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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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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征伐沙场。
姜照浴血奋战,曾被无数人拎着长剑指向心脏,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夜这般渗寒。
他的眼眸如覆霜雪,一眼不错同沈霁对视,遽然冷笑:“一个连面具都不敢摘下之人,玩什么英雄救美。”
沈霁薄唇勾起,漫不经心问他:“你希望这一箭落在何处?”
“是要穿过你的喉咙,还是刺破心脏?”
他脾气甚好给姜照两个选择,但似乎又没有选择。
浓烈的杀意遮掩不住,长弓蓄势待发。
姜照一言不发从腰间抽出长剑,并不相信他的这一箭会落自己身上。
“咻”——
暗夜涌动,浮云蔽月。
沈霁眼睛危险眯起,弓弦轻轻一松。
箭矢直奔胸膛而去,临近一寸,姜照抽出长剑,用剑身挡住致命一击。
“身手不错。”沈霁赞赏。
若不是姜照虎口微微一震,他也不会相信这个人的武艺可能在自己之上。
思及此,再想到他和谢兰音相识,心底厌恶更甚一重。
“将小姐先送回庄内,至于他,格杀勿论。”
姜照撂下此话,拎剑而上,侍从们亦纷纷拔出武器,对准沈霁。
左右只有他一人,想要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姜照幽幽冷笑,笑此人愚蠢至极,竟敢一人跑来这里找死。
既然他不想活了,那且送上一程。
岂料,沈霁的箭比他还要快,一箭又一箭,接连不断,眨眼之间,侍从们胸口中箭,倒地不起,姜照这才发觉,附近草丛之中竟是藏着人。
这些人的箭术极好,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培养得出来。
姜照脸色愈发冷凝,黑沉滴墨,咬紧齿关,忿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霁低低一笑,“不是说了么,取你性命之人。”
话毕,眸光一厉,弓弦震颤,这一箭,愣生生扎穿姜照左肩,疼得他面色惨白,狼狈不堪跪倒在地。
“不过尔尔。”
沈霁踏步上前,潜藏在附近的黑铁骑倾巢而出。
庄子中的人个个胆颤心惊,谢兰音也没有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姜照这么有能力的都被江月白击溃,更遑论其余人。
她的心惴惴不安,眼睁睁望着沈霁一步步行至跟前,宛若地狱修罗般,朝她伸出手,极尽温柔:“音音……”
……
谢兰音醒来时,衣襟湿透一片,昨夜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幕,徘徊在脑海中迟迟挥散不去。
精心雕琢的镶玉牙床,周遭悬着鲛纱宝罗帐,银银丝线隐约勾勒出木槿花的样式,风起绡动,如坠云山雾罩。
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不远处,黄花梨木花鸟平头案搁着孔雀蓝釉香炉,袅袅香雾蒸腾。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自昨夜被江月白带走,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不可否认的是,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极为珍贵精致,甚至有些,世间罕见。
谢兰音本以为昨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恐怕无法入眠,谁知,或许是锦被太过绵软,一路颠簸心绪大起大落,待脑袋沾上香枕后,顷刻间闭了眼。
梦中,混沌不堪。
她梦到身着黑衣甲胄的禁卫军腰佩长刀,冷着脸闯入谢家,拔出刀剑泛着涔涔冷意,发出铿锵蜂鸣。
“杀——”
为首那人看不清容貌,高举长刀,声音冷若冰霜。
一声令下,无数刀剑直指谢府众人。
刀剑轻飘飘划过,血液迸溅而出,直直洒向夜穹。
清风微凉,冻得她彻骨寒冷,浑身瑟瑟发抖。
她看到听琴、抱月二人死在长刀之下,圆目大睁,还有谢远、张氏……全部成了刀下亡魂。
惊惧的恐慌令她噤声难言,小腿肚不住打着寒颤,转身欲逃。
苍茫夜色,云雾缭绕,寂寥月华如练,劈散这片永夜。
戴着黑狐假面的男人缓缓走出,清泠月色将影子一点点拉长,融入身旁遮天蔽日的巨树。
他的手中亦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刀尖染血,嫣红血液沿着刀身滚落,湮没泥土。
谢兰音仓惶后退,男人轻笑出声,举起长剑,挑起下颌,居高临下望她。
“音音,你终于是我的了……”
染血的尖刀,其上血迹还是旁人的,男人仿佛视若无睹,任由血痕沾染她的翩翩罗裙,胁迫着她,同自己拥吻。
男人的唇很凉很凉,冻得谢兰音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的身子发颤得厉害,男人幽幽冷笑,轻擦耳畔低语,“乖,回应我。”
谢兰音眼底噙泪,被他强硬破开齿关。
后背紧靠在冷冰冰的墙壁,僵硬不已,偏偏男人未曾餍足,还欲再吻。
眼看避不得,逃不得,谢兰音索性一把掀开男人的面具。
就在假面掀开一小道缝隙,谢兰音从梦中惊醒。
这处陌生的屋子处处精致,谢兰音却轻轻叹息了声,若是再迟些醒来,便能看清江月白的脸。
她隐约觉得江月白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可是京城中有权有势的那么多,此人到底是谁?
