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湖畔GL》凤崎舞

23、023 红叶山庄【已修】

　　红叶山庄。

　　庄园的牌子龙飞凤舞的写着这四个大字，一看就是赵敏的笔迹。

　　沐怡君心道，几年不见，她的字更具风骨了。

　　这位郡主真是一个喜好风雅之人。

　　仅仅是沐怡君所知道的庄子便有七八个，西面有个庄子叫“绿柳山庄”，这里有个“红叶山庄”，南面和北面还有青林山庄、雪池山庄，数不胜数。

　　在扁牌前磨磨蹭蹭的下了马，沐怡君丧气地想，这回好了，都在人家地盘上了，就和砧板上的肉一样，挣扎也无用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和草木虫鸟一样，都终有一死，想开点儿，在清泉峡和蝴蝶谷宅着，和在郡主的庄子里混吃等死，区别也不是很大。她和赵敏之间的恩怨纠葛虽然复杂，但她也明白，在赵敏的地盘里，绝无性命之忧。

　　就是免不了得被收拾……

　　沐怡君心中忐忑，但面上还算淡定，跟着赵敏，听话乖顺。

　　门口走出两个侍女，一个绿衫一个紫衫，朝赵敏行礼道：“见过主人。”

　　穿绿衫的女子道：“主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赵敏嗯了一声，丢下沐怡君，自顾自的走进去。

　　阿二阿三除了赵敏，一向目中无人，同样没理会沐怡君，跟着走了，留她一个人站在门口。

　　沐怡君站在原处，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她分明是个被绑架的人质，而且刚刚想通认命！被丢在大门口算怎么回事儿？

　　自己进去？是不是显得太自觉了点儿？被人绑架了，人家不理，我还屁颠屁颠的跟进去？

　　要不干脆还是逃跑吧？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紫衫侍女忍不住捂嘴直笑，绿衫侍女瞪了她一眼，走过来道：“沐姑娘，请随婢子走吧。”

　　沐怡君警惕道：“去哪儿？”

　　绿山侍女道：“去后院沐浴。”

　　“啊？哦，原来是去沐浴啊……”还以为是要关牢房里。

　　紫衫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沐姑娘不喜欢沐浴的么？满身尘土也不觉难受？”

　　“就你多嘴！”绿衫侍女拉着沐怡君进去。

　　沐怡君从小方向感不好，在汝阳王府也经常迷路，多亏了她当年是新人不让单独行动，出门都跟着赵敏前呼后拥，是以没走丢过。

　　这会被绿山侍女拉着左转右转、七拐八拐之后，立刻就晕头了，相比就算无人阻拦，她自己一个人也决计走不出这庄子。

　　沐怡君以为她沐怡的地方会和赵敏离得很近，为此一路上又忐忑又心虚又窃喜，结果不言而喻。

　　不知道绿衫侍女是不是故意的，带着她路过郡主居住的院子时，还特意告诉她赵敏的澡池子是引来的温泉水。

　　沐怡君：“……”

　　从赵敏的院子又往前走了两堵墙，才是她洗浴的地方。澡池子就别想了，她洗的是浴桶。

　　沐怡君撇撇嘴，心里嘀咕一声“幼稚”。她在蝴蝶谷澡池是引的湖水，在清泉峡洗澡是一个山间的温泉潭水，比赵敏的澡池子大多了，没必要斤斤计较。

　　沐怡君也知道，到了赵敏的地盘，肯定是要被慢慢“收拾”，这连开胃菜都不是，都算得上是对阶下囚的恩赐照顾。但越是对她客客气气，她越是忐忑，不知道赵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一刻钟后，紫衫侍女在门外叫她。

　　“沐姑娘，你洗好了吗？主人让我带你去房间。”

　　“啊，好了好了，稍等！”

　　沐怡君迅速穿好衣服，跟着侍女到了卧房。

　　推开门，看见赵敏正靠坐在书房的躺椅上，一手捏着书页，一手拿着书。

　　不施粉黛，亦雅致高贵。

　　沐怡君站在门口，清楚的看见有些许宽松的白色中衣向左侧滑下一截，露了半肩，透出无言的妩媚。长发散在肩后，湿漉漉的，进门时为她引路的绿衫侍女正在给她擦头发。

　　见沐怡君来了，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的毛巾。

　　沐怡君待众人离开，方才关门，隔绝了冬日的冷风。

　　三两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先把她滑下的中医拉上去，这才拿起旁边桌的一条毛巾，细细的给她擦拭。

