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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可不可以不勇敢 ...

  •   第三章

      叶知我可以算是白手起家,医生的收入虽说不错,但是相对于飞涨的房价来说还是显得杯水车薪,所以她能买的起的只不过是一套二手的小房子,地段不错,离医院很近,环境也还算得上优雅。
      每天下班回到家,拾掇拾掇自己的小窝是叶知我最愿意干的事。体积小一点的家具和陈设都是在淘宝上买的,相较于欧阳阳那种富家小姐,淘宝才是和叶知我契合度最高的商家。
      回到家洗完澡,上网确认了两样刚收到的货品,然后一边吃着下好的水饺一边在网上浏览。她吃饺子喜欢蘸很多的醋,一盘饺子要就下去小半碗香醋。无意识地乱翻乱点时,叶知我划拉着鼠标的手停顿了好一会儿,轻轻点开百度,往搜索栏里输进去几个字:宁辉钢铁 费文杰。
      点击搜索按键用了很大的决心,搜索引擎的高速却没有给她迟疑后悔的机会,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搜索结果就出来了。那么多的‘费文杰’被标注成红色字体杂乱地出现在眼前,一个一个看过去,看得多了,有种越看越不认识的感觉,好象这三个字不是她所认识的‘费文杰’,而是代表着另外一个陌生人的陌生名字。
      嘴里酸酸的香味突然变得有点发苦,苦得咽不下去,苦得就象小时候吃过叫蛇胆川贝散的一种药粉,那么那么苦,倒在调羹上再加上糖她也吃不下去,舌尖一察觉出那种苦味胃立刻就做出反应,一边咳一边往外吐。是他坐在她的床边,从妈妈手里接过那只调羹塞进嘴里,一边把药咽下去一边对着她笑:“看吧,就这么简单,使劲一吞,一快就品不出苦味儿了。”
      可是怎么能品不出?再快,那种无法承受的苦味还是会留在嘴里,留在喉咙里,留在她对他的每一段回忆里……
      没想到还能和他重逢,已经过了五年,她也躲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从她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和他见面了,她知道自己欠他很多,因为无法偿还,所以干脆就远远地躲开,再怎么浓重的恨意总也会被距离消弥一部分吧。
      一盘饺子没吃完,剩下一半留着明天早上用油煎一煎当早饭吃。叶知我早早地就钻进被窝,睡着睡不着都把眼睛闭起来。明天欧阳阳跟她调了一个班,早上八点前就要到医院,现在她有种盼着去上班的感觉,在那种忙碌的环境下才不会有闲功夫胡思乱想、伤春悲秋。
      第二天还没到医院,杜均的电话就来了,问她在什么地方,让她不要到急诊室,直接到后头的特级病房去。
      叶知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停好车以后拎着包走进病房大楼,一出电梯杜均就等在那里,带着她穿过堪比五星级酒店装璜水准的走廊直接走到最顶头面积最大的一间套房里。
      叶知我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费文杰。他却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对着叶知我相当生疏地点点头,礼貌地和杜均握了握手。
      一同在特级病房里的还有费文杰未来的岳父、宁辉钢铁公司董事长乔鉴安以及医院的一位副院长。女儿乔敏行今天凌晨突然病发,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现在正在里头的加护病房里由护士看护着。
      叶知我猜疑地看了一眼杜均,杜均沉默着递过来一份简略的病情诊断,叶知我打开来看看,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乔敏行的心脏病远比她想象中严重很多,病情发展到她现在这种情况,甚至手术也已经到了无济于事的程度。
      乔鉴安的脸色很不好看,能看出来心里又急又痛,他苦笑着摇摇头:“小敏现在这样,除了靠药物维持以外,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刚才那份病情诊断书是美国一间治疗心脏病非常有名的医院开出的,想必乔鉴安为了治女儿的病也想尽了办法。他对着叶知我露出的微笑看起来很无奈很感伤:“叶医生是专业人士,小敏的病情我就不说了。我这个父亲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让她快乐幸福,她从小到大一直不停地看病,心里对医生很有点抵触情绪,这次犯病就是闹脾气不肯吃药引起的。不过我看她对叶医生相当有好感,在家里提起了你好几次,好象跟你很投缘。所以我特地拜托了邱院长,想麻烦叶医生暂时放下急诊室那边的工作,过来担任小敏的主治医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一个急诊科的普通大夫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做起心脏病人的主治医生,叶知我先是有点吃惊,很快又明白过来,说是医生,其实可能更多的是来哄劝陪伴这位被惯坏了的小姐。乔鉴安实在是很疼他的女儿,连这种办法也不得不使出来。
