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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认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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瞟望了眼那因为忍着怒气而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门栏外的拐角,澹台明夜放下了手中还在被那只锦毛鼠啃食的玉露玫瑰糕,搁下赖在怀里的那团毛球,掸了掸衣衫,招呼着似乎已经在外久候的人。
“永叔,进来吧。”
林永微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低垂的头,只能让澹台明夜瞧见他深刻的抬头纹。
“公子,老爷请你过去他书房一趟。”
澹台明夜一笑。父亲刚刚碍着母亲大人在侧,不好发作,此番倒是要私下狠狠教训自己了么?他朝林永点点头,轻声说:“永叔且去回禀父亲大人,如璟已经安抚下来,明夜随后就到。”
林永一揖,便转身以同样的姿势迈了出去。澹台明夜目送着他的背影,永远那么卑躬屈膝,他从未认真看过他的脸,因为他不曾抬头过。澹台明夜想,如若有一天,他抬头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自己也许不能肯定认不认得出。
当澹台明夜叩门后走进澹台傲连的书房,他的父亲正握着笔凝神画画,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父亲大人。”澹台明夜温厚地唤了句。
“嗯。”澹台傲连冷淡地嗯了声,算作回应。
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澹台傲连也没吩咐着明夜坐下或是怎的,只是任他在一边杵着。自个一边悠悠地喝茶,闲散地绘着丹青。桌案上,一只振翅直冲云霄的白鹤跃然纸上,青色的穹苍下,一只猛虎迫视那高飞的白鹤,却无力扑捉。
“蔚家丫头可是回去了?”澹台傲连收了笔,满意地看着那副完成大半的画,并未抬眼地问了句。
澹台明夜嗯了声,面色淡然。
“是难为你了,应付那般刁蛮的一个丫头。”澹台傲连皱了皱眉头,言语间透露出对蔚如璟的不满。“你的性子,原本是淡到极致的。只是为父如今就你一个孩儿,有些事,需要你分担着些。”
澹台明夜浅笑了下:“如璟并未为难孩儿,她是个好姑娘。”
听闻自己的儿子并不讨厌那蔚如璟,澹台傲连心中不禁一喜,忙抬眸望去,眼神有些企盼:“那夜儿可是有打算……”
澹台明夜摇摇头,他父亲的欣喜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澹台傲连看着,尴尬地咳嗽了声,敛了神色,一脸沉稳地收了桌上的画,整理着身后的书架。
“如果,你的弟弟冉白还在就好了。他的性子比你招人欢喜些。”
听着那个有些苍老的背影如此说道,澹台明夜眉眼淡然地望了望脚尖,并不多说什么。一时间,气氛又沉默下来。忽然一道白影蹿进了澹台明夜的怀里,仔细一瞧,发觉是那不安分的锦毛鼠,他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澹台傲连瞧见了,不禁有些怒恼,恼的是自己生了个如此不争气的儿子,整日里摆弄着诗词话本,花花草草,满心尽是些妇人之仁,倒是让他那信佛的娘亲教导坏了。性子淡泊如此,怎能成大事。心中有气,澹台傲连说话间便多了几分严厉。
“你成日里能摆弄些有用的东西么?这老鼠又何须你照拂。我养了你二十多年,可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下去吧,关于与如璟那丫头的婚事,我希望你好生考虑,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澹台明夜缓慢的抚弄着怀中的锦毛鼠,静默地听完澹台傲连的训斥,然后轻缓转身离去,不愿争辩一句。澹台傲连看在眼里,只是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无论澹台明夜如何,毕竟是自己生养喜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回到房内,澹台明夜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桌案旁,心中略略烦躁地拿起一本诗词摘录,翻了两页又放下,转头望向窗外银装素裹的院子。那只锦毛鼠似乎知晓他此刻心中郁郁不快,也不吵闹,只是安静地支着身子蹲坐在桌案上,凝望着澹台明夜柔和不失明朗的侧脸。
