你要走么？”离尘依依不舍地牵着他的衣袖。
　　“是啊，”他温柔地笑，“我要送那人回他的封地呢。”
　　小孩子一样抢过离尘，永嘉王也少有的不带怒气地注视着他：“保重。”

　　“好，”他的衣袖在风中一飘一摆，轻扬洒脱，“保重，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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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了么？怎么还是没醒？”容玉妍的嘴唇都颤抖起来，涂了艳艳蔻丹的指甲一个不小心就折断在绣花手绢里。弯弯的象个红月牙。她得到首弈的飞鸽传书，特地来城门口等待，谁知烈羽宵依旧是昏迷着躺在马车里，自是有些惶急。
　　小心翼翼地将烈羽宵扶出，烈羽宵的一个儒将下属秉南卿曾见过林语凌多次，便很是热情地问道：“凌少，你以后就住下了吧？”林语凌看他一眼，摇摇头：“知道我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以后我与烈羽宵没有瓜葛，你清楚么？”他翻身便上了马。
　　秉南卿愣住，容玉妍也愣住。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容玉妍才反应过来，急忙问。

　　“不是怎么回事，”他不在意地笑起，“我不要他了。”

　　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林语凌拨转马头就要离开，忽听身后一阵惊喜忙乱之声，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复原。
　　“留步——”熟悉又陌生的霸道声音响起。
　　“你的背影很熟悉……你是谁？”

　　我是谁？
　　我曾是你刻骨铭心缠绵进血液的毒。
　　我是你曾经的迷茫情苦。

　　你那样辛苦地让我的眼里留下你，却一合眼将我忘记。

　　他回过头，笑容象斜斜的一道闪电划过，扯裂了天上地下的曾经。像无人欣赏的昙花，抖动纯白花瓣，自顾自地绚然绽开。

　　“我们素不相识。”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对着屏幕，喉咙很干，不知说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