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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婚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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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如璟用细绢帕子沾了水绞干后,轻轻地替他擦拭额头上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方才替他褪下衣衫时,那红色的衣袍上已经染了大片的暗红血迹,若不是因为喜袍缘故,是早就该被发现的。揭开被血粘连在一起的衣衫,就看见澹台冉白腰腹上一个长约五寸,深一寸的伤口如裂谷般横亘着。
“小姐,你看二公子他伤的这么严重,该不是前些时日抓盗匪落下的吧?”被悄悄唤来候在一侧的巧奴轻声问。
蔚如璟皱了皱眉,按理说,若是那次受了伤,他为何迟迟不说?这伤看起来应该是旧伤,时日也比抓盗匪的更长,那么,他之前在哪里受了这般重的伤呢?她想,既然他没有开口,她也就不好将此事泄露出去。总算因着她儿时太顽劣,大伤小伤不断,才懂了几分药理,在房内替他简单包扎了下。
将手中的细绢递给巧奴清洗,蔚如璟神色略有疲惫,忽然想起什么地吩咐了句巧奴:“巧奴儿,这二公子你需要改口了,在我一人面前说说就罢了,有外人在时一定要喊姑爷,不然小心挨板子。”
巧奴乖巧地嗯了声,扶住蔚如璟:“小姐,你先睡睡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反正姑爷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蔚如璟再看了一眼澹台冉白沉睡的脸,心里嘀咕着,这个家伙还是睡觉的时候比较顺眼。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很困,就顺势坐在了床沿上,朝巧奴摆摆手说:“没什么,我照顾他便好。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毕竟是我与他的……新婚之夜,让人知道你整夜在房内,难免招来闲话。”
巧奴有些不大放心,蔚如璟就起身将她推搡着出去,撅嘴说:“你小姐的新婚之夜你也要插一脚么?快点回去睡觉,不许在这里碍事。”
“扑哧~”巧奴捂着嘴笑,边往外走,边说:“小姐你真不害臊。新郎官这个样子,你们怎么洞房花烛……诶诶,小姐,别打别打,我走了,走了啦。”
巧奴捂着脑袋,赶忙就把门给合上,一下就溜得没了影。蔚如璟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回到床边,倚着床柱干巴巴地坐着。
费莫站在丞相府的屋檐上,满府红色灯笼照在他银白色的衣衫上,也晕出了一片绯色。他眉头皱着,看那新婚房中火烛跳动,心中一阵烦躁。这个该死的月老,怎么随便乱牵鸳鸯红线,竟然许了这个妖精一段人间姻缘。
他现在是取不了他的性命了,除非姻缘断,恩情绝。难道他堂堂天界天佑元帅要落魄到天天窝在别人房顶上盯梢?
“兄台如果也正好跟明夜一般无所事事,不如同饮一杯?”一个清朗的声音淡淡地划过费莫的耳朵。
费莫原本心中正紧张着被凡人瞧见,低眸看到澹台明夜皎皎如月的面庞笑得很温和,不知怎的,浓浓的戒备顷刻散去。明夜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唇角勾起。他坐的地方很清静,红彤的灯笼光也染不到那儿。费莫手一撑,翻身就下了屋檐,对于这个凡人的邀请,他一点也没有想过要去拒绝。
他甚至比仙人的气质,还要出尘。
胎质细腻的白瓷小酒杯映着月色,盈盈流淌着柔润的光泽,清亮的酒,散着浅淡的花香。费莫小抿了一口,并不太满意,这酒的味道太轻太浅太淡。
“这是女人喝的酒。”
明夜饮了一小口,对于费莫的评价没有说什么,只是笑而不语。
那酒刚刚饮下,费莫的唇齿间萦绕的酒香愈发浓郁,直透肺腑,醇绵的感觉慢慢在四肢百骸间游走。
“这个酒……”
对于费莫的反应,明夜了然于胸,浅浅地笑了:“这酒叫莲渡,我的确是为女子而酿,它闻之香远益清,饮时却又清淡如水,虽后劲有力,却不会令人头疼。”
费莫又浅饮了一口,点头称赞:“确是好酒,胜得过天上的琼浆玉露。”
明夜对他的溢美之词并未接口,转眸似淡不淡地望着他:“夜深露重,不知阁下为何会在丞相府的屋顶上?”
