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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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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来了。”一个同学做贼似的跑过来轻声喊。
同学们跟逃难似的,四散跑回自己位子上,待苌秀才走到门槛处,众位少年齐齐行礼。
苌秀才在门前站了须臾,目光扫过房内的学生,个个规规矩矩。最后他将目光落在左侧靠后位子上的傅文征,盯了几眼,才应声走进学堂,在上座坐下。
学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苌秀才如往常一般,让学生们读书,引经据典给学生们讲解要义。
傅文征听着听着打起哈欠,今早起得太早,刚刚又吃得太饱,这会儿听着无聊的讲解昏昏欲睡,两只眼皮沉重压下来,不一会儿就撑不住,托着脑袋歪头打起了盹。
啪!
手背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抬头见到苌秀才冷着一张脸。
他忙起身,歉意地唤了声:“夫子。”将被打的手背在掌心轻轻揉搓,并将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苌秀才素来严厉,这双手以前没少挨戒尺,打肿是家常便饭,课堂睡觉苌秀才最容忍不得,这双手又得受罪。
苌秀才不说话,他心里忐忑,犹豫着要不要再装着乖巧主动将手伸出去,但想到戒尺打在手心手背上的疼,心里打起退堂鼓。
恰时苌秀才开口,冷着脸教训:“书虽然会背了,其意都知晓了?”
他低头看了眼书,诚恳认错,态度极好,标准好学生。苌秀才愣了下神,将面前弟子再打量一番,似乎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以前的傅文征课堂不是睡觉,就是和其他同学偷偷传纸条打闹,被抓到了,总是编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服管教,从未主动认错过。
苌秀才愣了须臾,见他如此态度,想到昨日茶楼见到的傅文征,与以前判若两人。
真的因为傅老爷一顿打就开窍了?
他扫了眼其他平日顽劣的学生,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些什么。那几个学生触到他的目光都纷纷低头,心里祈求可别殃及池鱼。
苌秀才心里琢磨一阵,没有再教训傅文征,提醒他一句后继续讲课。
几个顽劣的学生这才松口气,傅文征更是松了一大口气,这双手今天保住了。
下学后,傅文征急忙收拾东西,刘胖子请他去看皮影戏,他摆摆手,上了马车就让七步赶车前往符河。
若非同窗提醒,他差点忘记原主在树林里藏的东西。
符河在符离镇南数里,河水自西向东,若非汛期,水流平缓。河南北两岸沿河是成片树林,里面有野果树和一些野猪、野兔、野鸡等物,春日狩猎者比较多。
河南岸有一座小山,山里奇石较多,同时有许多石洞。
原主以前和傅文翰逃学常去那边玩,在石洞里藏了不少兵器、兵书。
符河南北并未通桥,只有一户船家摆渡,他在北岸下了马车,只身前往南岸山林。
三月江北草木青绿,山林中行路相对难一些。
寻着记忆来到藏着兵器的石洞。刚到跟前傻眼了,洞口的石头被搬开,里面的布袋不见了,藏着的一支长-枪和两把弓箭也没了踪影,就连兵书和拳法的书也都没了,被盗得干干净净。
会不会找错了?
记忆中是这儿,原主还用一块白色石头标记,白色石头还在洞口。
他四周打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一屁股坐在大石上,长长吐了口气。
恰时听到山石后有声音,他起身跳上大青石,见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背上背着两捆柴,抬手抹着额头上的汗。
少年抬头见到他,只是瞥了眼,继续朝前走。
傅文征喊了声,少年又瞥了眼他,没有停下来。他跳下青石绕过山石追上去。
“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你爹娘会着急的。”少年扭头看他一眼,抬头朝山南方向示意。
傅文征打量了眼少年,比他还清瘦,皮肤偏黑,双眼有些凹陷,是常年吃不饱饿出来的干瘦。一张小脸没有一两肉,下巴尖尖,眼睛很大。
身上衣衫单薄,洗得泛白,肩头打着补丁,领口和袖口都有磨损。
“你常来山上拾柴?可有见到谁拿着兵器和书籍?”