      叶知我能感觉到费文杰看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的职业性微笑,对乔鉴安说道:“这个我要听医院的安排,救治病人本来就是我们的天职,在哪个岗位上都是一样的。”
      乔鉴安大喜,过来和叶知我握了握手,很诚挚地拜托了一番,又进去看了看女儿,这才赶回公司去。杜均也要回急诊室,叶知我送他下楼,在电梯里长叹一声:“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做个心理建设。”
      杜均说道:“我只比你早知道三分钟,看吧,这还是我带给你的福气,要不是参加了那个酒会,你还得继续在急诊室里头浴血奋战呢!这儿多好,住酒店似的。”
      “好什么呀!”叶知我低叹一声,和杜均挥手作别,鼓足勇气回到了只剩下她、乔敏行、两位护士和费文杰的病房里。
      乔敏行还没醒,叶知我取来了所有她的病历以及治疗资料,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费文杰在屋里陪着乔敏行,护士小姐偶尔进入病房,仔细地观察病人的情况,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仪器不时发出的嘀嘀声,和急诊室比起来真是安静得吓人。
      乔敏行的心脏病是先天性心脏病中最严重之一的法洛氏四联症,这种病现在并不是不治之症,只不过最佳手术治愈年龄在学龄以前,最好是在三岁以前,年龄越大手术的治愈率就越低。而且因为长时期肺动脉高压导致的艾森曼格综合症,从理论上来说乔敏行已经失去手术指征,确实如乔鉴安所言,目前只有用药物来控制她的病情。
      叶知我放下手里的资料,婉惜地叹了口气。当医生的人多少都会遇到这种无奈的时刻,一个美好的生命随时都面临着死亡,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在一边看着,束手无策。
      从里间走出来的费文杰听见了她这声叹息,握在门把上的手重了重,轻轻关上房门,走到窗边,双手插进裤兜里,向窗外望去。叶知我有点讪然地轻声问道:“乔小姐怎么样了?醒了吗?”
      费文杰没有说话,叶知我咽口唾沫:“我们医院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乔小姐,如果工作忙的话家属可以不用在这儿一直陪着,发生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窗外很明亮,所以费文杰的身影看起来很阴暗:“习惯了,小敏经常住院,她每回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我。”
      叶知我垂下头,费文杰的身子侧了侧,低声说道:“几年不见,你的变化让人很吃惊。”
      叶知我抿抿唇:“是吗……其实你的变化也挺大的……”
      费文杰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在讥讽:“毕竟五年时间不算短,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都在情理之中。只是我没想到,叶诠的女儿现在竟然落魄到连一条两千多块钱的裙子也要去退货的程度,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恐怕会心疼得在棺材里连翻几个身吧。”
      “文杰!”叶知我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沉声说道,“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提及已经过世的人。”
      费文杰转过身来,背着光,叶知我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那么我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说他呢?是和以前一样喊他一声叶叔叔,还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感恩戴德?”
      叶知我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在他的逼视下镇定自若,还好护士从里间走了出来,微笑着对费文杰说道:“乔小姐醒了。”

      病房的窗前只拉了一层薄纱窗帘,阳光既温柔又明亮,舒适得恰到好处。乔敏行躺在绿色的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泛着病态的青紫。她看着费文杰,弯起嘴角笑了笑,费文杰坐在床边,把手抚在了她的脸颊上,说出的话却带着斥责的意思:“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又犯什么小姐脾气了?”
      乔敏行向下缩缩:“还不是……都怪你……”
      费文杰失笑:“怪我什么?”
