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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牢狱之灾,再度施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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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国皇帝的政殿金碧辉煌,如今百官退朝,宫人屏退,只有一个坐在九级台阶之上的皇帝,以及跪在地上的长公主,姬蓉。
金砖倒映的姬蓉绝色的面孔,一旁摔碎的茶盏无力地陈述着君王的暴怒,几乎将金砖割出裂纹,仿佛划破天际的狰狞闪电,将天空撕裂一个窟窿。
姬盛身为一国之君,此刻问罪的,是他的长女,更是整个容国绝无仅有的长公主殿下。但在万民眼中传说一般的人物,于他跟前,一不像子女,二不像子民,像的,是即将踏上刑场的囚徒。
他语气愤怒:
“身为人子,你无罪。但身为臣子,你罪孽滔天!”
姬蓉茫然抬头,“儿臣何罪之有?”
她唯一能称得上是“罪”的,只有杀姬苒,但她用的是宋承恩的匕首。这一点,连宋承恩本人都不敢来对峙。姬盛更不可能以此定罪。
姬盛的眼睛宛如尖刀,“寡人问你,你半年来势如破竹,大破叛军,为何在最后关头,被困山阴峡?”
姬蓉如实回答:“儿臣奉父皇之命平定边关叛乱,贼首赵奇山已被儿臣斩于刀下。只是没想到,在班师回朝之日,叛军余孽在山阴峡设伏,儿臣不备,被围困其中。”
她说的字字属实,但落在姬盛耳中,却仿佛天方夜谭——
“你大军五万人马,余孽八千人不到。姬蓉,别告诉寡人,你这点能耐都没有?”
姬蓉立即解释:“儿臣带领的是回朝大军的先锋,只五千人,奋战半月仍未见援军。最后身中剧毒,不省人事,等醒来时,山阴峡已成尸山尸海,一片疮痍。”
“荒谬!”姬盛用力地拍了下龙椅扶手,告知她自己听到的版本——
“分明是你好大喜功,将宋承恩的援军挡在山阴城外,不允过关。厮杀之后,你眼前不敌叛军,便心生二心,主动投降,背叛容国!”
姬蓉听得脸都白了:“儿臣没有!”
“那你告诉寡人,为何我大军全军覆没,却独你一人苟活?你跟叛军交战半年,他们难道不认识你么?若是寡人,在擒获敌将之后必亲手将其剁成肉泥,将头颅悬挂示众,让其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而叛军并没有这么做,甚至杀了五千精兵,独独留你一个活口。姬蓉,你让寡人如何信你?”
姬蓉脑中空白,呆呆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姬盛的意思——她入宫前,想的是如何谈女子入学,若要发难,怪她用兵不精害死五千精兵,她没有二话。
但如今,是将通敌卖国的罪名往她头上扣来,她如何肯认?
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反驳的逻辑,“若儿臣真的通敌,何苦身中剧毒受人追杀还要回来?儿臣大可一走了之,逃离容国。儿臣没有,是因为儿臣险些死于奸臣之手。父皇是在皇宫生活数十年,应当知道,皇宫,比外面要危险得多。”
她想起那个在尸骸遍野的地上爬行的姬蓉,那个靠着一腔热血奔赴沙场的姬蓉,觉着这番热血,不该被朝野的政斗泼灭。
“儿臣回来,是想跟父皇履行约定,让容国女子入学堂受学求道。”
她这番话入心三分,说动了姬盛。但帝王一垂头,目光落上那封血书,心又狠了下去。
“这是姬苒死前传回来的血书,你看看吧。”
一张血帕子扔到姬蓉跟前,她捡起来,上面的几个大字清晰无比:“长姐叛变,父皇当心”。
这帕子是假的。
姬蓉万分确定——当时她将姬苒绑在树上一刀捅死,这血书不可能传回宫。
只有两个可能:一,姬苒早在杀她之前就已经布下这个叛变的局。二,皇后知道姬苒已死,想给女儿报仇。
无论哪一个,雷打不动的只有一点:姬蓉是被陷害的。
姬盛仰天长叹,“皇后说得没错......人但凡有了权力,衷心,就会变成野心。姬蓉,你就在宗牢里,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过吧。”
金砖反射的光落进帝王的眼底,照出一片凄冷。那是看仇人的眼神,恨她残害皇室宗亲,恨她杀害手足士兵,恨她,对他的江山有了非分之想。
“呵......”
