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精》訾清流

53、琅渊

　　与简七在两国交界的州郡逗留了几日后，他便匆匆赶来了琅渊的京都。这儿虽没有苍元京都的繁华，却别有一番异邦风姿在其中。看着两边往来的行人，还有鳞次栉比的店铺酒肆，听着身侧达达的马蹄，在这纷繁的热闹中，他的心中却缱绻着一丝怅然，没有蔚如璟那个吵嚷的家伙在身边，果然还是会寂寞。

　　既然他是私下来琅渊打探，自然是不好暴露行踪的，那种装饰考究的客栈自是不在他选择的范围之内。轻瞟了一眼一旁一个客栈高挂的牌匾，“蓬阁客栈”四个字龙飞凤舞，却又下笔遒劲，看来是名家手笔了。

　　不过他也只是那么扫了一眼，看到客栈门口停驻的精巧马车，他牵着那匹骏马折身向不远处的一条幽幽小巷走去，因为那儿传来的甜甜酒香比之这喧嚷大街可吸引人的多。

　　马蹄敲打着地面的青砖，冉白寻着那酒香，脚步停驻在一扇古旧却雅致的门前面。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木门吱呀被打开，一张皎皎如明月的脸庞映入了冉白的眼眸中。
　　“公子是来喝酒的，还是住店？”眉如远山青黛，眼若秋水泓波，一身素淡的衣衫上还纡徐着酒香。

　　“住店。”冉白将一锭银子放在了那女子手中，抬眸透过半开的门扉看着这深巷小店的院落，隐约透出兰花的香气。
　　女子大方地将银子收下，回头朝院子里唤了声：“燕北，将客人的马牵到后院的马厩去。”转过头，扬起一缕笑容，侧身推开木门，盈盈说道：“公子，请。”

　　把玩着手中青瓷的酒盅，清透明亮的酒液之下还流动着一抹嫣然绯色，入口清冽，至喉咙时，却又绵柔起来，饮完之后，唇齿芬芳。
　　“公子觉得连翘这酒酿的如何？”
　　冉白轻扫了一眼一旁无论是斟酒还是品酒时，动作都极为优雅的酒娘连翘，淡淡地颔首。坐在这儿饮下一杯酒的时间里，他已经将这酒家看入了眼中，此处清静偏僻，离皇城不远，住在这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小院的墙瓦渐渐晕上黄昏暮色，冉白放下手中的酒盅，回到了房中，思量着今晚便去琅渊皇城一探。
　　连翘看着那位不多话的客人起身，只是淡淡地瞟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壶依旧轻缓地在杯中倒入一盏潋滟。

　　小公子看着蔚如璟一脸郁结之色，想必还在为方才小二听着他们只要一间房时脸上那抹了然又暧昧的笑意而恼着，不过，他却觉有有一丝好玩，想着就忍不住弯起了一抹急淡的笑意。

　　他虽将她圈禁在自己身边，却也不是孟浪之人，如今独处一室，他也自有他的风度。他让蔚如璟睡在里间的床榻之上，而自己则在外间的贵妃榻上将就。
　　蔚如璟看着他在外间的贵妃榻上躺下，然后她才将床榻的帘子放下，曳好，生怕露了一丝缝隙。她刚躺好，原本映在帘子上一片暖红的光一黯，想必是他吹灭了火烛。

　　即便如此，与他共处一室还是让蔚如璟有些反覆难眠，大概是翻身次数多了，牵动着那同心锁，外间传来了他清淡的声音。
　　“如璟姑娘是不是觉得在下未能与你共枕而眠，因而辗转反侧？”

　　蔚如璟就不明白了，性子清冷又薄凉，为何说话做事都可以那么无耻厚颜。重重哼了一声，不去理睬外间那个令她恼怒的人，不愿再引得他说出更无耻的话，蔚如璟择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再翻身动弹。就这么动也不动地躺了一会儿，她还真迷迷糊糊地睡意朦胧起来。

　　他自小听觉都很敏感，听着蔚如璟渐渐沉下来的呼吸声，他动作轻而缓地支起身子，纤细素白的指尖点在手腕上那银色护腕上，极轻微的咔嗒声，那令蔚如璟苦恼无比的同心锁自他手腕脱落下来。

　　指尖拂过银色护腕上的花纹，他的眸里闪烁着淡淡的暖意。将那同心锁扣在了贵妃榻的一侧，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正要带上幂离，眼神落在一侧桃红色的纱帐上，微微一顿，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双当日蔚如璟没有看到的眼眸竟只有一只如常人，有光芒闪烁，而另一只，黑沉到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纳，如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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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白敛了敛原本就不重的妖气，趁着月色，轻手轻脚地踩在屋檐上，点足飞掠向琅渊皇城。在夜幕圆月下，他黑色的身影在屋瓦上纵跃，发丝飞舞，不多时就在卫兵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混入了那高高的城墙圈起的深宫。

