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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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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尽寒习惯了克制,但闻栖坦荡的表情还是刺痛了他。
凭什么她可以忘记一切,和没事人一样。
他也想让那个人尝尽苦头,流露出无助和彷徨。
闻栖孤立无援的场面正是沈尽寒日思夜想的。
为了这一幕,沈尽寒忍了整整十二年。
而此刻仅仅是开始,他会让闻栖反复经历他的奔溃和绝望,就像当年她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没错,沈尽寒恨闻栖,很恨很恨。
沈尽寒出生于南方的小镇,家庭条件虽然一般,但家人身体健□□活幸福美满。
而他也十分争气,从小学到初中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后来在老师和家人的支持下,他也有幸来B市读高中。
本以为那是一切新希望的开始,但却成了地狱的开端。
闻栖,一个贯穿了他青春期的名字,给他带来了零星的美好,剩余的全是痛苦。
沈尽寒第一次见到闻栖是在国旗下讲话,那是盛夏的早晨,明媚爽朗,而比夏天更明媚的,是16岁的闻栖。
她作为学生代表,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自信又张扬地站在演说席上,意气又风发。
年少的喜欢,像是疯长的夏草,在心间肆意盛放。
那个时候,沈尽寒以为这个女孩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他不敢有任何的逾越,本本分分地学习考试。
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方式,离他的梦近一点。
可悸动的心还没有交出去多久,心带着梦便一齐碎了。
第一次月考和期中考试,沈尽寒表现很好,科科分数都是第一,这让老师们乐开了花,校长更是重返青春,恨不得天天往他们班级跑。
但沈尽寒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渐渐发现他成为了学校公敌。
不知怎么的,很多“热心肠”的同学总是来询问他要不要帮助,如果他拒绝,他们就会带他去一些犄角旮旯,接着,一套接着一套拳法便会落在他身上。
这样的“问候方式”每周都会来上一次,沈尽寒最开始并不明白这些暴力的缘由,直到有一次他见到了闻栖。
当沈尽寒浑身湿漉,不知道第几次被锁在男厕所的隔间,他毫无求生的欲望,安静地等待黑夜的到来。
但闻栖打开了那扇门。
他还来不及震惊美梦的成真,闻栖的一句话便踏碎了一切。
“骨头还挺硬。”
沈尽寒这才恍然大悟。
她,是他的加害者。
闻栖没有施暴者的趾高气扬,而是关切担忧地蹲在他的身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沈尽寒像一条落水的丧家犬,谨慎地缩在角落,生怕满身污水沾染到她的衣摆。
“没有。”
“那就好。”她笑得和夏日一样明媚,“看来我和他们说的话是管用的,总算是懂了分寸。”
闻栖坦白她所做的一切,仿佛这只是一场捉迷藏游戏,无关紧要。
她在游戏结束的时候给他送上一块干毛巾,一杯姜茶。
“千万别感冒了呀。”她一边替沈尽寒擦拭头发,一边警告他,“记得下次别考第一了,不然又得要受苦了。”
沈尽寒呆滞得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任由闻栖摆弄他的头发。
一个毫无意义的“第一名”,让闻栖不惜一切都要毁了他。
这样的理由简直荒谬。
沈尽寒只觉得闻栖无比恶劣。
可闻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是认真的。
施暴游戏从每周一次增加到每天一次,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他被闻栖霸凌,却没有人告诉过老师。
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的话,沈尽寒完全可以毫无负担地恨她,可他不行。
沈尽寒从没有告诉过老师和家长这些事情。
反抗?
他根本不需要反抗,每到性命攸关的时刻,闻栖总会出现,总会拯救他于水火。
救他的人就是害他的人,说出去谁会相信。
“你知道的,我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每结束一场闹剧,闻栖都会扔下一句像是威胁的宣告。
一开始,沈尽寒会担心,会害怕,每天都活在对第二天的恐惧当中。
可渐渐地,沈尽寒找到了反抗的方式。
“沈尽寒,乖乖地当个第二名,把第一让出来,不好吗?”
