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凭君莫话封侯事 ...
-
“凌！”刚进了宫门，离尘就飞扑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离尘好像更喜欢粘着自己了呢。林语凌拍拍离尘的背，掸去他衣衫上沾惹的不知名花瓣，万分怀念地抬起头，向久违了的那张铁青脸孔挑衅地微笑，如愿地欣赏到永嘉王咬牙切齿又不敢在离尘面前大声吼叫的尴尬神态。
林语凌拉起离尘，不经意看到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眼神不为人所见地定了一下。
如朕亲临的印记，琉华王朝代表至高权利的花纹拓印在温正醇和的青玉上……他眉眼一扬，向着永嘉王展开纯真无比的笑颜，令高高在上的王者猛地一个哆嗦。
将这枚玉佩交给了离尘么？这个男人的真心，还算过关啊。
等到好说歹说地终于以将要降雨为免淋湿的理由哄走了离尘，永嘉王才转身瞪视林语凌。
“东西呢？”
“毁掉了。”
“为什么？”君王情绪激动地咆哮，“情报传来的消息不是说东西到了你手里吗？”
“是啊。”林语凌连眉毛也不抬，懒懒地瞧着自己的指甲，眼看长了不少，自顾自地想起晴雯那留了许久长得直如同葱管最终铰下给宝少爷的指甲，决定一会得空便将自己的剪了去。
瞧见他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永嘉王也是没办法到十分，只好放低了声音，和缓地询问：“不是说在你那？难道给别人夺去了？”
“好些人看着东西眼热啊，”林语凌偏着头，看似天真，“某些人的援兵好像都偷了懒啊。”
永嘉王看上去甚是狼狈：“不是知道你和烈将军在一起，绝不会出事嘛。”
“所以呢？”他不冷不热地一眼横去，永嘉王顿觉全身不舒服，好像做了亏心事之后被鬼无言地森森盯着一般，粘窒的感觉缠在背上，甩也甩不脱。
他张张嘴，说不出话。倒是林语凌替他接下话来：“排除起异己来，也是方便一些嘛。”
京城的天空被阴沉沉的云压住，抹上一层暗淡压抑的底色，风好似已不是夏天一般，疯狂地卷过，带起满是腥味的泥土气息，眼看骤雨将至。少年的衣衫翻卷，舞动的白色似乎将风也轻易撕开。
“王，你太贪心了呢。”他的笑带着落寞的烟水风华，清淡缭绕出秋日飞霜一样的冷洌。
“太贪心的话，容易什么都得不到啊。”林语凌转身走向自己的别院，留下面色阴骛复杂的君王在原地。
风雨将至。
———————————————————————————————————————
“封侯？”满殿的文武都惊呼起来，只有几个当事人面色镇定。
这样啊——林语凌厌倦地拂拂袖。到底还是怕了自己帮他么？把他封到那里，京城所处的咽喉之地，倒真的是时时钳制着他啊。林语凌不去瞧人们的表情，径自回忆那个不久前见过的手握京外三城兵力号称世代忠于皇室的靖仇将军李策，依稀想起一脸的络腮胡和眼中暗藏的野心。烈羽宵可不是皇室出身，待他离了京城去到属地，恐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这个李策吧。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臣——谢主隆恩。”
随着烈羽宵的跪礼，一切都成了定局。
城外，十里长亭。
“怎么就带了这些兵？你的势力，不只如此吧？”林语凌把玩着酒杯，顺口问道。
烈羽宵顿觉哭笑不得，半晌不做声。
“怎么，不愿说，瞧不起我么？”
首弈却在旁解释说：“凌少，人带得太多，是要遭忌的。将军、不、侯爷没有这个意思……”他生性憨厚，却也看出了烈羽宵的一片恋慕心思。正好前些日被烈羽宵命令在自己无法抽出闲空的时候教授林语凌马术，相互间倒是有些熟悉。此刻唯恐林语凌误会了他家主子，急忙地向他解释。
烈羽宵举手止住他，无奈之极地对林语凌说：“凌，分别之际，难道你就是来耍一下首弈的吗？”
林语凌也不说话，只一味温文地微笑，笑得雨后微凉的空气都暖了起来。
烈羽宵于是也不言。
他只是紧紧地给了林语凌一个拥抱，紧得让他们两个都几乎不能呼吸，就上马离开，不回首。
他怕一回首，就再也不想走。
林语凌手心里被塞进代表烈羽宵身份的玉佩，他倚着亭柱，望着烈羽宵的背影笑开如玉容颜。
口拙的人，都是用玉佩来偷偷地说爱吗？
玉佩的坠子几乎看不出来地轻轻摆动，好像羞涩的人们欲说还休遮遮掩掩的爱意。
该回去了呢。他收起玉佩，起身回宫去。
宫里迎接他的，是永嘉王怒气冲冲的御驾。
“送他去了？”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林语凌觉得有些可笑，奈何自己本已笑着，于是再向上扯扯唇角，以示讽刺。
“你爱他爱得很深嘛！”
他听听感觉不对，狐疑地看向永嘉王：“你不是爱上我了吧……这种话你也说……”
永嘉王才察觉到自己的话确实引人误解，脸更是扭曲了三分：“这话你要是敢告诉离儿……”突然发现自己偏转了话题，急忙住了口，又道：“……你爱这个人爱到这个程度，不惜一切吗？”
林语凌一时满头雾水，暗思你这话若是让烈羽宵知道了，恐怕会乐个半死，惊个半死，那时真是兵不血刃地除去了一方诸侯。
“将帛卷给了他，又为他跳了崖……”永嘉王狠狠地瞪着林语凌，只差没要拿剑斩了他。
“我记得我没有说过，我跳下崖。”林语凌打断永嘉王的话，目光闪一下，难得地认真看定他。自入宫以后，就没有很仔细地打量这个皇帝了。
稳重，威严，高贵，拨开种种只是假象的东西，只从眼神看人的灵魂的话，他与烈羽宵比显得年轻而略显稚嫩，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他眼中带着疲倦，和些微的偏执与疯狂。此刻，这个受万人朝拜的天子正不自在地躲闪着自己的目光。
“这样吗？”他笑着，拂乱了白衫。
“你会后悔的，”他微微叹息，咏唱一样地预言。“因为你的小聪明，引来了曾被苦苦拒于关外的虎狼。不怪你无法靖平四海，你没有立足天下的眼光。”
“你会很快付出代价，就在眼前。”他的眼神里少见的带一丝有点哀伤的怜悯。
永嘉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虽然他的口里吐出的都是大不敬的言辞，君王此时却没有些微将他治罪的意愿。
“陛下——”宫中的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永嘉王冒起不祥的预感，一把将他抓住：“怎么了？”
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离贵人遇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凭君莫话封侯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