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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试探 ...


  •   西陵侯虽在病中,然凤王一案已无法再拖,故朝中下旨即日开审,前来西陵侯府传旨之人,正是云王。

      那边门外传报而入,这边苏怀袖立刻整饬装束,刹那间便自侯府侍妾变成了得道仙长,容渊在侧看着,颇觉趣味。

      另一面侍人设案已毕,容渊整装接旨,而后自是与云王不免一番闲话。

      “侯爷远自云阳归京,不知尚还习惯否。”云王向以儒雅和润闻名,说话亦是客客气气,全无天潢贵胄的王爷傲气。

      “京中一切如旧,皇上又对渊之旧宅家人关照有佳,渊自是如在家中一般了。”容渊浅笑,答得更是谦逊不已。

      “侯爷客气。”云王视线缓移,却是落在了跟在容渊身后未发一言的苏怀袖身上,“原来仙长也在。”

      苏怀袖被点了名,十分无奈地走上前去,施了个道礼:“见过王爷。”

      “那日匆匆一见,未敢问得仙长尊号。”云王仍是那一派温文尔雅的语气,不知为何听在苏怀袖耳内却是格外地令她觉得不适,“重华君对仙长亦是称赞有佳,可谓难得。”

      “王爷谬赞。在下道号璇玑。”苏怀袖垂首,面上神色仍是八风不动,淡淡应道。

      “璇玑……果真是好名字呢。本王却是记得,从前道门之中,似乎亦有一人,名号璇玑,后却以修道之身,入我皇族门墙……”

      闻言苏怀袖不由暗悔竟将自己从前道号说出,无端启了云王之疑窦。

      好在云王似是无意深究此事,又转而向容渊道:“京城已有二月不雨,自侯爷来后却是细雨绵绵,可见天降祥瑞,或因人而异之。”

      他这话听起来普通平常,不过是论及天候,可苏怀袖不经意间看了容渊一眼,却见他神色虽未变,身周竟似有冷锐杀气一闪而现。

      容渊此人,向来韬光隐晦,锋芒不露。

      虽知他当年往事,苏怀袖却不曾亲眼见过他杀过一个人,心中更是以为,这位西陵侯酷狠名声在外,却仿佛谦谦君子,温文之质犹胜面前之云王。

      可是,却真忘了,容渊昔日在京城所为。

      “雨为天有好生乐民之德,非渊一人之力可致。”容渊的声音果然还是一贯地华润流转,并无一丝戾气。

      若非自己的双眼甚少出错,苏怀袖简直要怀疑方才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哦?那侯爷自是以为天意不可违,人力不足以逆了?”云王淡笑追问,话里却是带上了锋芒。

      “王爷既如此问,想必心中已有答案。”容渊以虚应实,这一句太极,轻巧地将云王的问话带了开去。

      “哈。答案,侯爷心中又岂是无有。”好在云王似是并不在意,一笑语毕,又言晚间宫中饮宴,西陵侯不妨携眷同往,是陛下以长辈身份延请,故不入圣旨,亦不必拘束,说完便起身告辞。

      容渊犹在病中,不能亲送,却遣了管事跟上送出。

      等云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回廊,容渊才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神色间浮起淡淡的倦怠。

      苏怀袖见状,重新冲了药茶,举动间依足侍妾规矩,恭敬奉上。

      容渊接茶在手,闻出又是药茶,蹙眉便搁在一旁。

      看着他似乎是在挑食的举动,苏怀袖无语。

      “云王此来……”

      “云王此来……”

      又过了会,两人却是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

      “侯爷想说的,正是袖儿想问的。”苏怀袖一笑,话里全以侍妾身份自居,语气却并不客气。
      唇角隐约勾起浅浅弧度,容渊续道:“云王此来,是试探。”

      “那结果呢?”苏怀袖眨了眨眼,仿佛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

      “如你所见。”容渊垂目,纤长睫羽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微勾的唇角,此时却仿佛带上了三分嘲讽意味。

      苏怀袖心中想通了八分,余下那二分是问不出口的,于是便道:“云王是有备而来,晚间只怕也是宴无好宴,不如先歇一会罢。”

      容渊颔首,在她的扶持下起身更衣,苏怀袖复又将四下帘子都散了下来,在香炉中放了几块伽罗香燃着,正要抽身离开,靠近床榻的时候却被容渊捉住了袖子。

      伽罗淡香悠悠地燃着,丝丝青烟袅娜地盘旋流转着,缓缓地漫在室中。

      又因隔了数重帘子,原本自窗格间透入的甚是明亮的日光,再照进来已是模糊,十分暧昧的样子。

      苏怀袖立在床侧,只觉得身子有些僵,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晚间……你随我同去。”容渊的语速很慢,仿佛在斟酌着词句,“还有承光。”