      “你又出差……那么重要的日子都不回来……”
      叶知我站在房门口看着他们,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帮他们合上门,盯着白色的门板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滋味怎么说也说不清。也是在病床边,现在有资格向费文杰撒娇的女孩已经换成了别人……
      她慢慢地转过身,蓦然地睁大眼睛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乔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医院,就站在离叶知我几步远的地方,也在看着那扇合拢的房门。
      刚才的温馨一幕他也看到了吧,所以才体贴地没有进去打扰妹妹。叶知我想出声打个招呼,可是看着乔慎言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他象是在跟谁生气似地,脸很黑,牙关也咬着,根本就没有看见眼前还站着叶知我这个大活人。
      “乔,乔先生?”
      乔慎言回过神,扬起眉看了看叶知我,根本就没认出她来似的,连一声也没吭,转过身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把叶知我晾在当场。一边的小护士过来无奈地笑着小声说道:“特级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都这样,一个个鼻孔朝天,我们早就习惯了。”
      叶知我也只好笑笑,叮嘱护士们好好看着,她回急诊室的办公室去把要用的东西拿过来。急诊室难得的清静着,杜均看见叶知我,体贴地过去问问情况,知道了乔敏行的病情以后也有点遗憾。叶知我估猜着乔敏行在医院里最多也就住一个星期左右,所以她只拿了要换的衣服和鞋,还有一点资料和书,她和欧阳阳正在杜均的指导下写一篇有关心血管疾病的论文,已经在修改完善阶段了,趁着在特级病房里清静悠闲,正好有时间忙忙自己的私务。
      一只手也能拿得了的东西,杜均非要送她过去。在值班的同事们善意地对杜均笑道:“快去快回,老杜你也太小心了,都在一间医院里,还怕小叶跑了吗?”
      走出急诊室,到了特级病房外人少安静的地方,叶知我扭头对着杜均笑:“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杜均笑道:“还是咱们俩心有灵犀。我也刚刚从邱副院长那儿听来的消息,我们院最近联合胸科医院要成立一个心血管病中心,我有可能要调到那儿去。”
      叶知我也很高兴:“要升官了是吧!请客哈!”
      杜均摇摇头:“升官谈不上,不过邱院长让我帮着斟酌挑选一下新中心医护人员的人选,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看你愿不愿意过去。”
      “当然愿意!”叶知我欣喜地说道,“不过这种好事能有我的份吗!”
      杜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所以我才让你和欧阳阳一起写的那篇论文。”
      叶知我扬起眉:“你早就听到风声了?怪不得给我们那个选题,我还以为你是考虑到欧阳家里有好几个心血管病专家的原因呢!”
      “欧阳家不仅有心血管病专家,还有治疗心血管病的专利配方,在业内还有很过硬的后台,所以这回心血管中心她是一定会去的,你和她在这个时候拿出一篇质量上乘的论文来,叫欧阳家找几个权威审阅表扬一下,我再把你选进去,就谁也不会提反对意见了。”
      叶知我停下脚步:“老杜……”
      杜均朝她眨眨眼:“怎么样,感动了吧!”
      “老杜,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对我一直……一直这么关心……”
      眼镜镜片后面杜均的双眼里满是笑意:“谁叫你是我学妹呢?谁叫是我从火车站把你接回学校的?谁叫我当年一时失察就当了你们班的辅导员呢?都关心这么多年了,现在想戒也戒不了了,怎么办!”
      “老杜!”叶知我眼睛有点湿,杜均大大咧咧往她肩膀上拍了两下:“抓紧时间,把我给你们的修改意见好好看看,时间不多了,这个星期论文一定要搞定!”
      叶知我点头,握了握拳:“保证完成任务!”
      杜均笑意加深,握在她肩膀上的手掌犹豫着,继续抬高,亲昵地在叶知我头顶上揉了揉,象个宠溺的大哥哥一样笑道:“快进去吧!”
      拗不过乔敏行的坚持,费文杰把她抱上轮椅,推到病房的阳台上。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着下头的景色,虚弱地笑了起来:“看,叶医生的男朋友,我上次跟你提起过的,两个人在一起还真甜蜜!”
      费文杰眉梢一抬,向楼下看去,整洁的道路两边栽着香樟树,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相视而笑,那们姓杜的主任先是拍拍叶知我的肩膀,又抚了抚她的头顶,无论如何这不是同事之间会做出来的亲昵动作。
      他转过脸对着乔敏行笑笑:“好了,你跟我说说这次犯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又不肯吃药,嗯?”
