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温柔在等你》第拾叁月

33、长大

　　大学课业相较于高中，确实轻松了不少，转眼又是一个学期过去了。
　　这个暑假可以说是乔星星度过的最揪心的一个暑假，就在暑假临近尾声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爷爷永远离开了他们。
　　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就很少说话，妈妈给他买了唱戏机解闷。
　　乔星星头一天中午去给爷爷送饭的时候，爷爷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正常吃了饭，也吃了药，她还陪着爷爷看了一段他最爱看的《花为媒》，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戏剧，觉得还挺有趣。
　　刚看了一会儿，爷爷就下了逐客令，他虽说话含糊不清，但乔星星基本上听懂了，大意是：妮儿，我这没事了，你回家玩儿去吧！
　　乔星星放好了一应物品道：“那我先回去了，爷爷，我爸大概四点多下班来。”
　　爷爷：“走吧。”
　　晚上爸爸回来也没察觉异常，第二天一早，乔星星一家却接到了大伯传达来的噩耗。
　　乔星星有些不敢相信，强忍泪水犹豫地走近爷爷的床，直到她看见爷爷脸上盖着白布。
　　她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七点，很安详，想哭就哭吧。”堂哥走近拍了拍乔星星的头。
　　乔星星终于忍不住趴在堂哥的胸前痛哭。
　　最近几天，家里氛围都很沉重，乔爸爸经常很晚才回来，有时候能明显闻到一股酒气。
　　妈妈理解他心情不好，也从不多说什么。
　　简一辰也放假在家，这天，他被妈妈“授命”下楼买盐，碰巧遇到独自坐在超市门外喝闷酒的乔爸爸，口中似乎沉吟不已。
　　虽然乔星星爷爷奶奶住在老院，但同住一个小区，他对乔家的事也略知一二，何况乔爸爸身上的“孝”字也瞒不了人。他盯着那个“孝”字若有所思。
　　无意间，二人对视了。
　　乔爸爸有些微醺，眯着眼睛，最后挤出一张笑脸：“欸，辰辰，你是辰辰吧？哎呦，都长这么大了！”
　　简一辰付完帐，拿了东西走出来，微微躬身：“叔叔好！”
　　乔爸爸招呼道：“别站着，来，随便坐。”
　　简一辰坐定：“叔叔，快到饭点儿了，您怎么不回家啊？”
　　乔爸爸置若罔闻，反而给他也倒了一盅酒，递到他手里：“来，干杯！”
　　乔爸爸干了一杯酒，看着简一辰纹丝未动，严肃道：“喝呀，你这，不地道啊！”
　　简一辰无奈，只能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乔爸爸展颜：“嗯，好孩子，啧，还是儿子好，痛快！”
　　简一辰放下酒杯起身：“叔叔你喝醉了，我送您回去吧！”
　　乔爸爸：“醉什么醉，这才哪到哪儿啊，来，接着喝！”
　　简一辰见他的手颤颤巍巍：“来，我来。”
　　简一辰接过酒瓶，把瓶盖拧紧，装进裤子口袋，搀起乔爸爸道：“走，回家了，乔星星叫您回家吃饭了。”
　　乔爸爸晃了晃脑袋：“乔星星？”
　　简一辰一只手扶着乔爸爸，一只手努力去够桌上的盐：“对呀，您女儿，您看您女儿多好，来叫您回家吃饭了。”
　　乔爸爸有些迷糊，变成了复读机：“嗯，女儿好。”
　　简一辰把乔爸爸送到家门口，敲了敲门，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心脏跳得极快。
　　乔爸爸任人摆布，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其实带了钥匙，也在门口乖乖等着。
　　“谁呀？”乔星星闻声过来开门，看见二人，惊得说不出话。
　　夏末的傍晚，天气虽凉爽了不少，但简一辰额头却渗出密密的汗珠。
　　他微吐了一口气：“你爸好像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乔爸爸只是微醉，看见自己家再熟悉不过的环境，清醒了一些，径直走进家里，坐在沙发上。
　　门口的简一辰看着他步履平稳，有些尴尬。
　　乔星星看了看爸爸，视线重新回到简一辰身上：“哦，谢谢你啊。”
　　“你……”
　　简一辰本来预想了一路，若是见到乔星星，只问一句“你还好吗？”可是现下真的见到了，有话却问不出口。
　　乔星星扬眉：“什么？”
　　简一辰掏出剩余的半瓶酒：“没事，这个给你。”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
　　“再见！”
　　简一辰原本准备转身下楼，转到一半又转回来：“乔星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我……开学前会一直在家。”
　　“嗯。“乔星星努力保持微笑点点头。
　　简一辰动了动嘴唇：“再见！”
　　目送简一辰下楼，乔星星才关上门，乔妈妈在厨房听到关门声，出来查看：“回来啦！”
　　乔星星举起手中的酒瓶，撇着嘴朝着妈妈晃了晃。
　　乔妈妈对着乔星星用唇语问道：“又喝酒了？”
　　乔星星点点头。
　　乔妈妈强颜欢笑，故意提高嗓音：“快来，洗手吃饭了。”
　　乔星星拿了拖鞋走过来，蹲下来，把拖鞋放到他脚边：“爸，来，先换上拖鞋。”
　　然后转向茶几，想着把酒放在哪里好。
　　爸爸却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妈妈用围裙擦了擦手走过来，柔声道：“怎么了？快，起来吃饭了。”
　　乔星星轻轻放下酒瓶。
　　爸爸突然掩面痛哭：“我刚刚在外面喝酒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一回来看到这个家，看到你们……才……原来我也是一家之主了……”
　　乔星星从没见过爸爸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乔妈妈也错愕了一瞬，温柔道： “对呀，你也是一家之主了呀，没关系的，我们以前都是孩子，总归要长大的嘛！”
　　妈妈抱着他继续说：“长大也有长大的好处呀，你看，我们有这么大一个宝贝女儿，多好！……再说了，谁说你是一家之主啦，一家之主不是我吗？”
　　乔星星也跟着湿了眼眶，不知所措，默默地伸手抚摩爸爸的膝盖。
　　爸爸破涕为笑，略微清醒些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不是要吃饭吗？”
　　他转过头，朝餐桌走去，趁机抹了一把眼泪。
　　妈妈也抽了一下鼻子，微笑着摸摸乔星星的头：“吃饭。”
　　乔星星也努力回之以微笑。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小时候，心心念念地想快点长大，恨不得掂起脚尖去眺望长大后的自己；长大后，会不经意间怀念儿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潜意识里会希望自己还是个孩子。
　　怎样才算长大呢，究竟是什么时候长大了呢？
　　长大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人永远在成长。可惜乔星星不懂，她总是在逼着自己长大，逼着自己做一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

　　简一辰悻悻地回到家，把盐递给妈妈。
　　妈妈嗅了嗅，疑惑道：“超市的酒是不是洒了，怎么一股酒味？”
　　简一辰微微垂眸：“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