　　谁知道赵敏却忍俊不禁，卷起手中的书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道：“笨，让你擦自己的头发。”

　　沐怡君：“……”君主大人，你这一脸颐指气使、等人伺候的女王模样，怎能让人不误会？

　　赵敏笑道：“你如今也是一堂之主，怎这么傻？”

　　沐怡君无语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指示不明，让我误会。”

　　赵敏笑盈盈道：“是你多心。”

　　眼里却分明再说：那又如何？

　　沐怡君能如何？

　　她只能心中腹诽这人恶趣味，却也不再和她斗嘴，拿毛巾给自己擦头发。

　　看这大冬天的，把她抓回来，怎么连一个碳炉都没有呢？

　　沐怡君没有修习内力，养了十几年只能说比后世普通人强点儿，比起这些武林高手是远远不能及的。赵敏一身里衣不觉得冷，她从隔壁院子走过来吹了一路冷风，这会儿可是冷起来了。

　　她一边擦头一边在房中瞅来瞅去，果真没找到一个炭炉。

　　反正都已经是阶下囚了，就算是死，舒舒服服的死和冻死之间……她也要选前者。于是破罐子破摔，也不和郡主大人客气了，索性大大咧咧道：“你这里这么冷，怎么没有碳炉？快快弄两个炉子，可冷死我了……”

　　赵敏好整以暇，靠坐床头，道：“冷就对了，免得暖和了，那小脑瓜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

　　“……敏敏特穆尔，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热水沐浴给身体带来的温度在逐渐丧失，沐怡君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赵敏淡淡道：“习武之人，怎能这点儿冷都受不住？”

　　“你有内功护体不见得别人也行！你明知道我功夫不好！”

　　沐怡君咬着下唇满心委屈，心想：好歹也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待我？

　　赵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空气中都染上几分愉悦，沐怡君的气也消了几分。

　　她笑道：“是谁告诉我说，炭炉放在屋里会中毒？”

　　沐怡君懵了：“啊？我说过？”

　　赵敏瞥了她一眼，道：“衣物都在柜子里，左边两个柜子里是你的衣服。”

　　“啊……对……”

　　沐怡君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郡主的卧室，衣服有的是。她还隐约记得刚才进门时瞥见的屏风后那一排长长的衣柜。屏风上，还挂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正是赵敏去蝴蝶谷时披的那一件。

　　未待她去翻箱倒柜，赵敏又道：“别找了，天色已晚，去暖床。”

　　“什么？”沐怡君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敏的意思是……让自己暖床？

　　赵敏看着她，神色微妙，有几分戏谑：“或许，你想睡柴房？”

　　沐怡君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憋着坏主意，预感自己若是再抬杠恐今晚难有好下场，赶忙道：“！”

　　赵敏不理会她，靠床头继续看书。

　　郡主自年幼起，便一直是早起练武，晚睡看书，这么多年了仍如此。

　　被子里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总算是暖和了。床帐里的香味很熟悉，还是小时候郡主常用的那种梅花香，还有淡淡的奶味儿。是了，她是蒙古人，自小爱喝奶。

　　唔，好香啊！沐怡君舔舔唇，她也想念清泉峡的牛奶了……

　　书翻过一页，赵敏语似随意道：“我听说你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年后去长白山，不回来了？”

　　沐怡君答道：“是打算去一趟长白山，但也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归期不定。”

　　赵敏指尖胡乱翻了一页书，道：“去长白山？何事？”

　　沐怡君想了想，琢磨着应该和汝阳王府没什么冲突，便老老实实道：“我这些年研制了几剂药，多数药材已齐备，剩下几味药，只在雪山之上生长。昆仑山上太冷，我待不住。倒是长白山有几处温泉，既能采药又适合居住。”

　　一口气采个三五年不回来，正好避开武林中那些争来斗去的蠢货。

　　还有赵敏，小郡主从年幼时便素有大志，为铲平武林准备良久，将来挑起正邪大战，沐怡君和两方都有牵扯，若是留在中原，难免被殃及池鱼。她不会武功，可经不起折腾。

　　这些年，沐怡君已经给张无忌潜移默化的教导了许多人情世故，想来将来他能将这次大战处理得更好。至于那些热衷于武林争斗的蠢货，赵敏爱怎么玩儿更与她无关。等到尘埃落定明教占上风的时候，她这个魔教内部人士再回来骗吃骗喝。