      乔敏行心虚地低下头,两只手捏着病号服的衣角:“也没,没什么回事……”
      费文杰并不出声催促,只是双手抱在胸前,一边等待着乔敏行的回答,一边看着楼下那两个人挥手作别后,叶知我走进了病房大楼。
      乔敏行没有坚持太久,她泄气地咬咬嘴唇:“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我是因为……因为……因为听见哥和老爸说的话,气的……”
      “为什么要气?”费文杰好笑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里。
      乔敏行不满地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哥,我听见他们议论什么你提出的高炉拆迁方案,然后老爸说专家都论证过了不可行,可哥非坚持说可行,你看他这不是明摆着要针对你吗,连专家都说不行他还非说行!”
      费文杰笑着摇摇头:“你个小糊涂蛋,你听都没听清楚就说你哥针对我!其实他这次是站在我一边的。”
      “怎么会!你的意见不就是专家的意见嘛,专家肯定是说你对,说我哥错了,他才会拼命说你坏话!”
      费文杰握住乔敏行的手:“我提出来的拆迁方案在论证会上没有通过,不过我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你哥哥这次是真的在帮我说话,他没有针对我,他是在帮我。”
      乔敏行眨眨眼睛:“真的啊?那我……那我还和哥吵了一架……”
      费文杰笑道:“没事,我帮你去跟他解释解释。”
      “他才不会听你解释!”乔敏行无奈地叹口气,“我哥的狗熊脾气我最清楚,他那个人从小到大都是油盐不进,犟的要死,谁说的话他也不听,就知道认死理。”
      “你哥也没有这么惨吧,我看他挺好的。”费文杰无所谓地笑着,把搭在乔敏行腿的薄毯向上拉一拉,“我可得说句公道话,大多数时候是你在蛮不讲理,我要是有你这种妹妹恐怕早就气死半条命了。”
      乔敏行笑着拍他一下:“连你也帮着他说话,什么时候跟他一边儿啦!”
      费文杰爱怜地抚摸着乔敏行瘦削的手背:“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知道你是为了维护我,不过这种方式不对,而且现在公司里的事情很多,你哥哥的压力很大,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给他添乱,记住了没有!”
      “他压力大,他压力大你的压力就不大么?”乔敏行哼哼唧唧,“好了,我记住了,回头我就跟哥道歉请罪,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费文杰抬腕看看时间,“我得回公司一趟了,关于那个论证结果,我还得去尽最大努力争取一下,晚上再过来陪你。”
      乔敏行点头:“你快去吧,我在这儿挺好的。”
      叶知我走进病房大楼以后坐电梯到了乔敏行病房的楼层,在门口站了十几秒钟,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回到电梯口附近的医生值班室,和这里的同事们打打招呼,询问一下昨天晚上乔敏行送进医院来以后的治疗方案,不想这么快就进房间去继续尴尬地独坐着。
      从值班室可以看见电梯口,叶知我没想到费文杰这么快就会离开,在看到他的身影时她条件反射般地缩进了值班室里。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吧,省得她难过,他也别扭。
      躲了五分钟,估摸着他的车已经开到离医院一站地以外了,叶知我这才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值班室。走过一段走廊,拐过通往病房门口的弯,迎面就看见了肃立着的费文杰。
      叶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吓了一小跳。费文杰脸色有些沉郁地看着她,嘴唇抿紧时,唇角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纹路:“让你到医院来陪小敏不是我的主意。”
      这话说得这么突兀,叶知我抬抬眉毛:“什,什么?”
      费文杰有些不耐烦:“所以你不用刻意躲着我,你不愿意看见我,其实我更不愿意看见你,我也不是回来向你报复或者寻仇的,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我没有……”
      费文杰根本不听叶知我的解释,话音一落他就擦着她的身边大步走开,速度快得简直有种避之不及的味道。叶知我死死咬住嘴唇,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直消失在她听不见的远处。

      请叶知我担任主治医生的事发生在乔敏行昏迷期间,她看见走进病房来的叶知我时先是有点意外,知道一切后十分高兴地伸出手来:“太好了,真高兴见到你叶医生,呵呵呵,回头我要好好感谢一下我老爸!”
