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46、三百多年的骗局

　　金色的沙子不断流动，变化成一片茂密的树林，两个身影行走在树林之间。

　　“有一次，他们来到了一片枫树林，刚好正值秋天，枫树的叶子仿佛被画家厚厚地涂抹了一笔，染上了亮丽夺目的红色，红中还带有着浅浅的金色，分外好看。布鲁诺看到这幅景象非常心动，把它画了下来，并在画的背后向爱米拉表达了多年以来的爱慕之意。

　　“日子过得很快，二人经过了漫长的冒险生活，开始怀念家乡的安逸日子，于是他们决定返回家乡，看望一下家乡的亲朋好友，以及许久未见的爱米拉。

　　“他们经过长途跋涉，重新回到家乡，然而，映入眼帘的是长满野草的田地以及泛滥的河水，牲口随意地走在村庄的道路间，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他们挨家挨户地造访，发现每一家都没有人，屋内的东西也是一片破败，或是长满霉菌，或是结满蛛网，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

　　“布鲁诺和多洛雷斯去隔壁的村庄一问才知道，半年前这一带好几个村庄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他们村子的情况最为严重，除了离乡二人之外，所有的村民都感染了瘟疫，不幸去世，其中也包括了他们的好友爱米拉。

　　“二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彼此都非常的悲伤，他们来到爱米拉的家中，发现了这些年寄给爱米拉的画，每一幅画爱米拉都精心保管。布鲁诺翻出那幅红枫的作品，看到画的背面除了当初自己对于爱米拉的告白之外，又多了三个工整的字迹——我等你。布鲁诺看着面前满是灰尘和霉斑的房间，不禁流泪痛哭。一旁的多洛雷斯也很心痛，不仅仅是因为爱米拉的遗憾病逝，还因为爱米拉回应了布鲁诺的爱意而忽视着同样暗恋着她的自己。

　　“在外冒险的这些年，二人听到过不少的传闻，其中就有关于深海中潜藏着世界‘心脏’这一说法。据说这颗‘心脏’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是它创造出了山川河流，创造出了人类文明，它可以做到现实中难以做到的事情。布鲁诺向多洛雷斯提议去寻找世界‘心脏’，这是唯一能够让他们与爱米拉相聚的办法，多洛雷斯也渴望再次见到爱米拉，于是，二人决定再一次踏上冒险的旅途。

　　“第二天清晨，二人准备离开村庄，再次路过长满野草的田地时，他们看见了一只黑色的山羊，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命，在它的身旁是一只孱弱的小羊。出于怜悯，他们带着小羊一同离开了村庄，并起名为梅里。”

　　“原来你真的是羊……”薇尔忍不住道。

　　“请不要打断我说话，而且我说了我只是附身在羊身上。”梅里继续讲它的故事，“布鲁诺和多洛雷斯花了两年的时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世界‘心脏’的位置。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跳入海洋中的漩涡，穿过海洋，来到了一座悬浮在空中的石岛。石岛之上没有绿色的植被，唯有阴森可怖的白骨以及在石缝间若隐若现的点点蓝光。”

　　金色的沙子再次发生变化，这一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谷，两个手持宝剑的人站在石谷的入口处，身后跟着一只幼小的山羊。

　　“他们在岛屿上发现了一个洞穴，洞穴中是一扇石门，推开石门，里面是一个非常空旷的石谷，石谷中漂浮着无数的石阶，逐级向上，在石阶的最上方，悬浮着一点白色的光茫，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将整个石谷照亮。

　　“二人踩着石阶向上走去，来到白光前。白光问他们为何来这里，他们说出了想要复活爱米拉的事情。”

　　“真的能够复活爱米拉吗？”薇尔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他们复活了爱米拉，但是最后的结局非常悲惨。”梅里说到此处垂下了耳朵，“白光实现了他们的愿望，让爱米拉和他们再一次团聚，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沉浸在喜悦之中。经历过了生死的离别，布鲁诺不再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坦白地向爱米拉表白心中的爱意，爱米拉喜极而泣。一旁的多洛雷斯虽然觉得非常不甘，这两年来为了复活爱米拉他付出的心血不比布鲁诺少，爱米拉却选择了布鲁诺，这深深地伤害了他的感情。在嫉妒的驱使下，他杀死了布鲁诺，想要强行获得爱米拉，然而爱米拉只爱布鲁诺，她拿起布鲁诺的剑当着多雷洛斯的面自刎而死。

