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梦》菲拉

2、城镇

　　血族能力会伴随年龄增长，然而没有成年血族引导，他们仍会惧怕日光，仍无法掌握血族完全的力量。

　　“不……不是，别动那里。”
　　“再左边一点，啊，对……就是那……啊——啾！”
　　碰！
　　“艾俄洛斯你这笨蛋，等我退开再扫啊。”
　　“谁知到吸血鬼也会打喷嚏。”
　　两个十岁左右大的小孩正在一所废弃教堂里清理管风琴，一个爬在高入天花板的铜管上清理管内积聚的灰尘，另一个在下面打开琴盖子调音。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小孩，而是有了上千日年龄的血族——目前处于child时期的艾俄洛斯和撒加。两个小孩某日在教堂内玩耍，发现那架占据了半边教堂体积的管风琴竟尚未彻底报废，于是起了清理它的念头。
　　等艾俄洛斯跳下来后，脱了脏兮兮的外套，穿一件洁白衬衣的撒加挽起袖口，手指扣上琴键……
　　————————————DANG~~~~~~~~~~~~~~~~~
　　沉重浑厚的音调从琴管底部升起，将窗外乌鸦惊飞一片。
　　两个自知闯祸的小孩瞬间挤在风琴箱下面，惴惴不安地聆听窗外声响。
　　黑夜寂静无声。
　　“哈，这里离城镇很远，没事儿。”
　　“别……撒加。”艾俄洛斯绝望地阻拦。
　　挽起袖子跃跃欲试的友人才不管，站在琴面前，高举白皙修长的十指，然后一并按下。
　　————————————BINGBANGBONG~~~~~~~~~~~~~~~
　　风琴发出抗议的噪音。
　　艾俄洛斯捂着耳朵：“撒加你还是先找本乐谱看看吧！”

　　“我饿了。”练习整晚，终于能把一首音阶弹得像样的人躺倒在破木地板上，按按肚皮。
　　艾俄洛斯耳鸣尚未结束，头还晕忽忽的，看着东边天色摇头：“都快天亮了，没办法出去。活该饿死你。”
　　“饿死我你舍得？”
　　跟撒加亮晶晶的眼睛对视片刻，艾俄洛斯叹口气：“还是算了，我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屋子。”
　　“那去找吃的。”
　　“快天亮了。”
　　“还有半小时，我算过。”
　　两个少年相互推着跑出去，反正遭殃的是邻里的鸡，池子里的鱼，来不及跑回窝的兔子，关他们什么事呢？
　　生活总是你觉得它美好，它就是美好的。

　　不再整天饿得头昏眼花的日子里，他们会找其他事情来充实生活。
　　比如钻进图书馆看书，一个孩子站在另一个肩膀上，在最高书架上捣鼓。或者两个各自抱一堆书高高垒起来，比赛谁先看完。艾俄洛斯喜欢看历史、小说、英雄传记，而撒加几乎什么都看，从炼金术到风景介绍，他们像白蚁一样贪婪地吞噬每一个墨字，本能地清楚这一切将有助于今后生存。
　　若还有闲暇时间，撒加会练琴，艾俄洛斯会练剑。
　　或者说，撒加在砸管风琴时，艾俄洛斯会将铜管视作对手练习突刺。于是深夜教堂内环绕着庄重、肃穆的管风琴弥撒又夹杂了欢快的叮叮咚咚金属撞击。
　　白天两人大多很谨慎地藏匿在教堂地下室内，那里有一个以前装酒的大木箱作为两人的棺材，小孩的身形正好装两个。每当东方泛白的时候，两人就躲进木箱里，手抵着手，脸贴着脸，彼此目光注视着，有时会相对微笑，最后搂着安稳入睡。
　　但安心睡到天黑并不是每天都能享受的，夜晚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惊醒，这是一种保护本能，也是神经质的紧张。有时艾俄洛斯从夜晚莫名其妙醒来，睁开眼就能对上撒加纯净的蓝色眼睛，目光中充满不安与警惕。若是平静无事，一会儿那双眼睛又模糊起来，像隔了层雾，慢慢合上。

　　打猎寻食的过程不再那么悲惨，却也够得上惊心动魄。
　　傍晚在城镇里散步的艾俄洛斯，瞥见几个偷马盗商量去扒子爵的马栏，当时他没怎么在意。于是两个小时后撒加骑在一匹发疯的马上向他慌忙挥手时，艾俄洛斯先嘴惊成O型，然后立即反应过来。
　　他那胆大又冒险的同伴竟盯上了被偷出来的赛马，可马匹受了惊，从未受过马术训练的人显然不知怎么让它停下来。
　　“快躲开，艾俄！”
　　“太迟了！”翻身跳上马背坐在手忙脚乱的人身后，准备伸手去拉缰绳，却发现早被偷马贼剪去。撒加正死死拉住一缕修剪到寸长的鬃毛，从未骑过马的他只是尽量贴在马背上让自己不被甩下去，完全忘了身下狂奔着的是盘随时可以下口的食物。
　　不过艾俄洛斯也没辙。撒加蓝色的长发遮挡了他视线，风从两鬓刮过，耳边是喘息与憋到嗓子眼的惊呼。他知道撒加很怕，血族就算愈合能力强但他们会受伤也会疼痛。自己本也是怕的，可他们之中必须有人更加的冷静镇定去保护另一个。这样的认知让他顿时无所畏惧，伸手环住撒加的腰，贴近耳边保证他能听到自己声音：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没关系的。”
　　骑手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睁开眼睛。
　　此刻惊跑的骏马已快达城门口。入夜后城门禁止外出，惊马若到了城门下两人必定被守夜卫士抓住。艾俄洛斯靠在撒加肩上，一个劲低语‘冷静冷静’，只是越来越快的语速透露出他自己也十分紧张。好在撒加已然镇定下来，用力一扯马鬃，马也是极有脾气地狠狠扭头一撅后蹄，高高立起。
　　“艾俄！”
　　未及反应被掀翻在地，艾俄洛斯正想揉摔得麻木的腰背，耳边传来撒加失措惊呼。他抬眼，被激怒的骏马铁蹄横在头顶，正以万钧之势践踏而下——
　　撒加本是抱着马脖子，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张口狠狠咬下。
　　马匹发出长长一声凄惨嘶叫，顿时失了气力，猛然瘫软跪在艾俄洛斯面前。劫后余生的艾俄洛斯尚没什么感觉，倒是马背上的撒加彻底瘫了，挂在骏马的脖子上泄恨似地撕咬着不肯松口。
　　“没事了没事了~”向来乐天的人上前拍拍以示安慰，却无端遭来一记白眼。
　　“快点喝。”闷声从奔涌鲜血中抬起头，被血色染红双唇的撒加有种异样的妩媚感。不过只是瞬间的一瞥，这种感觉来得快消退得更快。“刚才声音吸引了不少人吧，警察一会儿就会过来查看。”
　　“放心，我跑得很快。”毕竟大型温血动物这样的大餐实属难得，功臣二号也不再犹豫，对准脖颈血脉咬下。
　　他当然不知道同伴正恶狠狠地腹诽——可我被你吓得跑不动了！

　　十分钟后，城门前最宽的主街道上热闹极了。有警察的哨子声，吆喝声，流浪汉的吵闹声，好奇出来看热闹的城民惊呼声。趁着这乱糟糟的场面，谁也没注意到有两个小孩手拉手一溜烟往郊外跑去。
　　这两名仅十余岁的孩子一边跑一边拭擦着唇上色泽鲜艳得近似诡异的液体，相视而笑，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又没被大人发现那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