未等她再细细琢磨,门“吱呀”打开一小缝隙,婢女先是小心翼翼探进脑袋,等看到拥着被衾坐在床上的谢兰音后,这才将门推开。
“小姐醒了,来,将东西拿进来。”
这个婢女显然地位不一般,一句话下去,其余婢女端着盥盆、膳食鱼贯而入。
精致菜肴一一摆在桌前,众人伺候谢兰音净面梳洗。
其中一个手格外巧,梳了时下最流行的发型,另一人则是捧着一方漆红木雕花鸟盒,笑着开口:“小姐,这些都是主子精心挑选的,今日您要戴哪支?”
话音方落,婢女将木盒打开,只见其中流光溢彩,各种样式精美的流苏金簪、金钿、银钗静静躺在盒中,等候贵女采撷。
谢兰音的目光仅仅淡淡扫过一眼,便知这些东西价格不菲。
且看通体明净的紫玉,不带一丝杂质,还有银钗上那颗硕大澄净的明珠,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
“不必了。”
这些东西显然都是江月白准备,谢兰音并不打算用。
她走到桌前,七宝五味粥、红豆团、糖蒸酥酪、红枣血燕……满满摆了一整桌。
最先进门的婢女唇畔始终噙着一抹盈盈笑意,“小姐,这些都是主子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一些的,如今尚不知道您的口味,若是有什么忌口的,直接同婢子说。”
“婢子叫回雪。”
谢兰音用瓷白的汤匙慢慢搅拌着粥,听完她说的这番话,淡淡颔首:“我记下了,不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回雪被她的这句话问得面上笑容微微一滞,随后很快恢复如常。
“小姐尽可在庄子里随意走动,至于离开的事情……待主子回来,小姐可以亲自问问他。”
回雪犹记得昨夜沈霁离开得匆忙,不过特意叫众人好好照顾谢兰音,保护好她的安全,最重要一点便是,不能放她离去。
遥想沈霁多年来孑然一人,对女色从不上心,即便如今位高权重,不少人奉上各类貌美女子,都被沈霁一一退回。
太傅府空空荡荡,极为冷清,回雪本以为沈霁会一直这样下去,孤独终老,幸而,如今他总算瞧上一位女子。
回雪想到自己从弈棋那儿听来的诸多事情,尤其谢兰音有桩婚事却被沈霁愣生生搅黄,谢家的人个个都在大牢中蹲着,也不知这位小姐被主子看上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思及种种,回雪可不敢干涉沈霁的事情,她眼观鼻鼻观心,尽力做好下属的职责便是。
……
昨夜被带回这里,谢兰音就做好自己会被扣下的准备。
前一个姜照,后一个江月白,不过是从前一个狼窝再次陷落到另一个更为可怖的囚笼之中。
而设下囚笼的主人,甚至不清楚他的真实名字,真实面容,如今想来,当真可笑至极。
用过早膳,谢兰音没有在屋中待着,特意将整个庄子绕了一圈,心头冷意更甚。
不论东南西北哪处地方,皆有护院把守,时不时还有人来往巡视。
护院个个身强力壮,至于跟着自己的婢女们脚步轻盈,谢兰音甚至怀疑,她们是不是也会功夫。
走过长廊,谢兰音特意寻了水榭边上的亭子歇着,侍女贴心奉茶,送上糕点。
谢兰音轻呷一口茶水,刚将茶盏放回桌面,佯装失手,将其扫落。
本以为茶盏碎裂在地,谁知,守在身后的回雪速度极快,就在杯子快要坠地的刹那,她稳稳将其接住,连同其中的茶水,没有丝毫洒落。
“小姐,当心。”
回雪将茶杯放回,唇边笑意依旧,仿佛方才不过是桩小事。
殊不知,谢兰音心头一震,垂下眼睫,卷翘的睫羽在其眼瞳落下一片剪影,眸中情绪复杂万分。
就连一个婢女都有功夫,显然这些都是江月白刻意安排。
他将这座庄子的每处地方安排得滴水不漏,插翅难飞,谢兰音抬首望了眼天阶缓缓流动的浮云,露出一抹无奈苦笑。
这般安排,当真是太看得起她。
“小姐,茶水凉了,再给您换一壶温的。”
回雪明显细心周到,将所有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谢兰音抿唇,“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要和江月白好好谈一谈。
回雪先是稍稍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笑着回答:“主子可能过一会儿才会回来,小姐走了这么久的路,要不要先回屋中歇着?”