“没有。”少年转身提了提背上两捆柴继续朝山下走。
“我帮你背一捆吧!”傅文征上前就准备接。
少年侧身朝旁边走半步躲开,冷冷拒绝:“不用,你快下山吧,晚上危险。”
傅文征一片热心被泼了冷水,断了好心。
既然石洞内东西被人拿走,寻回已不可能,可惜了,只能自己再寻机会托人买或者找工匠做。
他跟着少年一同下山,走到河堰上,少年走向道旁船家小院。
少年刚进门,里面就传来女人怒骂声:“又死哪里偷懒了,你看看什么天色,全家都不用吃饭的吗?赶紧干活去,再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傅文征无奈摇了摇头,下堰坡走到河边,船家已经锁船,见到是他,船家又开了锁送他过河。
他这才注意到,那少年和船夫五官有几分像,但船家的身材与少年干瘦不同,结实魁梧。
“以前常从这儿过,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令郎。”
船家回头朝河堰上的小院看了眼,小院升起炊烟,他笑呵呵说:“小儿贪玩,整日不着家。不像小郎你,一看就是让爹娘省心的。”
傅文征玩笑道:“大叔,我常坐你的船,我啥样你还不知道?”
船家开怀一笑:“我家那小子有你一半好,我就烧香拜佛了。”
那少年看上去可不像船家口中那般顽劣之人。
傅文征上了岸,就让七步赶车回去。
刚到小镇外就见到傅家的仆人寻来。上来就问长问短,说老爷和夫人没见他回家,派人问了一圈才知道他去了镇外。
往日逃学更晚回家常有,也没见人出来寻,门都不给他留,他都翻墙进去,今日待遇挺好。
回到家傅必进也没有往日暴跳如雷,更没有一边怒骂一边提着棍子冲上来。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语气却平和许多,甚至带着几分关心,问他去哪儿做了什么。
“儿子去散心了,顺便锻炼身体……”
傅必进的脸色当即变了。
傅文征忙解释:“儿子身体太差,课业又荒废这么多年,读书必然要比别人勤奋数倍,身体肯定扛不住。若是没有强健的身体,三天两头病着,书怎么读得进去?岂不是辜负了爹娘的期望?儿子于心也有愧。”
说着低下眉眼,一脸愧色。
这一番言辞恳切,实打实说到傅必进的心坎里,令他几分动容。看着儿子的目光难得疼惜怜爱。
儿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父母了。
越看儿子越满意,越想越欣慰。
既然儿子一切都是为了读书,他怎么能够不支持。
语气也变得温和,充满慈爱:“以后多带个人在身边,方便伺候。要去哪儿提前差人捎个话回来,别让我与你娘担心。”
“儿子知道,这次是儿子思虑欠妥。”
苗氏在一旁竟然抹起了泪,走过来抓着儿子的手,将儿子搂在怀中,千道万念着心疼。
“读书要紧,身体更要紧,以后不要太累,童试秀才慢慢考,你现在还小,就是读个十年再考也不迟。”
这话出口,傅父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二十多岁才去考秀才,到底是年岁大了。
儿子能有志向读书,他心里高兴,也没说什么。
傅文征借此机会道:“以后儿子可能时常早起晚归,在此先禀明爹娘。”
苗氏愣了下,“不需要这般辛苦。”
“娘,你难道真让儿子二十多岁才去考童试,再考个十来年,三四十岁才考个秀才回来吗?娘愿意,儿子也不舍得爹娘等那么久。读书本就是吃苦的事。”
苗氏又是泪眼朦胧念着吾儿辛苦的话。
傅父适时也随波入流道了声:“不要太过辛苦。”
他乖巧应了声。
从正堂出来,他暗暗吐了口气。
每天装乖儿子真累,不过今日倒有些收获,以后有充裕的时间能够做自己的事,不用被傅父和苗氏盯着。
回自己房间,朝椅子上一躺,下人一波波送来丰盛晚膳。
七步一边伺候他用膳一边疑惑地问:“三爷以后真的要早出晚归?”
“嗯。”他大喝一口汤,中午都没怎么吃饱,早就饿了。
“三爷莫不是骗老爷和夫人,其实是要……”七步话未说完,抬头见到傅文征冰冷如刀的目光,吓得立即把话咽下。
“以后能管住嘴吗?”
七步支吾着,心中挣扎许久,最后倔强地劝道:“让老爷知道三爷瞒着他习武,后果……”
“后果是我被打个半死,你会被活活打死。”
七步吓得浑身一颤,看着主子冷着一张脸,目光凌厉,说不出话来。他以前从不知三爷冷着脸竟然比老爷还可怕。
傅文征见他惶恐,旋即一笑道:“所以你最好瞒得紧紧的,这样咱们都没事,还乐得逍遥自在。”
七步还是不放心,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看着傅文征脸上挂着笑,浑身却透着寒气,不敢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