闻栖将沈尽寒从水池里捞起来,盯着虚弱如蝼蚁的他,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咳咳。”沈尽寒艰难地撑起身,捂住快要爆炸的胸腔,笑了。
“你有本事就从我手里抢走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嘴里飘出来的,又轻又虚,但毫不妥协。
“那就别怪我不达目的不罢休。”
“随你。”
这是沈尽寒的反抗。
第一名。
他压根儿不在乎,但如果闻栖想要,那他绝对不会让她如意。
这三年的第一名,无论如何他要定了。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拉扯从高中持续到大学,整整七年。
一年又一年,闻栖一边将他推进深渊,一边又扮演着上神降临在他的身边。
明明一次又一次将他逼上绝路,在他心如死灰、意欲放弃的时候,偏生又笑语盈盈地伸出希望之手,将他从绝望之境拽回天堂。
慢慢地,沈尽寒对这些不痛不痒的动作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闻栖会找到他,会拯救他。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尽寒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讨厌她,却又无法恨她;
他想报复她,可又无法下狠手。
出国的那天,沈尽寒以为自己逃离了、解脱了,可飞机离地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空了一大块,冷风簌簌地往里面灌,却怎么也填不满。
然后,沈尽寒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已经被闻栖玩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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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被拉回会议。
沈尽寒颤抖着掐住掌心,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他闭上眼,像濒死的天鹅那样扬起纤细的脖颈,美丽而脆弱。
凝重的气氛让一众董事纷纷噤了声。
而即将被裁的闻栖倒是一脸平静。
作为其中稍微懂点内幕的方志,豆眼瞅瞅那个,又瞅瞅这个,深觉大事不妙。
他吞咽了一番口水,脚尖转向门口,待这结果一宣判,便随时开溜。
终于,沈尽寒平复呼吸,睁开眼又冷若霜旻的仙家贵公子。
“闻总,同学一场,有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闻栖并不买他的账,“我和你没什么说的,谈正事吧。”
“你真没有要说的?”
沈尽寒眼睛不知道怎么就红了,不像是要叙旧,倒像是要吃人。
“这······”闻栖飞速复盘了一圈,“我们关系好像没那么好吧?”
沈尽寒已经不满足于咬牙,开始咬嘴唇。
闻栖疯狂地眨动眼睛,总算是想起来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
“这个,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闻栖隐约听见沈尽寒呼吸声加重,赶紧找补,“应该过得不错,呵,呵。”
没有她,沈尽寒当然过得很好啊。
“闻总,我可是一直等着你说出那三个字呢。”
三个字?
闻栖没动脑子,脱口而出:“我爱你?”
沈尽寒:!!!
众董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董事们憋住了气,怕呼吸太过吵闹,扰了这片寂静。
沈尽寒浑身紧绷,握紧拳头,分寸大乱:“闻栖!”
他像是气,像是羞,冷月色的面颊和耳垂染上绯红,像白沙里开出的玫瑰,漂亮得不可一世。
“你!你有!你···”支离破碎的语言毫无逻辑,却让天山雪莲卸下神秘的面纱,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闻栖惊讶地挑起一边的眉毛,没见过世面地盯着他脸上的绯红。
这样生动的沈尽寒她还是第一次见,没了高高在上的仙人气,倒是可爱得紧。
不过看反应,沈尽寒想听的也不是这三个字。
那只能是:
对不起。
闻栖抚了抚皱巴巴的衬衫,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理亏,可棉麻的材质并不是那么听话,闻栖使劲按压褶痕,也始终无法恢复平整。
她说不出口。
闻栖知道她对不起沈尽寒,但是她说不出这三个字。
仿佛她的语言系统众唯独缺少这三字的发音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闻栖蜷了蜷手指,避开了沈尽寒的视线:“还是先开会吧。”
“你想走吗?”沈尽寒好不容易说出句完整的话。
“我不想。”
“那好。”
闻栖以为他要反着来,却听见他说:“我也没说要CEO的位置。”
“?”
闻栖猛地转向安副董,眼神询问情况。
安副董两眼一瞪,也懵了:“不是不是不是,沈先生,这方总说您是有来TP的打算的呀。”
所有视线投向方志。
他指向门口的脚尖立马转正,虎背一挺,头上冒出了许多虚汗:“啊?没错啊,沈先生他说他有这个打算的呀。”
方志转着贼溜的小眼睛,快速瞥了眼闻栖,不敢把自己当时的话说出口。
这要是让闻总知道了,他铁定死翘翘了呀。
但不是说好扳倒闻栖上台的吗,这沈尽寒怎么中途反悔啊!
“CFO。”沈尽寒轻飘飘吐了三个英文字母。
方志的求生欲让脑子转的格外快:“对对对!咱们公司CFO的职务不是一直空着吗?我,我是邀请沈先生来担任TP的首席技术官的。”
说完,他还自我肯定地点下头:“嗯,没错,就是这样。”
“是这样吗?”闻栖不信方志,看向沈尽寒。
他的笑往心里走,眉眼不露半点破绽:“希望在闻总的带领下,TP能有大好前途,我也算是闻总麾下的人了。”
闻栖沉吟半晌,心里有些顾忌。
可安副董猴急得不得了,振臂一呼:“行!”
他迫不及待地宣布:“即日起,沈尽寒任我司首席技术官一职。”
下一秒,他板起脸吩咐秘书:“赶紧让人事那边走流程。”
但转向沈尽寒时又是春暖花开,“还得麻烦沈先生配合一下,提供些入职资料。”
安副董的殷勤闻栖哪里能看不出。
沈尽寒加入TP,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唯独对闻栖不是。
不过,好在保住了职位,闻栖也不是不能接受他。
安副董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件大事:“这独立办公室暂时还没有空出来,要不······”
他的算盘打在闻栖头上,笑眯眯地搓手:“闻总,您的CEO办公室挺宽敞,放两张办公桌不成问题吧。”
闻栖眼皮一跳。
??
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