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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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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芸,平阳市溪县余乡安泗村人,生于1985年11月21日,20岁经人介绍嫁给同乡吴定,育有两子,27岁因发现丈夫出轨、骗保和毒杀等证据被杀害。”
“吴定已认罪伏法,归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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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芸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俱在,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因为出生那天是个阴天,天上都是大朵大朵的云,家里人就给她取名叫云,只是后来上户口的时候,登记人员弄错了,写成芸,于是就有了薛芸这个名字。
家里三个孩子,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就是中间不大不小的那个,加上那个时候家里也忙,薛芸小时候基本上就是姐姐带大的。
虽然是家里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但上面有姐姐照顾着,从小也没饿着冻着,就很普普通通地长大,像农村大多数孩子一样。
姐姐嫁出去的时候,薛芸只有14岁,她那个时候还没有门口刚种下的李子树高,脑海里也没什么嫁人结婚的概念。
在她小小的脑子里,只记得甜到腻人的糖果和婚礼那天铺天盖地的红,在这满目的红色里,高高大大的姐夫紧紧抓着姐姐生满冻疮的手笑得开怀,而一向稳重的大姐也罕见红了眼睛,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于是薛芸心里记下了,嫁人结婚是甜的、是红色的,是令人开心的,也是会令人流泪的。
姐姐嫁出去后,家里的活就落到了她身上,本来还算可以的成绩摇摇欲坠,最后考上了三本大学。家里人商量着三本学费太贵,又加上弟弟长大,家里又多了个书包,就打算让薛芸去读一个好点的大专,早点毕业也能早点出来工作补贴家里。
薛芸没什么意见,她一向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打算听家里的去读大专。
但是嫁到隔壁村的姐姐那天却赶回来了一趟,说愿意把薛芸接到她那边去,还愿意负担复读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
薛芸知道读书很重要,也知道机会很难得,但是她也知道姐姐的艰辛和难做。
姐姐嫁过去后,手上的冻疮就没好过,一年又一年地辛苦劳作,手指变形,指节粗大。昔日高大的姐夫早就身材变形,揣着啤酒肚,成了一个只会在外喝酒,回家就打老婆的男人。
因为知道姐姐的难做,薛芸没办法只顾着自己,只笑着说:“大专读两年就进厂,姐姐你等我赚钱养你。”
姐姐眼睛红红的,只哽咽着点头说:“好。”
没关系的,薛芸告诉自己,她本就不是自由自在的云,而是被压得低低的芸。
18岁那年,薛芸参加了自己的毕业典礼,也参加了姐姐的葬礼。
姐姐是被人抬回家里的,和姐姐一起回来的,还有五万块。
薛芸父母两人辛苦了一辈子,家里的存款也没有五万,所有没有多犹豫,就写下了谅解书,原谅了姐姐那个丈夫的暴行。
姐姐露出的手腕脚腕细得仿佛一用力就能被折断,被衣物遮住的地方满是瘀青和伤痕,薛芸照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流泪。
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的姐姐走了,家里人准备了还算体面的丧事,但最后讨论下葬地的时候却发生了争执。按道理,没离婚,嫁出去的女儿应该葬在男方那边,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也不能葬在村里。
那是薛芸难得的叛逆,她被愤怒支撑着站出来,拿自己攒得很小的一笔钱在公墓买了一个位置,将姐姐的骨灰盒摆放进去。
似乎所有的眼泪都在那半年流了个干净,以至于以后遇见再难再苦的事情,薛芸也再也没哭过。
薛芸离家进厂打工,每月的工资拿出三分之一寄回家,逢年过节却从不回家。这样的倔强一直持续到她结婚。
她通过同乡介绍,认识了吴定。吴定的家事很好,自己能力也不错,长相斯斯文文的,对薛芸还不错,送花送礼物请吃饭请看电影,相处了一段时间,年轻男女一时间擦枪走火,薛芸就怀上了。
薛芸和吴定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么接下来就自然过渡到谈婚论嫁。
按照习俗和规矩,结婚之前双方父母都需要见一面,然后商量婚礼相关事宜。
薛芸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决定低头,
她买了礼物提回家,接自家父母来城里来一趟商量婚事。
没有什么波澜,婚事很是顺利,从城里回去的两老,逢人就夸自家女儿嫁得好,嫁得高,还难得表扬了一番薛芸,告诉她要知足,要好好伺候公婆。
或许是时间,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当了母亲,又或者只是难得的夸奖让薛芸体会到了几丝父爱母爱,她慢慢放下了对父母的埋怨和恼恨。
她想,姐姐爱她,所以肯定会原谅她的,肯定也是希望她幸福的。
薛芸怀着这样的想法,心安理得地迈入了婚姻殿堂,生下了两个孩子,享受着现在这样“令人艳羡”的婚姻。
甚至当她听说其他“不守规矩”的家庭主妇被家暴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庆幸着自己是守规矩的那个人。
尽管生活有摩擦、有吵闹、有委屈和辛酸,但只要这样的和谐平静不被打破,薛芸就觉得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直到她死去,直到她遇见了群里那群热热闹闹的人,平静的生活直接被撕碎,从那黑不见底的缝隙里,薛芸看见能够将自己生活吞噬的怪物。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生长,她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不见了的老鼠药,每晚都要喝的牛奶,莫名其妙的腰疼胃疼,一份巨额保险单还有各种暧昧调笑信息……
她亲手翻开了这些,坐在书桌前正心神恍惚的时候,被装睡的丈夫用皮带从后面勒住。
薛芸小时候干惯了农活,再加上人在濒死之际爆发出的巨大力量,居然挣脱了束缚。
但她没想到的是,打斗的声音惊醒了公婆。
卧室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公公婆婆直接扑上来把她禁锢住,她那斯斯文文的丈夫站起来,用那条皮带勒死了她。
薛芸挣扎着,最后的视线落在了被吵醒正揉着眼睛站在门外的两个孩子身上,不甘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下就是不停地循环,薛芸一次又一次按照规矩扮演好自己贤妻良母的角色,爱老公,爱公婆,爱自己两个儿子。
尽管这样,但依旧逃不过下了毒药的牛奶、用了会触电的电饭煲、莫名其妙的滑倒……
各种各样的死法,甚至到最后,她已经能在死亡之际调整自己死去的姿态,以求能够死得更加体面一些。
所有的爱意,在一次次循环里被消磨,恨意一点点聚集,最后这些恨意也被一点点消磨。
没有爱恨的支撑,薛芸已经不想活了。
到了最后,她甚至想,反正死也死不掉,那么为什么不更勇敢一点呢?
这样的想法带给薛芸无限的勇气,她尝试着反抗。
在走向被皮带勒死的既定结局之时,她勇敢地握紧了她最为熟悉的菜刀,坦然迎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为什么不能更勇敢?
她本来就是天上自由自在的云,而不是被人压到尘埃里的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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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芸,平阳市溪县余乡安泗村人,生于1985年11月21日,20岁经人介绍嫁给同乡吴定,育有两子,27岁因其发现丈夫出轨、骗保和毒杀等证据险被杀害,后因防卫过当入狱。”
“刑期已满,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