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62、寄希望于美好的未来

　　薇尔在睡梦中被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一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禁被下了一大跳。

　　“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醒，差点以为你死了呢？”罗德烈亚紧挨着薇尔的脸说道。

　　“太近了……”

　　“不近怎么能看得清你的伤口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因为我刚刚给你处理了一下伤口，上了点麻药，会让你好受一点。”罗德烈亚说完伸手摸了摸薇尔的额头，“还有一点发烧，但是没有关系，多休息、多补充营养就会好的。”

　　“嗯……”

　　罗德烈亚在床沿上坐下，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语气严肃起来，“听说你们在迷宫城遇到墨菲了？”

　　薇尔不明白为什么罗德烈亚会突然提起这个。

　　“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什么叫怎么样？罗德烈亚不是魔族，薇尔不了解他对神族的态度，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抱歉，我问了多余的问题。”罗德烈亚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请等一下。”薇尔叫住他，“为什么要问墨菲的事情，她是你的……仇敌吗？”

　　罗德烈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她是我少年时的朋友，后来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几年之后再次遇到她，我才知道她被选中成为了神族，也是因为这个，她不再和我做朋友了。”

　　罗德烈亚说这些话时的语气非常平淡，甚至平淡得有些刻意。薇尔听出这些话语背后肯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故事，但是罗德烈亚也不会告诉过他。

　　薇尔没有多问，直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回答，“墨菲她很好，没有受伤。”

　　罗德烈亚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神情逐渐舒缓下来。

　　“以利呢？”薇尔问。

　　“不知道，似乎有事出去了，我来的时候也没看到他。”罗德烈亚说道，“你的药我已经交给了布奈德，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让布奈德联系我，我先告辞了。”

　　罗德烈亚说完离开了房间。

　　薇尔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明媚，白云朵朵，远处几只小巧的风筝在空中静静地飞翔着。薇尔觉得眼前这和平安宁的生活真好，他好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不被战乱所打破，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班纳特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了这里，神之境都不会放过你。”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薇尔的内心万分痛苦。

　　他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连累以利，只要他离开这个两年前的世界，一切事情都会重回正轨，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影响会随着他的消失一同消失殆尽。

　　所以，要回去了吗？什么都没有做就回去了吗？

　　他是多么想留在以利的身边，可是又害怕自己的存在会让以利陷入困境，他再也不想看到以利因为他而受伤。

　　薇尔的脑海一片混乱，他走下床，来到放着挎包的桌子前，挎包旁边放着他的匕首。他打开挎包，意外发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来到这个世界前利兹给他的关于世界“心脏”的地图。

　　“奇怪？去哪里了？”

　　薇尔将挎包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这一卷地图也不是小东西，没找到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弄丢了。

　　丢在哪里了呢？薇尔用力地抓了抓头发，内心烦躁不安，他在五色城找回背包的时候检查过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来这里之后，东西一直放在宅邸内，没有带出去过，出发去迷宫城的时候走的匆忙，也没有注意。可能是从五色城回来的途中弄丢丢，也有可能是在迷宫城的时候弄丢的。

　　薇尔内心一阵奔溃，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都能弄丢，真是太废物了。

　　满怀着悲伤、失落的心情，薇尔穿上外套来到楼下，一楼的大厅里，布奈德和布莱德正在打扫卫生。

　　“薇尔先生，餐厅里还有早餐。”布奈德对薇尔道，“不要吃太饱，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了，等少爷回来就要吃午餐了。”

　　“好。”薇尔向餐厅中走去，中途停下脚部，转过头来问布奈德道，“以利去哪里了？”

　　“少爷出去买菜了。”布奈德回答。

　　“买菜？”薇尔惊讶，他以为以利是去处理正事。

　　“本来买菜是我的事情。”布奈德开口道，“但是少爷偶尔会突然来兴致，自己跑出去买菜。”

　　薇尔来到厨房，餐桌上放着面包和牛奶，他没什么胃口，不觉得饿，就觉得有点口渴，喝了牛奶，面包放在一旁。

　　离开厨房后，独自来到庭院外的那座小木屋内。因为今天阳光很好，木屋内非常温暖，甚至有点热。他脱去外套，坐在椅子上，然后将外套当作毯子盖在身上，就这样安逸地靠着，目光看向屋外那些隐忍着寒冬、等待春天到来的枯枝。

　　等会儿跟以利道个别吧，然后离开这里。薇尔在心中默默决定。

　　看着看着，困意渐浓，在着温暖的阳光下，干花的清香中，薇尔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然而没有睡多久，便被布奈德唤醒了。

　　“薇尔先生，少爷回来了。”

　　薇尔睡得不沉，听到声音后立马睁开了眼睛，“以利回来了？”

　　“嗯，少爷叫薇尔先生过去。”

　　“好。”

　　薇尔抬起双手准备揉眼睛，突然被布奈德抓住了手腕。

　　“小心伤口。”布奈德提醒他。

　　薇尔这才反应过来，“抱歉，我睡糊涂了。”

　　他穿上外套，跟着布奈德来到餐厅。餐厅内，以利正坐在餐桌前吃着蔬菜沙拉，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巨大的动静，似乎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今天运气挺好，在菜市场遇到了一条大鱼，可以烧鱼汤了。”以利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

　　“就是鱼太大了，光少爷和薇尔先生两个根本吃不完。”布奈德道。

　　“老样子，剩下的食材拿去送给附近的邻居吧。”

　　“要是我和哥哥能够吃东西的话，多来几条都可以。”