　　“这一次的冒险，让多雷洛斯失去了好友，还失去了爱情。他悲痛欲绝，再次来到白光所在的石谷，请求白光赐给他一个只爱他的爱米拉，但是白光拒绝了多雷洛斯的要求，因为白光对于相同的来访者只能实现一个愿望。多雷洛斯一气之下将手伸向白光，强行夺走了白光的强大力量，并自命为神。”梅里说到此处，长舒一口气，“这才是关于神族起源的真正故事。”

　　金沙缓缓落回沙盘桌。

　　薇尔呆楞了很久才从这冗长的故事中走出来，这是他听过最为详细的版本，也是最离谱的版本。

　　“那魔族呢？魔族又是从何而来。”

　　“利兹，你来讲吧，我已经讲不动了。”梅里对利兹道，“我之前跟你讲过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利兹不再靠着墙壁，直起身子，开始娓娓道来。

　　“多洛雷斯吞噬了白光的力量，独自一人离开了石岛，他忘记了梅里还留在石岛上。白光的力量虽然被夺走了，但是白光的意识没有消失，它附身到了梅里的身上，来了人间。这时候，白光发现多雷洛斯正在挑选合适的人，分给他们一定的力量，将他们纳入神族为自己效力。白光不能让多雷洛斯控制人间，所以必须想办法创造出能够与神族匹敌的力量，但是白光仅仅残存意识，没有能够分割给别人的力量，于是，白光开始用人们内心的情感作为力量的根源，打开他们的潜力，由他们的情感来引发他们的实力，魔族就这样诞生了。”

　　利兹说完又补充道，“越是强烈的情感越是充斥着恶念，这也就是魔族容易自我堕落的原因。唯一和你们神族不同的地方就是，你们神族力量的根源都来自于多洛雷洛斯，而魔族则是来自于自己。”

　　“所以，那个能够复活伊恩的方法究竟是什么？”薇尔问梅里。

　　“帮我从多洛雷斯那里夺回我的力量。”梅里直言，“就是这样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既然是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经过了三百年你还没有夺回你的力量？”薇尔一脸疑惑地看向梅里。

　　“因为我只是一只山羊……”梅里叹了口气，“就算我创造了魔族，但是我终究是一只山羊，没有可以握住剑的双手，也没有可以穿上盔甲的身体，你能理解我吗，薇尔？”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吗？”薇尔想起一开始时，梅里说需要他做出小小的牺牲。

　　“我要你去当初布鲁诺和多洛雷斯去的那个石谷中，替我取回一样东西。”梅里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一下，“必须你和以利一起去。”

　　“为什么？”薇尔不解，“伊恩……以利他已经死了又如何跟我一起去？”

　　“那个地方不能一个人去，必须是两个抱有同一愿望的人才能抵达那里，不然会淹死在深海……”利兹解释道，“这个条件看似简单，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以利确实是死了，但是过去的以利还活着，等会儿我会将我的计划完整告诉你。”说到此处，梅里突然转变了话题，“薇尔，你是否考虑一下成为魔族？其实十年前成为魔族的不应该是以利，而应该是你。”

　　梅里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薇尔惊讶之余陷入了沉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成为魔族，你就能获得强大的能力，代价嘛，就是你会永远沉浸在悲伤的感情中。”

　　“抱歉，我拒绝。”薇尔不明白梅里为何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他绝不会答应，“我不想做卑微苟活的神族，也不想做永远悲伤的魔族。我就想做我自己，一个为了心中的愿望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

　　梅里陷入了沉思，显然这不是它想要的回答。

　　利兹察觉到了空气中尴尬的气氛，打断他们道：“米兰德他们应该准备好午餐了，我们下午再说吧。”

