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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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清舟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前进。
今日，是上元灯会。此时，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车水马龙，火树银花。蒲清舟脸上也不禁浮起了笑容，久在这山路之间行走，他有多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人间烟火呢？
“花魁娘子来了！”
“快去看！”
“真的是花魁娘子！”
“是百花楼的宋娘子！”
“宋娘子嗓音如黄莺出谷，今夜可是要歌一曲？”
“若真是如此，吾等真是大饱耳福。”
“赶紧过去，否则可占不到好位置了。”
蒲清舟也被这些言语，提起了兴趣。他运气甚至不错，得到了一个极好的位置，正好可以见到坐在花车上的那位花魁娘子。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佳人，嗓音婉转，如闻天籁。
当人群散尽，寻觅一落脚之处始终无所得的蒲清舟倒是被人引到了一花楼。
“郎君别怕，这楼里的娘子不吃人。”引路的小子轻轻叩响了那朱门。
“有一郎君，误了时辰，只想寻一角落稍作休整。身上也没什么银钱，但读了几年书，有点墨水。还是能给楼里娘子们写写书信，以作宿费。”
“去去去，小六你这犊子，把我们这百花楼当什么了？”
“别的花楼，我还不敢带这郎君过去。这可不是，因着百花楼这三字嘛。”
那朱门终究是开了。
宿在偏房的蒲清舟一大早便听闻随风而至的乐声。
梳洗完毕，收拢了衣裳的蒲清舟背着自己那个书箱，跟随着昨夜领他进门的小子身后，前去拜谢这百花楼的主人。
绕过廊下，他见到有三三两两的少女们聚在一起，在庭院中舒展着身姿，翩然起舞。
他还见到了昨夜的宋娘子，立于廊下，清咳几声，便开始舒展嗓子。
有一素发绾成髻的美娇娥慵懒地倚靠着栏杆，素手轻扬手中的纨扇，尽管岁月已经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迹，却不仅未减其半分美貌，反而增其之风韵。
“杜娘子，这位便是昨夜投宿的蒲先生。”
“在下蒲清舟，谢过杜娘子昨夜的收留。”
“蒲先生客气了。”
这百花楼的杜娘子也是一个爱听趣闻轶事的主儿。昨夜引着他投宿的小子提过，因此作为回报，蒲清舟便开始讲述自己所记载的故事杂记。
“先生的故事甚是有趣。只是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将奴家这百花楼里的故事记下?”
蒲清舟精神一振，有故事！
这楼里的姑娘，有的走了再回来，也有走了就回不来。
来这里的，有失意的，亦有得意的。
“我见过许多人，看过很多事。可随着年华的老去，那些故人呐，便想着，能再度再见上一面该有多好。”
“蒲先生，这世上真有那人在黄泉路上分派那一碗孟婆汤吗？”
“您说喝了的人是否真的遗忘一切往生呢？”
“或许吗？”
“我期盼着与她的梦中重逢，却又希冀着她忘掉一切得以来生顺遂如意。”
“我希望她记着，却又害怕她因此背负一切。”
“她的模样，她的年岁，永远定格在及笄那一年，我看不到她的花信年华。”
步出百花楼，蒲清舟驻步侧身回眸，提了提自己后背的书箱，他见到那阁楼木窗后的一道身影，她还在望着不会再来的那人去时的方向。
沦落风尘的女子，纵然是花魁又如何？不过亦是一件货物。
他们夸赞她的容颜，垂涎她的身体，可又觉得她脏。
可是有一个姑娘，在城门外救了险被游手好闲的无赖们糟蹋的花魁娘子还有她的侍女。
她说，你这般容颜，不愧这花中魁首。
她说，铲奸除恶，哪有论受害者身份地位之说，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说，若我救不了你们，那我学的这一身本事又有何用？
明明，她就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后来，花魁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满心欢喜地嫁了人。可怎料到，这良人做的却是仙人跳的买卖。她这从良，只不过是出了狼窝便入了虎穴。
是她救了她，一如当初只是路过。
她护送她离开了那个虎穴，她选择了留在花楼。
她问——你是否觉得我无药可救？以色伺人，自甘下贱。
可她却回答——世道如此，我为何要苛刻你一弱女子？
庸碌众生，不过都是在挣扎求生。
从此，这世间少了一位杜姓花魁娘子，而多了一位花楼的主事杜娘子。她救不了自己，但是，她可以渡那些同沦落至风尘的女子一段路，至少，给她们一个容身之处。
她见过她手上的剑茧，见过她身上那些累累的伤痕。
尽管我并不喜欢这个并不公的世道，可是，有我所喜欢亦想保护的你们所在。
我做得多一点，后来者的路就更好走。
立于雪中，掌心向上接雪的她笑得就像个孩子，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才展现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她走了，然后下一个雪季，她没有再来。
就像她当年所说的一样，为了保护同伴，她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轻轻的叩叩两声，让倚靠在窗边而坐的人回神。那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在探头叩门。杜娘子微微一笑，手中的纨扇向那小丫头轻轻招了招。小姑娘便欢笑着蹦跳到她面前，“大娘。”
“今日怎么过来了？”伸手轻轻抚摸稚子的发顶，她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慈爱。
“莫愁想大娘二娘还有其他婶娘姐姐们了。”
“被欺负了？”
“哪有？”小姑娘当即反驳，“莫愁可是有好好练习功课，单纯拳脚功夫，他们怎么能是我对手？”
“没有就好。”
“大娘···”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抬眸，“你是在想小姑姑吗？”
杜娘子一愣，随即明了，“你是担心我难过，才特意回来的？”
小姑娘面露纠结，点头又摇头。
“你放心，你大娘我没那么想不开。”话未说完，杜娘子便不由得干咳几声。
小姑娘急忙用手小心拍打杜娘子的后背。
“无事。”杜娘子轻轻摆摆手，“只是染上风寒而已。”
“大娘···”
“不用担心，大娘会好好活着，这是大娘答应你小姑姑的。”杜娘子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小丫头尚带婴儿肥的脸颊，“何况，如果大娘不在了，这世上记得你小姑姑的人，又少了一个啊···”
这样的话，她的存在便真的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