      叶知我握住她没什么温度的双手,用力握了握:“我也很高兴,你不知道,能到这里来照顾你是份美差呢,环境又好工作又轻松!”
      “那太好了!”乔敏行笑着说道,“那我就在医院里多住一阵子吧,最好把这间病房长包下来,这样叶医生也能一直这么轻松。”
      叶知我皱眉笑了起来:“这可不行,虽说轻松,不过我还是盼着你能早一点出院,最好以后再也不要进医院的大门。”
      说笑几句,叶知我看乔敏行的神色有点疲倦,就哄着劝着让她躺回到病床上,又坐在床边陪她聊了几句,很快地乔敏行又沉沉睡着。心脏病人容易疲倦,象乔敏行这样的重症病人就更是这样,只是她在睡着后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叶知我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乔敏行就这样时睡时醒,叶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套房里埋首于自己的论文,她号称是主治医生,实际上在邱副院长的授意下就只专注于乔敏行这一位病人,实在是清闲得可以。托特级病房这块金字招牌的福,午饭比职工食堂里好了很多,叶知我陪着乔敏行边吃边聊,饭后又有两袋水要挂,在药物的作用下,乔敏行整个下午都熟睡着,没有人来打扰叶知我,她一直专心忙碌着,直到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脚步声不再是护士轻柔的软底鞋。
      乔鉴安和乔慎言站在书桌边,看着桌上的东西,大为感动地说道:“叶医生真是敬业,还在查找资料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吧。”
      那一撂资料最上头一本正好是一份关于心脏疾病的论文,大大的标题很清晰醒目,叶知我知道乔鉴安误会她是在为乔敏行的病查资料,脸上有点发烧地站起来,讪笑道:“哦,我,我没注意……乔小姐还在睡着,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两位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她说着把书桌上的东西归拢一下,笔记本也关机收进袋子里,进屋去看了看乔敏行的情况,和乔鉴安父子俩告别后下班回家。
      换了衣服背着包往停车场走,半道上接到了欧阳阳的求救短信,叶知我笑着拨通她的电话,接通第一句就听见欧阳阳焦急万状的语气:“小叶,是不是医院里有什么事?”
      “你在哪儿呢?相亲呢?”
      “突发事故?很多病人?嗯我知道了,马上就赶回医院去。”
      “你说你相亲就好好地相呗,每回都玩这一招。”
      “一定最快速度,再见,这就到!”
      欧阳阳小姐说完急匆匆地收线,想必接下来就是火速告别兼小跑离场了。叶知我乐呵着拿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开了音响听广播,果然五分钟之后欧阳阳的电话又来了,她仰天一声长叹,舒了一大口气:“又被你救了一回,谢谢啊!”
      “至于吗,多聊一会儿你会死啊!”
      “死是死不了,就是抑郁症狂燥症强迫症同时发作直接拉精神病医院电击治疗了。”
      “不跟你扯了,我才下班,开车呢。”欧阳阳那边象是也在开车,两人说好了明天再聊,放下手机各回各家。
      晚上七点多钟,路上的车明显少了很多,叶知我在书桌前坐得太久了,颈椎和腰有点不舒服,她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活动着,顺手把广播的音量开大一点,听里头主持人的插科打诨。
      她在这个城市的朋友不多,有几个认识了很久的,也因为五年前出的那件事渐渐疏远了,现在身边还能说说话的就只剩下了欧阳阳和杜均。她不傻也不盲,杜均的心思当然能看得出来,相处那么久,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很清楚。
      或者就让自己找个怀抱歇下来吧,欧阳阳比她还小一岁,家里都已经开始着急了,比起她和乔敏行那样被身边所有人呵护着的人,叶知我对一个温暖和睦家庭的期待更强烈。杜均能带给她家庭的温暖,但是一个女人真正的期待是什么呢?究竟是晚归时留给她的那盏灯光,还是坐在灯下等候她的那个人?
      叶知我把车停在车位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其实直到现在,这一整天里,她耳边始终回响着费文杰的那一句话。
      其实我更不愿意看见你……其实我更不愿意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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