　　“下午？”薇尔没想到这场秘密的谈话会因为一顿午饭而中断，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客厅。

　　利兹打开客厅连接室外的玻璃门，走了出去，梅里紧随其后。外面是一个铺着草坪的小院子，院子四周的围墙处种着粉色的蔷薇花。在院子的中心，摆放着一张白色的长餐桌，安娜可可他们正在餐桌前摆放餐具。

　　薇尔还是头一次看到一群魔族围聚在一起，明明是魔族，却过着像是普通家庭一般的生活，不知道该说神奇还是违和。薇尔将目光从外面其乐融融的景象中收回，向门口走去，默默离开了别墅。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向着热闹的街区走去。街道两侧的商铺尽是高档华丽的餐厅，曾经这些地方对于他和贝鲁特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但是如今对于薇尔来说是没有勇气进入的存在。若是当初他不被奢靡与享受迷惑，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故事。

　　薇尔对着这些商铺冷淡一笑，向施工场地旁的公园走去，公园被施工的尘土遮盖，再加上初冬的冷风，失去了原本明亮的绿色，变成了土灰和棕黄。

　　薇尔擦去公园座椅上的尘土，拿出刚刚在路上买的粗粮面包啃了起来。当他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旁边，吓了他一跳。

　　“在吃什么？”

　　薇尔转头一看，是利兹。被利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这让他羞红了脸。

　　“没干什么……”薇尔将面包收起来放回挎包中。

　　利兹突然笑了，“你和以利很像呢。”

　　“像？”薇尔露出惊讶的神情，“我和以利一点也不像，我就是个软弱自私的人，容易被眼前的好处迷惑，遇到了问题就只会逃避，以利比我勇敢、聪明得多。”

　　“我不是指这方面。”利兹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在薇尔身旁坐下，“你们都是很温柔的人，以利虽然看上去非常冷酷、凶恶，但是他的内心其实很温柔，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薇尔你和以利一样，都是内心温柔的人，如果你真的是自私的人，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路边来了一群穿着工作服的工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吃过了午饭，准备回工地继续干活。

　　“我们出发吧，我在路上告诉你这次行程的安排。”利兹站起身。

　　“现在就出发？”薇尔没想到会这么着急。

　　“嗯，路上可能还要花个两天的时间。”

　　利兹刚说完，薇尔就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停靠在公园外的路边，驾驶座上牵着缰绳的是布奈德。

　　薇尔和利兹一同坐进马车，布奈德挥动马鞭，马车向着黄金城出口的方向驶去。

　　马车上，利兹跟薇尔转述了梅里交代的计划。

　　首先，他们要前往魔王十六夜中第十二夜魔王哈里的领地，哈里拥有着掌控时间的能力，能够让薇尔穿越回两年前。

　　“既然哈利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我跟两年前的以利说出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薇尔举手提问。

　　“通过哈利的能力穿越的过去，只会影响作为穿越者的你，不会影响现在和未来。当你从过去回到现在时，你在过去停留的痕迹会消失，所以就算你告诉以利未来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现在的事实。”利兹耐心地解释道。

　　薇尔穿越到两年前之后，去寻找当时的以利，向以利说明来由，然后和以利一同前往深海，寻找梅里所说的石谷，将梅里要的东西取回。

　　“等等，你不是说过去不会影响到现在吗？那个东西属于过去，我怎么将它带回来？”薇尔再次提问。

　　“那个地方——世界‘心脏’，是一个独立在我们当下世界以外的另一个世界，所以它不属于过去。”

　　“这样啊。”薇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上去挺简单的。”

　　“不要大意，往往越是听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越是困难。”利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牛皮纸，“这是世界‘心脏’所在海域的地图，一定要保存好。”

　　“说起来，为什么是你带我去找哈里？”

　　“因为多洛雷斯一直在寻找‘牧羊人’，他以为‘牧羊人’是当初被他杀死的布鲁诺。为了不被找到，梅里很少出门。”

　　薇尔突然想起之前神首急迫地质问他关于“牧羊人”的事情，想必这三百年来在寻找“牧羊人”上没少花费精力，梅里这边也是分外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