翌日,澹台明夜半醒朦胧间,就听闻屋外一阵吵嚷喧杂,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合了件衣裳起身去瞧看,只是远远地瞧见一个瘦削的男子身影,被众人簇拥着消失在长廊的拐角。
正要回房继续睡下,林永的身影就匆匆朝这边闪来,澹台明夜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是弓着背,慢吞吞地挪步,不禁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去。
林永远远瞧见澹台明夜倚靠着门柱,便回归了那姿势,脚步快而稳走到了跟前。
“大公子,方才我们在门口发现了失踪十八年的二公子。”林永面无表情地禀报着。
澹台明夜眉眼一抬,虽面上没有什么神色的改变,但心中却疑惑不已,怎么昨天才念叨,今个就出来个二公子,未免太巧合了。他朝林永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稍刻便过去。
洗漱后,澹台明夜拢紧了些身上的裘袄,呵了口气暖暖手,忽觉屋内少了些什么,细细地环视了下,发觉时那只精怪的锦毛鼠不见了踪影,莫不是又上哪儿撒欢去了?今个儿倒是不贪睡了。
他此刻无暇顾及那锦毛鼠了,脚步略急地迈向会客的厅堂。倒并非在意此人身份的真假,只是担心他的目的,此刻面对蔚家婚事的父亲,可能正急迫地需要找个人来替自己应了这桩婚事,那么,不可避免地会匆忙认下。
“夜儿,你来了,快来瞧瞧,这是你弟弟冉白。”林容芝见澹台明夜进了厅堂,连忙招呼着他过来。
澹台明夜点点头,视线却落在了那个应声抬头望向自己的男子。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含笑意,温和柔软,只是唇角却犹带一丝魅惑众生的笑,如此看来,倒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如果只是为了贪图富贵生活,他又何不随了那人,目的单纯,怎样都好。
“冉白么?”澹台明夜浅笑了下,择了冉白身侧的椅子坐了下来。
冉白瞧见澹台明夜的笑,竟有些呆愣,直到澹台明夜咳嗽了声,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别过头望向正一脸慈爱望着自己的澹台傲连和林容芝。
“夜儿,冉白身上有儿时的胎记和走失是身上怀着的刻有“白”字的澹台家玉佩。只是不知何事失了记忆,日后还要夜儿多加照拂。”澹台傲连淡淡地吩咐着澹台明夜,面色沉稳,眼底偶尔透露出丝丝欣喜。
澹台明夜点点头,唇角始终带着轻浅的笑意。冉白有些傻傻地瞧看着澹台明夜,如玉的脸庞满是纯善。
“怎么又是你?”今个特地被邀请进来的蔚如璟原本心情极好地要来寻她的明夜哥哥叙旧,却发觉那床榻上的人又是上次那个奇奇怪怪的男子,只是这次没有穿那身奇怪的衣服,而是一身富贵公子哥的着装。
那原本贵气无比的衣服,倒被他传出几分飘然的感觉。
那人懒洋洋地抬眼瞧看了她一下,鼻子里溢出一个不屑的哼声,便不再理睬她。蔚如璟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凉凉的声音,她背脊立刻生了一层鸡皮疙瘩。自打她来丞相府窜门,就特不欢喜这个管家的声音,总让她心里毛毛的。
“二公子,大公子已经先行去了订好的茗庄茶楼雅座,正遣小人来知会二公子和如璟小姐一声。”林永低垂着面无表情脸,平淡地说。
澹台冉白一个翻身下了床榻,掸了掸衣衫,走到卑躬屈膝的林永身前,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那略有胡渣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头。
“管家,你这般整天低垂着头,不怕这脖颈日后再抬不起来么?”
未等林永开口,澹台冉白就撒手绕过他走了出去,一阵轻笑,竟含带三分妩媚。
蔚如璟瞧了瞧依旧面无表情的林永,又望了望那个俊逸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便紧随着出了那气氛很冷的屋子,去见她的澹台明夜。
只是她那日瞧见的人居然是澹台家的二公子。澹台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