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姑娘》喜崇

12、第 12 章

　　“哟，这是谁呀，对咱们小露妹儿那么好。”上完厕所出来的舒伯眼睛尖，刚进便利店便发现了不属于此地的新鲜食物，啧啧地凑来，“这是啥子，奶茶啊？”

　　“对啊，送了五十多公里送上来的呢。”尤露瞬间从繁杂的心绪里跳出，将插好吸管却没动过的奶茶递过去，“你喝吧舒伯，我喝了长痘。”

　　舒伯摆手，“我一个老大叔了，喝不来，喝不来。”

　　两人正说着，外头来了辆车直接停进角落的车位。是站长开着他的五菱宏光回来了。

　　站长是个藏族人，名东珠，之前一个月都在外培训。

　　这天一同值班的是加油站另一个加油员舒伯，眼见那辆灰扑扑的车还在国道上就开起玩笑：“哟，咱们老大回来了，好日子到头了。”

　　尤露笑眯眯地擦拭加油机，并未答话。

　　近日来停雪，路上的施工队又开始干活儿了，灰尘漫天，几乎每两三日就要进行一下全面打扫，不然加油机乃至他们住宿的二楼地面都全是泥土灰尘。

　　东珠将车停好，回楼上换完工作服，下楼来进了便利店。舒伯在一边看着，不满地说：“老大又来视察工作咯。”

　　尤露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嘘的手势，说：“里面咱们不是已经打扫过了吗。”

　　舒伯这时一拍脑袋，焦急：“害！烟我给忘了！”

　　话音将落，站长已经在便利店门口招呼他们：“你们进来下！”

　　尤露面色如常，放下桶就进去了。

　　舒伯说的烟，其实就是每个加油站需要销售的烟酒份额，站长有小心思，一些贵重好卖的都藏进里头的柜子，由他自己单独分销给客户，这样这笔利润就不用再分给整个加油站，还顺带有销售额最大的功劳。

　　尤露刚来时并不知情，看烟酒柜货品不足，直接就将柜子里的存货都给摆了出来，被站长发现后很是一顿骂，也因此一直不怎么待见她。

　　此时站长又开始兴师问罪，拍着桌上一张报纸不满道：“不是说这些烟都是有固定客户的吗，怎么又拿出来了，到时候客户拿不到货你们去解释？”

　　舒伯赔着笑上去，“这都好久没进货了……”

　　尤露一边脱掉手套一边走过来说：“我们店里都没货了，进店的顾客都服务不好，还说服务别人。”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站长瞬时瞪大了眼睛，但尤露未等他说话，走过去将报纸叠好，头条那一面朝上摆在了正中央，顾自又走出去打扫卫生了。

　　众所周知新来的大学生加油都只是轮岗，不可能干太久，从尤露来这里开始，这位站长就很是不爽，他想要更熟练更稳定的本地工，谁知给他派来个城里的大学生，还是个姑娘，最初就曾经使计让尤露去了下头镇上角落的加油站，那里施工更多，还没有热水可洗澡。

　　没想到尤露刚进来的一个大学生，就这事儿竟然劳动了人事主管给他电话，怎么被送下去的人就这样又好生生送了回来。

　　考虑到也许她有背景，东珠此后明面上都对她客客气气，只是也会趁机逮着一些不明显的错处撒撒气。

　　这会儿尤露显然很不给他面子，东珠刚想追出去好好训斥她一番，外头就来了客户加油，开车那人长得高，一身打扮看起来也非富即贵的样子，正下了车跟尤露在寒暄。

　　舒伯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适时凑来说：“哎呀，最近这北京来的男娃不知是不是看上我们露了，说是旅游，整天往这儿跑……”

　　“他们认识啊？”东珠见状停住出去的想法，随手抓了桌上的报纸收起来，眼睛往头条瞥。

　　这一瞥可不得了，头条报道说北京总部有任职变动，集团新上任的董事关怀员工，曾定期带家属去慰问离退休员工，还附上了以前的照片，而照片里站在董事长身边的那位，赫然就是此刻外面站在尤露身边的人。

　　舒伯又说：“是啊，尤露有时候叫他哥呢。”

　　东珠心下有些震惊，虽很是怀疑尤露一个土生土长的四川妹子怎么会认识北京的高管独子，但俩人那亲密的样子看在眼里，不禁回忆了一番自己之前是否有克扣尤露的地方。

　　舒伯见他僵住，表情也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东珠不说话，顺手将报纸收进怀里往外走去。

