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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里祠的门虚掩着,就好像当初更夜进去的时候一样。
      但是双方面都知道在这安静的背后必定有着一些什么。
      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更夜走在前面,玄杜走在最后,高里和六太扶着病弱的李斋走在中间。
      走过幽暗的门厅,里面并没有守门人的脑袋探出来。青石板铺成的路,从两边萧瑟的树木当中穿过,直通到前面的里木。
      每一个人都可以感到,在那里木的后面,是强大的妖气,已经不再掩饰什么,而是吸引着他们步步向前。
      “到祠堂里面去吧!”更夜说,“上一次,我和六太就只走到这里,看来那里面果然有问题。”
      众人点点头,一起上了台阶。
      推开门的时候,突然有一阵阴风吹过来,高里和六太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更夜看到了地上的情形,拿手臂挡住了继续前进的麒麟。血腥味还很新鲜,在地上的人看来刚刚死去不久。
      到底是什么样的残忍的人,居然把尸体扯成了碎块。
      不要说是麒麟,正常人看了都会觉得恶心。
      “是里面的哑巴仆人。”玄杜轻声说道,虽然只是匆匆来往,但是实在也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景,那可恶的妖魔,不知道对离忧做了什么。
      “泰麒和六太从我身后过去吧,别看那里。”更夜示意道。
      怀着沉重的心情掩鼻而过的泰麒,不由得咬起了嘴唇:“不能再有无辜的人死去了,真君,我们快点进去吧。”
      绕过了祠堂的供台,发现那条黑暗的路居然敞亮着。走到尽头,是一道残缺的围墙,墙上开着大大的口子。
      原本这里应该是祠堂的后院了,如果不是围墙被打碎了,谁会想到那后面另有玄机?
      玄杜从围墙的口子望出去,原本水光波动的湖面,闪着奇异的光泽。平地里还竖起了两根柱子,不知道上面束缚着什么。九曲桥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翻过围墙,走上桥面,才发现湖面居然已经结了冰。
      那个等候在那里的身影,发出不紧不慢的声音:“祠堂里的见面礼,你们喜欢不喜欢?”
      一样的脸,两个玄杜。
      站在这边的蒙着脸,站在那边的却把一脸的伤疤暴露在外面。
      对于妖魔来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过是一副躯壳,美丽也好,丑陋也好,就像皮毛一样。终归是在空气里面的。对于人类而言,伤疤和缺陷,代表的是内心的痛楚,所以衣服和面巾,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你还活着?”妖魔模仿着他的语调,深深地刺痛了玄杜的心。是玄杜教会了他说话,然后这个声音又反过来讽刺他自己。
      他的手上,还残存着奴隶的气息,就在不久以前,还靠它救过自己的命。
      “你就是时贙?”一个虚弱的声音在玄杜的背后响起,然而话语之间分明能够感到其中的愤怒和力量,“那些无辜的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悲惨地死去?”
      “哦,看来你对我的礼物不是很喜欢呢。”妖魔说道,“麒麟不喜欢血腥,我还以为你是例外……”
      “住口!”李斋听出了妖魔话中的含义,戴国的流血漂橹,应该怪阿选,而不是泰麒。
      “我在和黑麒麟说话,你不要插嘴!”妖魔的口气冷冷的,碧色的眼睛一扫,让李斋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和以往遇见的妖魔,有太大的区别。以往的妖魔,只有在被麒麟降伏之后,才会拥有言语的能力,和麒麟交流。但是面前的妖魔,居然可以侃侃而谈,仿佛麒麟一般。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与麒麟相似的妖魔,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面前的情况由不得不让她相信。
      “听说你降伏过饕餮?”妖魔继续对泰麒说话,“可惜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我其实很想找他来比试一下。”
      “傲滥……”泰麒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么久了,却不知他的死活,还有汕子。
      “其实没有饕餮也一样,只要我把你降伏了,就能证明我的力量在饕餮之上。”
      “降伏麒麟?”六太似乎在听一个笑话,从来只有麒麟降伏妖魔,这似乎是天帝规定的规则。但是眼前的妖魔,真的接受这样的规则吗?