      苏怀袖这才反应过来云王那“携眷”二字含义,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有些头皮发麻。

      虽说几次见云王都是道装打扮,与侯府内眷锦绣衣饰相去甚远,再略施粉黛,也瞒得过去,可就云王城府甚深的性子,或会以为容渊与那位璇玑道长有龙阳之好,亦未可知。

      她的两世清名啊……

      苏怀袖自然是聪明人,感慨过后,便知容渊既如此,她的清名也不值一提得很了,于是便称需下去与承光准备。

      容渊一笑松手,看来还颇满意她之答案。

      ============================

      苏怀袖如今做起替人更衣梳洗之事,越发地上手了,只怕无人能猜得到,西陵侯身边这个尽职尽责的侍妾,竟便是从前苏相爷家的大小姐,凤王曾经行止端庄,无可指摘到近乎完美的正妃。

      承光年纪尚幼,似乎从前跟着娘亲过着的也不是什么好生活,此时被她摆弄起来,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难受。

      苏怀袖本想自他之口打探出自己这身体从前之事,可见他年纪尚小,又经过那段追着马车入京的艰难,竟并不曾开口。

      心中虽想着旁的事,苏瑶手下却是不停,很快将承光打扮起来,小小的少年换上锦衣俨饰后,竟是格外显得粉雕玉琢般的可爱,更仿佛生下来便是侯爷之子一般,不失贵气。

      而更紧要的是,经这一打扮,承光与容渊的样子,像到了五分,若说他们不是父子,只怕旁人还要不信。

      倒是苏怀袖左看右看,这孩子长得与自己现下这乏善可陈的容貌并无太多相似。

      “娘,这是什么?”只见承光扯着发上垂落的丝络问道,样子十分天真可爱。

      仿佛被他的稚气感染,苏怀袖笑道,“今晚娘和……侯爷带你去吃好东西,承光开不开心?”

      “开心。”承光小脸上顿时染上了欢乐的神采,“好吃的,是有白米饭吃么?”

      苏怀袖愣了愣,复又摸了摸他的头:“是啊。还有其他许多许多好吃的。”

      可话一说完,承光的脸色又迅速地黯淡了下来,只见他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顾头上玉簪下垂落的丝络缠在一起,伸出小手就将苏怀袖整个人死死抱住。

      “承儿?”被抱住腰间动弹不得的苏怀袖只有伸出手轻抚他的发丝,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突然没了方才的好心情。

      “承儿不要离开娘。”少年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无尽的委屈。

      “嗯?娘怎么会离开你?”苏怀袖颇觉一头雾水,浑不可解。

      “上一回……娘也说要带承光去吃白米饭……可是一去……就没有再回来……”承光断续的声音中,已带上了哽咽。

      苏怀袖隐隐知道只怕是这女子在离开承光后又做的事,使得她不再存在于此世,而被她取而代之,彼时她连自己是谁都差点弄不清了,如何还会记得有这么个儿子。

      但是这般的话,她自然不能对面前的少年说出口。

      “承儿,别怕。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苏怀袖只是柔声地安慰着,一点点用动作抚平少年的不安。

      “娘……”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委屈和不安,令苏怀袖的心一时间都变得柔软起来。

      从前的时候,并不是没想过,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可那时,她与他,注定了是不能有孩子的。

      不管是对整个天启来说,还是这座空虚,而又血腥的京城来说。

      没想到,换体重生之后,白得了一世性命之外,还有个这么乖巧的孩子。

      或许,便是上天给她的补偿的机会……

      “承儿听话。”将少年已经颇是修长的身子抱上膝头,苏怀袖取出绢帕一点点擦去他眼角的泪珠,“一会在宴上,你该……”

      此时刚过了正午,天光虽仍明亮,比之之前却是熙和了许多。

      柔柔地自窗格间洒落,撒在女子和少年华贵精美的衣袍之上,画出斑驳光影。

      而女子本是十分平凡的容貌,在阳光的照射下,却仿佛染上了异样的光彩。

      房外墙角无声无息的黑影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身形一晃,很快又消失在了日光之中。

      苏怀袖一时间停下了对宫礼的讲述,向着窗外投去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娘?”并不明白娘亲为何失神,承光小声地唤着。

      苏怀袖回之以柔和一笑,又继续说了起来,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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