　　叶施泽正在这儿找尤露腻歪呢，忽然便利店就出来一个工作服着装颜色不同的人跟他打起招呼，一路小跑着来双手握住他的手，笑出一脸褶子：“诶呀，你是我们露的朋友？我是这里的站长东珠，刚培训完回来，麻烦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尤露的爹呢，叶施泽把不准，将手使劲抽出来，客气回应，“没照顾什么，你好。”

　　东珠哈哈大笑，一手就要伸过去扶上叶施泽的肩，被其避开后很自然地清清嗓子：“嗨，你看你别客气，露露在这儿呆了这么久，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叶施泽嘴角有点抽搐，因为家庭原因，这种人他是没少见的，不过那都是在知道他背景的前提下。

　　尤露在一边看着，表情平淡为他解围：“站长，您这么久不在，屋子该落灰了，这里有我们呢，您快上去收拾吧。”

　　东珠见这两人站在一起面对着自己，很明显一致对外的氛围，讪笑了下，就着阶梯下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叶施泽才略略烦躁地捋把头发，“这人怎么回事儿，你跟他说了什么？”

　　尤露在第一时间并未说话，只略低着头，像在认真收拾油枪，日影斜移，她发量浓密但有点发黄的头顶毛绒绒的。

　　片刻后，她才偏头说：“说什么？”

　　她蹙起眉来，表情疑惑，清丽的小脸在四姑娘山难得的日晒下好像纯净无暇的白玉。

　　也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能说什么呢。叶施泽见状便不想了，解释道：“你们站长居然是这种习惯性溜须拍马的人。”

　　“哦，你说他的态度吗？”尤露笑了：“是会看人下菜的人。”她耸肩，“你穿得这么张扬，车又这么豪华，他对你的态度当然与对我不同。”

　　叶施泽挠挠头，却是转移了话题：“你有去过主峰峰顶吗？”

　　见对方并未深究，尤露松开微微握紧的拳，发觉掌心已有汗意。

　　叶施泽看着单纯，但从小到大遇见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能迅速甄别对方讨好的意图、随时怀疑身边的人是否在利用他得到一些好处，是与性格无关，成长环境造就的优势。

　　她并不担心他发现自己在利用他，如果二人继续接触下去，那是迟早的事。人和人的相处本就是互相利用，能互相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需要的才是相处之道。

　　不过四川是她的起点，而他的生活在北京，以后是否能继续接触还要另说，就先让这一段美好的“艳-遇”停留在神山脚下吧。

　　夜里值班的时候，手机叮咚作响，尤露裹着被子坐在窗前，一边等待来客，一边迅速回复消息。

　　公司与她同期进的余伟很兴奋，因为他得知被分配到各个加油站的大家终于要结束加油生活，即将前往不同的地方正式开始轮岗了。

　　“听说你要去汶川的分部，那边不错的，终于可以出州咯！”

　　尤露面无表情在打字：“真的吗？好耶。不过汶川也属于阿坝州啊，也不算出州了。”

　　余伟那边顿了片刻，给她弹来一个电话，尤露拒接，发出一个可爱的表情，“我这边站长还没下班呢，今天刚回很多事情要处理，不方便接啦。”

　　“好吧，我这的站长之前不就在汶川吗，我说电话跟你聊聊那边情况的，总之比州里条件好不少……”

　　尤露敷衍地回复着他，另一边，却是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主管正在与她进行交谈。

　　对方告知她，因为之前她参加的征文大赛获得全省一等奖并登上了加油报，领导觉得她很有这方面的才干，打算直接借调她到公司进行培养。

　　其实余伟的消息她在下午就知道了，但她可不会像这些初出茅庐的同期一样到处宣扬，毕竟没有正式通知的事情有什么变数都说不准。

　　这不就等到更好的了吗。

　　礼貌地结束与主管的交流，尤露起身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

　　叶施泽还在微信上兴致勃勃约她去登顶四姑娘山主峰，将他消息免打扰后，她打开电脑，开始学习加油站站长考试的题目。

　　寒风被挡在温暖的便利店外，对面的山峰在深夜里亘古静默。电脑的蓝光映衬着她还很年轻的脸，冷漠而又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