　　赵敏听完沐怡君的话，不置可否，未再询问。

　　沐怡君见赵敏一言不发，不由心怀忐忑，忍不住胡思乱想。

　　难不成赵敏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临时冒着风雪把她抓回来？

　　但抓她回来到底什么目的？报恩是不可能的，没宰了她就是大发慈悲了。

　　囚住她慢慢折磨？自然也不可能。她和赵敏虽都未曾名言，但彼此却无比清楚对方心目中对自己的看重。谁会让讨厌的人睡自己的床？赵敏把她当做亲近之人，才会戏弄她让她暖床。

　　在马上折腾了一整天，又困又乏，胡思乱想之中，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夜晚，沐怡君睡梦之中，模模糊糊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又软又暖的抱枕，以为自己仍在清泉峡的大床里，一个翻身就滚进了羊绒大抱枕怀里，抬腿伸手把抱枕整个抱在怀里，脸蛋儿也埋在柔软嫩滑的温热触感中，还用力蹭了蹭。

　　好香。

　　……

　　大半夜的，沐怡君睡得正香，却忽然被赵敏从被子里拎出来，

　　她只觉得后领一紧，身上的被子滑开，冷空气煞那间包围了她，冻得她打了个喷嚏，一下从迷蒙中清醒。看见面前赵敏面无表情的脸，愤怒压过了畏惧，揪住赵敏的前襟，怒道：“敏敏特穆尔！你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好过分？”

　　“过分？”

　　赵敏气笑了，一向镇定的小郡主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道：“过分？我若是想过分，你现在已经……罢了，今日暂且饶了你。”

　　说着把她拎出去，扔在旁边紧靠的小榻上。

　　“你睡这儿。”

　　塌上的被子同样松软，但从温暖的被窝挤进来，冷得沐怡君又打了个喷嚏。这个不会武功的怂货以她最快的速度抓紧了原本就被她揪在掌中的郡主衣领，死活不放手。

　　赵敏也任由她把自己的白色中衣拉下，露出半边肩膀，甚至隐约可见红色肚兜边缘白嫩的圆润。

　　沐怡君余光看见，连忙放手，闭上眼睛，撒娇道：“我不要、我不要！敏敏特穆尔你这个坏女人！我才不是你的暖床丫鬟？我要睡床，我不睡这里！你再欺负我，我、我、小心我诅咒你晚上做噩梦！天天晚上梦见吃土豆泥，没有作料，还是半熟的那种！”

　　于沐怡君而言，舍不得真的对赵敏说那些生死血腥相关的不吉利的话，但除却那些，她想到的最难受的事也只能使和吃饭有关。身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年幼的她即使□□娘带回了蝴蝶谷，也做不到天天吃肉啊，味道就更别想了，就算是自己动手下厨，也没那么齐全的作料来复刻前世的美味佳肴。

　　赵敏见她闭上眼睛的害羞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仅有的气也消了，无声笑了，不紧不慢的拉上衣服遮住胸口和肩膀：“我不吃土豆，只吃羊肉。”

　　沐怡君一时无语。她自己随口胡言乱语说的笑话就够冷了，赵敏居然还接腔。
　　忿忿不平地裹紧了杯子，把脑袋也缩进去。

　　这个卧榻比床略矮两寸，里床底更近，还靠外。窗外黑漆漆的阴森可怖，房间里虽有暗淡的烛光，却在遥远处照来时拉出尝尝的阴影，偶尔摇晃，阴森可怖。

　　沐怡君本就是个胆子小的，这会儿又冷又怕，裹着杯子瑟瑟发抖。

　　赵敏却没睡下，而是斜躺在床边，枕着右手，静静地看着她。

　　沐怡君从被子里悄悄往外看，被郡主近在咫尺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你……你想干什么？”从小这位郡主就是个鬼点子多的人，这会儿别是憋什么坏主意吧？

　　赵敏看她抿着唇的紧张模样，心情忽然又愉悦了，噙着笑，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沐怡君不动声色的挪动，裹着被子往榻边挪动了一点，与她拉出一点距离，道：“哪有，我这是尊重你……你看，你乃堂堂郡主，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你年长……”

