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何以斯

1、往事

　　“阿陌”楚青临身着一袭红衣站在城墙边，轻声说道。沈陌带着诧异张口问道：“青临，我第一次见你穿这样艳的颜色，这衣裳很衬你。”
　　楚青临流泪了，两行泪从眼眶里直直地流下来。沈陌看得心慌，刚想开口问，就听楚青临颤着声说道：“阿陌，我也觉得这件衣服很美，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我想，这也只能是最后一次穿了。”
　　他的泪仿佛止不住，逐渐浸湿了那耀眼的红色领口，泪珠从楚青临的锁骨滑进被层层衣物遮盖住的胸口，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水痕。
　　楚青临又向后退了几步：阿陌，下雪了。我死在你最爱的季节里，每当你以后与你的家人在除夕欢聚在一起的时候，会想起我吗？＂他仰面摔了下去，在朦胧的大雪中，他鲜红的衣袍翻涌，仿佛是一朵开的正热烈的牡丹，灿烂而短暂。纷飞的大雪遮住了沈陌旳视线，他好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动不了，他的眼睛仿佛被控制了，他只能看得见那一抹耀眼的红不停地下坠，下坠．．．
　　随着巨大的一声响，沈陌飞奔到城墙边，他看见一望无际的白和他不愿去细想到底是什么的红，楚青临的血液浸透了那件红衣以及身下苍茫的雪地，连成了一片绛色的画卷。美丽的，痛苦的画卷。
　　他以最热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平淡的一生。
　　“青临！”沈陌猛地从榻上坐起，急忙穿好衣物，奔向偏室那扇小小的竹门。刚推开门，就看见楚青临宁静的睡颜，沈陌轻舒了一口气，楚青临却被他惊醒了，他睡眠一向很浅，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会把他惊醒，活像一只受惊的猫崽。他从榻上起来，斜倚在床栏边：“阿陌，这才寅时，有何事？”
　　沈陌痴痴地站在门口，说不出话。他想，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栽在楚青临手里——楚青临乌缎般的头发散落在纯白的里衣上衬得楚青临更加的白皙，不是沈陌在梦中看见的那种泛着青的惨白，是白里透着红润的绯色。楚青临的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带着一抹绯红，含笑望向沈陌。
　　沈陌觉得楚青临的眼睛会说话，他刚被沈家的人带回沈府时，瘦瘦小小，浑身脏兮兮的。没有人看得起他，即便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沈府流落在外的唯一的嫡子，是沈府权力至高者沈醉云深爱嫡妻唯一留下来的儿子。
　　他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沈醉云——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露出过伤心、快乐之类的表情。他的记忆中只有他来到沈府时，那个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男人，沈醉云的眼中没有感情，只有冷漠。只有一次，他看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跪在祠堂，对着沈陌母亲的牌位痛哭流涕，沈陌记忆中，那是沈醉云唯一一次不注重形象，他的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沈陌只能隐约听见他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
　　沈陌被那一天看见的沈醉云吓到了，可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总觉得沈醉云望向他的眼神中蕴含着某些类似与愧疚的情愫。直到有一天，他从家里老嬷嬷的口中得知他和自己早早过世的母亲长相有几分相似，沈醉云自那天开始对沈陌上心，逐渐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沈陌还清晰的记得，他刚进沈府时楚青临的模样。楚青临站在一丛白色的山茶花旁，漫天白雪下，同色的白山茶花似乎一点都不显眼。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素净的让人胆寒。
　　可是没有理由的，沈陌惧怕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他名义上的父亲，却唯独不怕楚青临，他呆呆的望向楚青临，一点点地向楚青临靠近，楚青临发现了他，没有退后，没有露出嫌弃的眼神，他俯下身温柔的握住沈陌脏兮兮的小手，轻声说道：“小少爷，你怎么了？”
　　沈陌没有说话，他沉醉在了楚青临温柔含情的眼神中，楚青临琥珀色的眼珠中映照出沈陌小小的身影。
　　那就是沈陌和楚青临的初见，是沈陌终生难忘的一幕。
　　楚青临依旧斜倚在床栏边，他见沈陌半天不说话，披衣准备下榻，沈陌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了，那场梦着实是把沈陌吓得不轻，他此时只要能见到安全、鲜活的楚青临就好。
　　沈陌忙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夜深露重，地上凉，还是别下来了。”
　　楚青临还是下了榻：“你也知道地下凉，那还站在地上那么久，万一受了风寒，老爷又要迁怒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