水榭旁的这片碧湖,清风徐徐吹拂,若是待久了,也会裹挟点点冷意。
眼下这位谢小姐可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回雪自然不敢怠慢,万事亲力亲为。
更何况,恐怕再过不久,这位小姐便是沈夫人了。
回雪悄悄抬眸瞥了她一眼,笑意更深些许。
……
谢兰音回屋歇着,昨夜太迟歇息,一早又将偌大庄子走了一遍,眼下困意重重。
她仅是褪去外裳,躺在贵妃榻,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困意席卷,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她睡的并不深,半梦半醒间,忽而身子凌空被人拦腰抱起,遽然惊醒。
惺忪睡眼睁开,困意顷刻间消散殆尽。
“谁……”
刚睡醒的声音轻软酥柔,似是勾着一缕柔软春意,轻飘飘荡漾着,落进心湖。
沈霁清浅眸中多了点点笑意,声音低哑几分,“除了我,还能是谁。”
他将谢兰音放到床塌,俯下身,亲自为其褪去鞋履、罗袜。
白皙小巧的足落入掌中,宛若上好白玉,滑嫩赛雪。
指腹勾过,沈霁尚觉不足,还想再把玩一二,谢兰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缩进锦被,蜷缩起身子,不愿再叫他触碰半分。
神思清明一片,谢兰音目光警惕,寒声道:“姜照和谢凝黛怎么样了,你扣下他们?”
听了此话,沈霁慢悠悠笑道:“姜照欲将你藏起来,你关心他作甚?”
未几,补充了句,“谢凝黛还在姜照手上,她不知道你在我这里。”
那日,沈霁并未取姜照性命,那一箭穿胸而过,避开要害,不过也够姜照在病榻上多躺几日。
他之所以留着姜照的性命处于两重顾虑。
其一,姜照多年征战沙场、抵御外敌,也算是立过无数战功,这样的人与其死在他手中,还不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至于其二,便是沈霁的一些私心。
如今,上京中无人知晓谢兰音是在他这里。
谢家出事,谢兰音先是被姜照带走,谢凝黛紧跟着策马寻找,不过,她已经被姜照扣下,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江柏舟定会派人寻找谢兰音,届时,知道他存在的唯有姜照,其余见过他的人都已灭口,要是姜照交不出谢兰音,也不知道江柏舟会闹出何种事端。
届时,平阳侯府和长宁侯府彼此不对付,他大可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一举两得,还能拥美人在怀,这一步棋,沈霁筹谋多日,总算得以窥见天光。
只是——
谢兰音逃离心思太重,傲骨太烈,刚过易折,又该用什么法子将其心甘情愿留下?
沈霁沉思着,与此同时解开外裳。
见他这般,谢兰音面色大变,可恨她今早未曾戴着银簪金饰,否则现下定会摘下,直指着他。
有过一次经验,谢兰音根本不惧。
看她面色惶惶然,苍白如雪,沈霁轻声一笑。
“别躲着我,若是放你离开,现下你住着的就不是金屋,而是大牢里的茅草房。”
沈霁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却见她眸光清寒,唇边扯出一抹不屑嗤笑。
“你这么做,又和姜照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