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苦眷伊人君知否 ...
-
要是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他这样对着那个在烂漫山花中微笑的人说。
那人走过来，微笑，倾国倾城。
不可能的，最温和的笑，最诱人的唇，吐出最真实而冷酷的话语。
不可能的，羽宵，你的天下呢？
“天下呵……”烈羽宵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引得天下英雄尽折腰的名词，这些日子里不经意冷藏的野心，又熊熊地燃烧起来。
我要群雄皆静静俯首，我要众人都默默低头。
我要世上人都为我的名而颤抖。
我要这辽阔大地锦绣山河都归于我手。
我要这天下江山。
哀伤也慢慢袭来。
除了天下……我还想要你啊。
我曾经对爱我的人一笑而过，现在我爱的人不爱我。
他用了那么多的心，那样小心忐忑地，追逐着他的凌的刹那悲喜。只是让他的眼里，略微有了自己的痕迹。
他却再也抛不下，放不开。
原以为，自己总会疲惫。如今才知道，仅仅是那个潇洒少年允许了自己的跟随陪伴，就已令他这样地欣喜若狂，冲击心底的一波波幸福浪潮，让他甘心就这样晕头转向地在其中荡漾一世，即使溺毙，也是如此甜蜜。
烈羽宵抬起眼，望向窗外白色衣衫的人儿，然后再也移不走目光。
夜色浓重，院中的篝火烧得哔哔剥剥，时不时冒出一两个火星来。
林语凌一时兴起地跑去山里捡了许多柴枝，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以温温暖暖慵慵懒懒地坐在那里烤火。
火光不停跳动，映得他的脸上明明暗暗。
他转头，望向这几天都在沉默的烈羽宵。
良久。
“羽宵，还记得我们打的赌么？”
烈羽宵沉默了一会，涩涩的声音响起：“记得。”
一个他很眼熟的帛卷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坠入火堆中。
篝火正旺。
“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知道，带着又犹豫又渴望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喜欢输的，”林语凌笑起来，“这个赌是平局。”
“为什么？”一样的问句，不同的含义，他知道他懂的。
夜空深黑，看不到月亮，熠熠的星辰亮砂一样撒遍蓝黑的幕，密密地撒出一条璀璨的星河。林语凌的白衣在篝火的光亮中披上一层淡淡的橘红，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我想这样，就这样。”他给了独属于他的回答。
烈羽宵笑起来，笑得眼里藏满悲伤。
凌，你好狡猾。
你怎么可以让我更爱你。
星夜下，他们的衣摆被同一阵风轻轻吹起。
早上，与往日无异，林语凌倚在窗口梳发，看着烈羽宵在院中练剑。琉华特有的莹鸢正是花开时节，花瓣嫣红如同胭脂搽就，细细碎碎地飘在风中舞出异样的妩媚，带一阵缥缈香气。林语凌享受地深深呼吸，紫眸懒懒地迷离起来。
“将军，可找到你了。”激动的声音响起，一个面相憨厚的男子向烈羽宵跪下。烈羽宵一怔，丢下手中的断剑，挺直了腰身。久违的威严气势，沉沉地散布开来。他是柄绝世的名剑，林语凌略带欣赏地想。即使蒙尘多久，也掩盖不了剑的锋利无匹。
他们终究都不是能长隐在山里的人。
“首弈，怎么把勾烨带来了？”烈羽宵看到首弈手里的长剑，诧异地问。
那柄剑，其实是他的最爱，最古朴的鞘，最锋利的刃。出鞘，就是冲天的凌厉气势，教一般人站也站不住。
很像他自己。
只是，那柄剑是用不得的。
刚极易折，这是当世惟一的铸剑大师对着刚出炉的它半日后留下的话，而他自此，再不铸剑。人们都以为这话说的是剑，多年以后才知道，这话实是指执剑的人。此剑择主，其历任主人都是盖世的豪杰，可惜全应了“刚极易折”一句，无不英年早逝。
三百年前的天算，在其子以此剑自刎后伤心欲绝，拼了自己的余寿，推算此剑天机，终算得这剑天生噬主，只有在饱饮其渴求的热血后方得消除通体戾气，得之者有称王之分，随即呕血而亡。
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其后的勾烨主人厉殷不顾一切，杀人如麻，留下“血魔”之名，反倒是死得最早的一任剑主。
直到一代圣皇琉华，才发现了话里的涵义。
原来剑也会有爱上了的人，它会切切地鸣叫，离那人越近，声音越是响亮。那人的血，才为它所渴求。琉华执剑斩了那个人的首级，后立琉华王朝，被尊为圣皇。
他是这一任的剑主，但并不想英年早逝，所以采取了一个没被反噬的前贤的方法，没有让这剑沾过一滴鲜血。
尽管偶尔也会遗憾。
首弈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勾烨“铮”地鸣叫了一声，带着切切的喜悦。
脑中“轰”地一声，因为林语凌，正微微笑着走来。
“这是你的部下？”他轻轻瞟去一眼，立时看愣了首弈。
勾烨又是“铮”的一声，更加响亮。烈羽宵的心苦涩又急切地跳动得剧烈。林语凌讶异地低头看去，认出首弈犹自捧在手里的名剑勾烨，身形微微一滞，在宫中好歹也住了一段时日，他自然晓得那个传说，和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抬头，露出绝艳的面容，笑得象四处飘散的莹鸢香一样缥缈。他是聪明的，烈羽宵眼中的矛盾与激动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把那把剑递给我。”
首弈还没有从惊艳中恢复正常，下意识地将勾烨交到林语凌手中。
剑举起。
“不要，凌！”烈羽宵恍如梦醒地叫起。
血，潺潺地流过剑身，勾烨颤动着，一点点流露出威严而高贵的气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苦眷伊人君知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