　　“如果那样的话迟早要被你们吃破产，而且这是看在薇尔生病的份上……”以利正说着，突然注意到旁边一言不发地发着呆的薇尔，“薇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薇尔回过神来，看向以利，摇了摇头道：“没有，今天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薇尔鼓起勇气，开口道：“以利，等会儿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也有事要和你说，等吃完饭去木屋泡杯茶慢慢说吧。”

　　“嗯……”

　　今天的午餐是清炖鱼头，因为薇尔正在养伤，所以烧得比较清淡，但是非常鲜美，几本没有腥味。薇尔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布莱德，明明人偶的身体，没有味觉、嗅觉，但是他每次都能随心所欲地烧出各种美味的食物。

　　薇尔一想到等他回到两年后的世界，没有陪伴他的以利，也没有为他准备三餐的布莱德，就觉得非常难过，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好疼……”薇尔感觉自己的右眼一阵疼痛。

　　以利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薇尔的面前，捧着薇尔的脸查看伤势，“流血了，不要哭了薇尔，一哭伤口就会流血的。”

　　薇尔也不想哭，但是心中的悲伤像是失控的阀门，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以利吩咐布莱德和布奈德去取替换的纱布，然后将薇尔拥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薇尔，不管何时何地，我都在你身边……”

　　薇尔感受着以利温暖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这是一个活人的特征。以利活着，这是唯一能够让他安下心来的事情。

　　布莱德和布奈德取来干净的纱布，以利替薇尔重新包扎好伤口，二人继续用餐，但是鱼汤已经凉了大半。

　　午餐后，薇尔吃过了药，和以利一起坐在木屋内，晒着午后的阳光，茶几上正煮着花茶。小小的气泡从玻璃内壁逐渐升起，粉红色的玫瑰花苞在水中缓缓转动，随着水温的提升逐渐绽放开来。

　　二人皆保持沉默，等待着对方先开口，直到茶水烧开，沸腾的声音才将眼前安静的氛围打破。

　　“以利，你先说吧。”薇尔开口道。

　　以利将茶倒入杯子中，递给薇尔，然后从外套内侧的口袋中取出那张绘有世界“心脏”位置的地图，将地图摊开放在茶几上，指着地图上的红色标记道：“我决定和你一起去这里。”

　　薇尔看着以利，一时之间惊讶得说不上话来，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这不是梦。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许多次的以利竟然会突然答应他之前请求。

　　“我仔细想过了，反正未来都会死的，而且你的存在只能改变当下，不能影响真正的过去和未来，既然如此，不如冒险一点，让你废了这么大劲却空手而归岂不是太可惜了？”以利说完转头看向薇尔，神态温柔，最初的冷淡与敌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你真的同意了？”薇尔再一次确认。

　　“嗯，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出发。”

　　薇尔一动不动地愣了几秒，然后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坐在地毯上，低声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过了许久，才从极度高兴中缓过来，站起身，重新坐回座位。

　　以利看着面前突然奇怪起来的薇尔，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看你这样高兴，我心里也觉得挺高兴的。快点喝茶吧，不然要凉了。”以利端起杯碟，细细品尝温柔香甜的花茶，“对了，该你说了，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啊？”薇尔一愣，原本他要说离开的事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说了，“我想说……我丢了一份地图，原来被你拿走了。”

　　“我今天出门并不只是为了买鱼，还拿着地图去问了几个从海边移居过来的老人，他们都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地图上的这个地方，这里可能是片无人问津的海域。”以利将地图收起，重新放回衣服中，“地图先放我这里，我再去找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可靠的渔船可以带我们去那里。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家养伤，不要担忧其他的事情。”

　　“好……”薇尔的目光看向窗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心情也激动不已。

　　接下来十多天的日子，薇尔一直在家中安心修养。以利有时出门一整天，有时一直闷在书房中，似乎是为了让薇尔能够更好地休息，没有跟薇尔提太多关于世界“心脏”的事情。遇到空闲的下午，他们就一起坐在木屋的藤椅上，聊一些关于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聊到小时候穷苦的生活，聊到那时候所承受的压迫，没有自由，没有金钱，也没有完整的家庭，但是因为有彼此的陪伴与关怀，苦难似乎也带有了一丝甜甜的回味。

　　“你小时候有没有问过你母亲，自己是从那里来的？”以利看向薇尔。

　　薇尔喝了口刚煮好的花茶，思考了一会儿后道：“我母亲当时说，全天下的小孩子都是从煮熟的鸡蛋里变出来的，所以鸡蛋一定要尽快吃掉。”

　　“你母亲当时只是怕你把熟鸡蛋藏着舍不得吃，会变质坏掉吧……”

　　薇尔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确实，以利你呢？”

　　“我问过栗子叔，他说在他的家乡小孩子都是从栗子树上长出来的，黄金城之所以小孩子这么少，就是因为黄金城里没有种栗子树……”以利说完，不禁被自己说的话羞红了脸。

　　“你这个才更奇怪吧，栗子树上只会长栗子，怎么可能会长出孩子来？”

　　“说的像是你的不奇怪一样，生鸡蛋孵出小鸡，熟鸡蛋孵出小孩吗？”

　　二人笑了。

　　这十多天的日子里，薇尔觉得是他人生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日子，每天有布莱德准备三餐和下午茶，有布奈德叮嘱他按时吃药，最重要的是，有以利陪伴着他一起度过安闲的时光，陪他聊天，陪他喝茶……这些是他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