　　“是这样？我怎么觉得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而心虚呢？”

　　赵敏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阻止她再后退，笑道，“别退了，你想摔下去吗？”

　　沐怡君讪笑道：“敏敏啊，天这么晚了，咱们别聊了，还是快睡吧？你看这么冷的天，你又穿这么单薄……”

　　再怎么练功，这大冬天的，外面还有雪，只穿着一家薄薄的中衣看着就很冷啊。更重要的是，她也真的很冷啊啊啊啊——

　　赵敏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常年练剑而粗糙的虎口摩擦着她的肌肤，沐怡君忽觉心跳加快。

　　原本和赵敏斗嘴的活泼劲儿瞬间不知哪里去了。

　　这一刻，她才忽然感觉到了，深夜房间中，浓浓的旖旎，与炙热。

　　她虽装刷充楞，但心底终究是瞻前顾后的成年人，早已没有了少年人一往无前的勇气，更不敢在赵敏面前泄露半分内心的倾慕。心动不足三秒，便故作不悦，借着躲开她的手，也躲开了她的目光，道：“做什么捏我，好痛哦。”

　　赵敏道：“自是因你心虚躲闪。你老老实实交代，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沐怡君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哪有啊？你胡说你胡说！”

　　赵敏的中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脑瓜崩，道：“那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九阳真经的所在？”

　　沐怡君痛得捂着额头瞪她，听见她的话却马上泄了气，嘟囔道：“你怎么知道？”

　　赵敏道：“你倒是大方，神功秘籍就这么送给你那义弟！”

　　沐怡君看她又阴阳怪气了，连忙辩解道：“那不能啊！我这是生意人的投资，堂堂正正签了契约，怎么能说送呢？我这么抠门儿小气的人，怎么可能不收钱白送，做亏本儿买卖？”

　　赵敏点了点她的眉心，道：“谎话连篇，谁知是不是又哄我？？”

　　沐怡君听她这话，便明白郡主信了。

　　或许夜深人静之时人更有倾诉交流的欲望，也或许二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旖旎在催动，清醒之后再无睡意的沐怡君思索片刻，难得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说了真正的心里话。

　　“赵敏，虽立场不同，但当年欺瞒你，确乃我的不是。”这是沐怡君第一次将歉意宣之于口。

　　“我也知道你自小心怀大志，想要一统武林，帮助汝阳王整顿朝纲。我身为明教扁鹊堂堂主，以后免不了于你针锋相对。人各有志，我不能对你的志向指手画脚，你也不能阻止我为明教做的事。”

　　沐怡君虽然没有参与义军，但她和干爹干娘这两位纯粹的武林人不一样，她在医学一道上开宗立派、大肆收徒，除了雅琴等几个亲传弟子，还有好几十个记名弟子。

　　除此之外，她还编写了外伤等各类简易医学教材，系统性的对明军普及医学基础，总结简易的外伤治疗口诀，大大减少了明军士兵的死亡率。明军中出生入死的将领们和明教中的武林高手，也大多受过她的医治，承过她的恩惠。她虽在江湖名声不算响亮，在明教和明军之中却备受尊重。

　　这一点，江湖人不知，赵敏却一定是知道的。

　　“人各有志？”赵敏细细的打量着我，满脸和蔼，“这点说得很对，人各有志，没什么可说。我们相识多年，这点我还是能理解你的，哪怕你我立场相对，也可相忘于江湖。可你的志向，不该是建立在欺骗我的基础上。还记得当年在王府外，我说过的话吗？”

　　多年前，二人还是少年时，在分别之地，赵敏看她的眼神撕心裂肺一般痛楚，如立誓一般说：沐怡君，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沐怡君选择性遗忘很多年了，她自己一度都以为随着时光的逝去被她忘了。可今日，赵敏提起，它竟历历在目。

　　就连赵敏眼神里的血丝，都那么清晰。

　　沐怡君嘀咕一声“小气”，瘪了瘪嘴巴，无望地埋头在被子里哀叹，心道等赵敏睡着了便给她一剂迷药偷偷跑路！

　　不一会儿，她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但嗅到令人安心的气息，便没有警醒，甚至动了动脸颊，靠近了脸边的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