姬蓉缓缓起身,看向姬盛的眼神同样冰冷,宛如一碗凉水,“原来,这就是帝王家。”
稍不留神,满盘皆输。这里拼的从来不是智谋、抱负、才干,而是,谁更狠心。
宋承恩的义父“魏世安”,以及姬苒的生母“皇后汤氏”,都是狠心人里的拔尖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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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进宫,第一个觐见的是使臣。使臣会大体讲述容国的礼仪风俗,以及面见圣上的流程与注意事项。太监首领魏世安也会知会几句,以免不懂事的质子说错话,做错事,害他们奴才受罚。
赵非于九级台阶之下听着,使臣、魏世安,以及一干人等皆站在台阶之上,高高地俯视着这些来自弱小王国“珩域”的所谓公子。
使臣宣告结束之后,魏世安手下一个小太监上前讲述面圣细节,譬如下跪行礼,譬如回话规矩,让人分不清,言说的对象是异国王室的公子,还是新进宫的奴才。
赵非静静听着,手下的随从觉得受辱,刚要上前理论,被赵非不动声色地用扇子挡了回去。小太监被那随从瞪了一眼,心中不爽,补了一句:
“珩域多蛮夷,但九公子需谨记,面见圣上,需小声说话,谨慎言行。”
珩域多蛮夷,这话骂的就不是赵非,而是珩域王国了。
“放肆!”
随从终于忍无可忍,“我家主子乃是珩域九公子,来你容国,是为了两国邦交长久。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若因你一言损害两国邦交,只怕诛连九族都难恕你罪!”
使臣慌了,连忙看向魏世安求助。魏世安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方才小太监颐指气使,其实也是受了他的默许,给这个新来的质子一个下马威。但如今惹怒了随从,他便也站出来,厉声唾骂那小太监一番,然后挥挥手,让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棍。
然后向赵非告罪,“奴才管教不严,让公子受气了,还请公子见谅。”
嘴里道着歉,到始终没有从台阶下来,仍旧高高在上。
赵非抬头,脸上不见风云,不动波澜,仍旧看路边的花草一般看向台阶上那几人,眼神淡淡的,没有情绪。
“公公言重了。非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大人、公公,多多指教。”
没有动怒,没有不满,没有委屈,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着周全的场面话。待赵非跟随太监进殿,使臣偷偷拉了下魏世安的袖子:
“魏公公,这个赵非,怕是不简单呢。”
魏世安老谋深算的眼睛一虚,嗯了一声:
“摸不到脾性的人,最为可怕。”
没有棱角,摸不到经脉,赵非的年纪不过才十九,怎能生出一颗如此深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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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见姬盛的流程并无什么新奇,无非就是质子觐见,表露一番珩域的联盟真心,姬盛这边应付几句,说两句“邦交长存”的场面话。
只是,姬盛见她,却有私心——赵非从珩域到容国皇宫的路线跟姬蓉的重叠度很高,很可能沿途听到过什么消息。
同样,赵非也有私心——姬蓉入狱的次日,风声的情报网就收到了消息。她要如何在这个疑心重重的老皇帝面前,对姬蓉施以援手呢?
机会,有时是自己争取来的,有时,是对手给的。
故而,在姬盛意有所指地问她“沿路有没有什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时,她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见到一个女子,受人追杀。”
平淡无光的夜里,景象朦胧的梦境中。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姬蓉,无助地坐在榻上,抱着身前站着的她,耳朵贴在她腹前,不可一世的语气在那一刻变得软糯:
“赵非,你疼天下,疼百姓,偶尔也疼疼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