“呃,这个……”费莫被问的一顿,不太会扯谎的他,面对明夜那双被温柔覆盖却深邃无比的眼瞳,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晌才强自镇定地说,“我只是因为睡不着,随便出来逛逛,并没有在意自己究竟在哪儿。”
“哦,如此。”明夜抿唇一笑,没有去追究。他别过眼眸,凝视着静谧的夜色,神色微凉,有些落寞寂寥。
“你有心事?”费莫不客气地倒了盏酒,不由自主地关切了句。他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些把这个凡人当做了朋友。
明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表情有些无奈:“怎么?很明显么?”
费莫认真地点点头:“是的,很明显。”
被费莫过于认真的态度逗得有些发笑,明夜轻笑了声,转而又被那层伤怀如霜般,覆满容颜。
“我好像失去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他的语气好似平淡,却让听的人忍不住陷入他周身的气场当中,情绪也伤感起来。
这个男人,不简单。费莫心中默念,凡间怎会有如此男子。
他们两人在夜色中,不咸不淡地说了些话,更多时间是沉默地各自喝酒,各自想着心事。直至清晨,费莫告辞,他们也只是很淡地点了头,就算做告别。
当澹台冉白睁开眼时,发觉蔚如璟坐在床边,倚着床柱不停地晃悠,头一个劲地栽向胸口。她守了自己一个晚上么?冉白心中有一根线轻轻动了动。他勉强坐起身,扭了扭腰腹,一阵撕裂的疼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缓了许久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扶住蔚如璟不停晃动的双肩,冉白想将她扶到床上好好睡一觉,谁知刚扶住她,她就睁开了眼眸,迷蒙的眼眸看着两人姿势异常暧昧地搂抱在床上,立刻瞪得清亮,挥着一巴掌就要扇在冉白脸色,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我是病人,经不得打的。”冉白柔弱地笑,唇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神色看起来也很无力。
蔚如璟抽回手,敛了怒火不满地说:“那你这是想做什么?”
冉白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已经是夫妻,自然要同床而眠啊。”
“你!”蔚如璟有些气急,挣脱了冉白的手,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蹦得老远,指着冉白说,“谁是你的妻了。你娶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多问,你就给我安分点。”
冉白瘫躺在床上,心中嘀咕着,这个家伙劲儿还是那么大,真想谋杀他啊。伸手覆在腰腹的伤口,想要悄悄用妖术愈合,却还是无能为力。费莫的枪仙气浓烈,划出的伤口他一直无法愈合,只能想凡人一样,等它慢慢愈合。哪知那个该死的臭脾气神仙前晚又找到了他,缠着他斗了半天,直至清晨才不死心地离去,害他好不容易好转了些的伤口又裂了。
“喂,我问你话呢,为什么要娶我,你明知我们根本不相爱。”蔚如璟坐在床对面的绣墩子上,望着躺在床上发呆的冉白,神色很不解。
她其实不愿去怀疑澹台冉白接近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也不知究竟为何,在心底,她不想去怀疑他。是因为丞相大人么?
朝堂的事,她一个女子不会多问,也从不愿干预什么,可她不笨,群臣之间的关系,她比身在其中的那些大臣,包括自己的父亲都要看的更清楚些。是丞相大人要利用他这个新来的小儿子么?
“我喜欢你啊,所以我就娶你咯。”冉白说得很轻巧,笑容懒懒的,可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情绪,连丝毫波动也没有。
蔚如璟哼了声:“你以为我是那么好骗的?你会喜欢我?还是说你的喜欢就是不停地挑我的刺,不停地捉弄我,欺负我,找我麻烦,甚至特别的不待见我?你的喜欢……”
“我想保护你。”
冉白轻轻的声音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蔚如璟。这句话他说的很轻,蔚如璟听在心中,浮起一丝别样的情愫。她忍不住安静下来,仔细地望着单手支在床上望着她的冉白。
良久,冉白哈哈一笑,一脸玩味地捻着自己的发丝说:“你还真当真了呢。蔚如璟,你很好骗,一直都是。”
“澹台冉白,你!”蔚如璟霍然起身,气得捏紧了拳头,几乎是要扑上去暴打他一顿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您和少夫人要起了么?今日还须跟老爷夫人奉茶呢。”
“嗯,就起了,你们进来吧。”冉白扬声应了句,伸手在腰腹上轻轻一划,蔚如璟看见他指尖染起一抹血色,涂抹在了他身下的床单之上,看的她面庞有些泛红。
在丫鬟推门进来之前,蔚如璟心平气和地跟澹台冉白说:“我配合你成婚,只是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如何?”
轻轻颔首,冉白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