　　听着不远处有笙箫丝竹之声传来，冉白几个纵跃落在了那处灯火通明的宫殿一侧的宫墙角落，被黑暗掩住了身形。恰巧此时从宫殿一侧拐角处有几个婢女捧着酒盏后头还跟着几个内官，冉白悄悄地走到最后一个内官身后，二指如勾，卡住了那内官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皇上可在殿中？”

　　“你，你是何人？胆、胆敢擅闯皇宫内院。”内官有些哆嗦地反问。
　　冉白不答话，手指上的力道大了几分，那内官顿时胸闷憋气，脸渐渐浮起紫色，连忙说道：“在，在，皇上与莲妃娘娘正在永乐殿中欣赏乐舞。”
　　他话音未落，冉白指尖潋滟出一抹幽光，转瞬他就身子绵软下去，而冉白幻作了他的模样。

　　方一进殿门，冉白便被这琅渊宫殿的奢靡引得眉头深皱，扑面的脂粉浓重的香味惹得他有些呛鼻。因为是化作了内官，他只得悄然抬眸，就看见一个模样与简七就五分相仿的男子醉卧在一个媚眼如丝，巧笑嫣然的女子怀中。

　　他虽未能一眼看清那女子的真身，却感觉到了她的妖气，看来她妖力不弱，虽然妖媚，妖气却带着一丝水润的清新，看来并非十足的邪恶之妖。他再定睛仔细看了一眼，便看清了，那女子的真身原来是莲。

　　莲本是极易修真得道的一族，他们身上有着清新的气质，那是与生俱来的，可以涤荡妖气的浑浊，奈何眼前这位混入人间的莲妃娘娘怕是入了这歧途，难再回头，惹了一身红尘，也毁了得道的前途。

　　“来呀，皇上，再喝一杯。你不是最喜欢你那妹妹酿的红绯么？再来一杯嘛。”
　　莲卿执着酒盏，腰肢柔软地贴在简浦阳的胸前，酒香芬芳，已经醉眼迷离的简浦阳含笑着应允，含糊地说着好好，接过那杯美酒，一饮而尽。看见些许酒水洒在了唇角，莲卿便俯下身，轻柔地舔去。

　　冉白看在眼中，满心都是轻蔑不屑。如他这般，有何种智慧能在两国之间权谋，只懂声色犬马，醉生梦死。
　　莲卿见简浦阳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红唇微扬，唤了一侧候着的宫人，吩咐着扶简浦阳回宫休息，然后一边挥退了乐师和舞姬，而她却出了大殿，独自一人去了别处。

　　冉白悄然随在她身后。他知莲卿不简单，断然不是西貊献来的美人，也不会简单地是西貊的细作，他坚信，这莲妖必然与契傕有微妙的联系。随在莲卿身后，弯弯绕绕穿过花园莲池，直到了深宫一处僻静到荒凉的角落，她才停住了步子。

　　莲卿在一片荒杂的碎石乱草中择一块还算平整地坐了下来，看着明亮的圆月，褪去了殿中的妖媚，此刻的她倒有几分出水清莲的雅姿。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男子翩然出现在墙头，背着明月，清瘦的身姿，幂离遮颜，夜风徐徐吹动垂下的纱，瘦削的下巴和薄薄的红唇隐现。

　　“奚公子。”莲卿见他来了，连忙起身，眸中隐隐跳动的光彩似乎泄露了某些隐藏心底的情愫。
　　墙头之人冷清清地嗯了声。
　　“交代你办的事都办妥当了没？”
　　“都办妥了，奚公子。”莲卿柔顺地答道。

　　奚姓么，这倒应了他所揣测一点，因为奚姓乃契傕王室之姓。虽说不能单凭一句“奚公子”断定莲妖与契傕的关系，可冉白心中对这一想法更坚定了几分。只不过，他们口中交代办的事情是何，看莲妖见这男子的神色，恐怕从她口中套话是无可能的。

　　又是一个为爱不管不顾的妖么？冉白正欲心中嘲讽，却转而苦笑，他又有何资格嘲笑别人，他何尝不是为了凡俗之爱，不惜落入红尘，去经历情劫。想到这，蔚如璟的容颜浮动在脑海中，令他心中泛起甜意，又有说不出的苦楚和酸涩。

　　他正心中感慨时，那墙头之上的男子缓缓开了口，声色薄凉：“别忘了从那个蠢笨男人口中问出龙睛的藏处。”

　　龙睛乃琅渊国镇国之宝。传说它是上古神龙留下的一只眼眸，但凡眼盲之人，只要被龙睛的光华照耀过就能复明。龙睛华美耀目，金色剔透，中间一点血玉如瞳孔般，看一眼就仿佛可以直透人心，很是能震慑百姓，这也是为何将其作为国宝，唯有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才会将它供奉在琅渊国寺，以供百姓朝拜。

　　不知这奚公子要取龙睛为何，这龙睛其实并无多大用处，除非他眼盲。冉白思量了着，再抬眸，那奚公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与高墙，独独留下莲卿独自望月，神色流露浅浅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