      更夜在妖魔与泰麒说话之时,极目四望。原本模糊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在那妖魔的身后不远处树立起来的柱子,居然也是用冰做成的。那天在院落里面看到的一男一女,现在正被冰柱束缚得不能动弹。
      还没等他说什么,玄杜关切的声音已经响起:“离忧——”
      离忧,这个不止一次进入李斋脑海的名字,让她也不由得把脑袋转向了那个方向。
      但是她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就在她身边的冰柱上,飘动着如雪的白发。
      “主上——”
      李斋绝对不会想到,时常在梦中希望的相遇,到了现实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那双如血的双眼,似乎充满了迷茫,无法在现实聚焦。
      离忧也听到了玄杜的叫喊,努力把身体向前伸展,但是徒然张着的嘴就像被束缚住的身体一样,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然而她发现在玄杜的身边,还有别人在。
      隔得远了,看不清楚具体的脸庞,但是他们的视线,全都集合到了身边的骁宗身上。于是她立刻明白了,该来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但是身边的骁宗,到底又记起来多少?她没有办法提示他什么,一切都在于他自己。
      骁宗无法找人解释自己心中的谜团,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投射过来的眼光。在那些人当中,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让他感到特别的熟悉。眼睛的主人,有一头齐肩的黑发,清秀的五官。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混作一团。
      依稀就在那个残缺的梦里,那双哭泣的眼睛终于拥有了长大的身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带着这样悲喜的表情?
      “主上!”泰麒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的称呼,在今天终于顺利的脱口而出。
      然而他感受不到那久违的自信和威严。振臂一呼的叱咤风云在冰雪满天的戴极国里面消声匿迹一般。依旧是这个血红眸子的男人,然而那团火,为什么燃烧得那么微弱?

      也是那样的脚步声,踏雪而来,带来让她惊喜又担忧的人。茗柯抬起头来,看到阿选牵着一头猛兽,慢慢踱进里家。
      她想张口喊他的名字,但是到口的称呼却让两个人都变得陌生。她应该如何招呼他呢?
      “阿选——”茗柯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
      “已经都进去了?”阿选问,他身后的猛兽蒙着眼睛,发出焦躁不安的喘息声,看来新的环境中有一些气味唤起了它的记忆。
      “为什么要这样对玄杜?”茗柯追问。
      “这不是我的计划。”阿选把骑兽栓在门前的大树上,缓缓地说。
      “不是你?”茗柯疑惑着,“那个妖魔,难道不是在你的授意之下……”
      阿选没有再解释什么,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就这样随意地把那个布包丢在了茗柯的脚下,然后牵着骑兽,往里祠走去。
      作恶的便都是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况且背叛他的人,从来就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仙是这样,麒麟是这样,又何况是区区一头从黄海捡回来的野兽?于是胜利的微笑又在他的嘴角扬起。
      “停手吧!”茗柯在他的身后苦苦哀求,“这样的争斗,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本来就不想要什么!”阿选停住脚步,冷冷地说,“这样的国家,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那次前往涟国的拜访,阿选才能真正体会到茗柯口中描述的景象。
      “如果戴国的冬天有这里一半那么温暖,那么老百姓的生活就要好过很多……”他就这样在人前感慨着。
      但是在心底里,他却把那个想法坚持得更加确定:“既然不能生活得那么好,不如统统毁灭好了……”
      长久以来他就是这样憎恶着这片寒冷的土地,除了奢华的玉石,不能产生出一点点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可是人们还是在欢笑着,簇拥在微弱的火光里面取暖。
      微笑,对于阿选来说,不过是违心地努一努嘴,他不喜欢笑。
      辙囲的那些讥笑,茗柯一再说那也许都是出于善意,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却变成了他成年后在背的芒刺。
      骁宗站在白圭宫的最高处,一手抱起那惊恐的小麒麟,咧开嘴发出胜利者的豪放笑声,在他听起来全是向他的示威和宣告。
      每一张笑脸,每一阵笑声,都好像是撒在还在流血的新创口上的盐,寒冷天气里面灼烧喉咙的烈酒,把阿选推到无人的冰窖当中。
      真不明白为什么出生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面,他们还会这样的欢笑。
      真不明白明明原本生活在优厚环境里面的人,为什么会傻乎乎的一直北上到这片不毛之地。
      不过现在好了,再也听不见笑声了,这才是正常的表现:穷山恶水,不可能会有什么快乐的事情。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带来了!”阿选背对着茗柯说道。
      这个女人,到了今天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他已经不想再去看了。
      阿选走开的时候,茗柯才想起来去看她脚下的布包。她把布包展开,看到里面是一部有点破败的古书。经年积下来的灰尘,已经侵入到了纸张里面,暗示了书本身的年代久远。仔细辨认起来,封面上赫然写着“玉经”二字。
      物件捧在手上,全身都禁不住开始颤抖,这是她寻找了多少年的东西。到了现在,其实早就已经放弃了年轻时候的梦想,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然而过往的记忆又来敲门,藏在心底里的青春岁月又开始发芽。
      《玉经》,就是为了这部书,茗柯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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