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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阿四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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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光皎洁,月光洒在对面铺满雪的屋顶上,熠熠生辉,若不是被这俗世所累,仿若进了那天上宫阙一般。
朗月台辗转难眠,并不是因为白日拜师被拒,是他问父亲帮月兮找家人时,父亲的反应,为难,难以抉择,惋惜······父亲脸上种种情绪,还有最后的嘱咐,使他明白,或许,月兮的身世没那么简单。
他又一时不知如何同月兮讲,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先将月兮留在府里,留在自己身边,这样也安全。
朗月台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朗月兮趴在窗子上,双手交叠,脑袋枕在上面,看着月色出神,秋明从身后为她披上披风,轻拍了她的肩头,朗月兮回头望着她。
“姑娘,夜深了,快睡吧,总是这样开着窗,凉气全都灌进来,若是受了风寒,该不好受了。”秋明声音轻缓,在哄她。
她把头靠近秋明怀中,双手抱住秋明的腰,秋明被她突然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几日,她总是刻意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今夜是怎么了。
很快,秋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关切的问:“姑娘,是不是想亲人了?”
“公子说,姥爷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秋明手上的动作没停,像妇人轻哄孩子般轻柔,秋明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呀。
月兮一动不动的趴在秋明怀里,秋明担心她这样真的会着凉,便拉她起身,把她按进被窝里,掖好被角,只露出一颗脑袋。
“暖和吧,被窝里方才放了暖炉。”秋明趴在床前,手探进被窝试了试温度。
月兮点头,脑袋像连着被子一样,她点头,被子也跟着蠕动。
秋明刚想抽回手,月兮过去抓住她的手,秋明试着往回抽,她攥的紧,秋明也由着她攥着,心想等她睡着了再走。
“是害怕吗?奴婢给姑娘唱首歌,姑娘把眼睛闭上。”月兮照做,当真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秋明的歌声,她听不懂的语言,许是秋明家乡的语言,很好听,不过比不上天热时她见过的那只鸟鸣声动听。
她也不知何时睡着的,秋明再次尝试抽了一下手,这次轻松便抽出来了,秋明爱怜的摸了一下她白净的脸,关门退了出来。
大家都怜她身世可怜,一个七岁小姑娘,与狼生活在一起,没被当餐食已是万幸,所有人都格外疼惜她。
“公子,怎么还没睡?”秋明一个趔趄,险些被门外走廊上的朗月台吓的惊声尖叫,惊魂未定般,拍拍自己胸脯。
“嘘。”朗月台示意她小声。
低声问:“月兮,睡着了?”
“回公子,刚睡着。”
秋明向他说了月兮今日反常的举动,便退了下去。
朗月台看着禁闭的门,又把目光抽回来,她聪慧且敏感,许是从他今日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猜出了几分。他说与不说,她都已经明白,她的家人,或许都已不在这世间了。
自己给了她希望,最后却是幻灭,太残忍了,这才是朗月台不敢明说的原因。
次日,朗月兮起的格外早,她巴巴的趴在窗口等朗月台经过,可今日朗月台迟迟未出门,月兮差点以为他要放弃拜师。
嘟着嘴,肚子咕咕叫时,朗月台才出门,她也赶紧出门。
朗月台和煦一笑,朝她伸出手,“走,去吃早膳。”
她拉住朗月台的手,脑袋快速旋转,不知朗月台在想什么,今日为何动身这么迟,既然迟了,还不快走,又要拉她去吃早膳。
朗月台见拉她不动,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转身,凝视着她,说:“吃过早膳再去,先生年纪大,这隆冬的天气,总是这么早去叨扰,若先生病重,更是没半分希望。”
朗月兮晃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认真琢磨他说的话,觉得有道理,才挪动脚步,跟他去前厅。
朗庆康已经端坐在厅前的餐桌旁,朗月台唤了声父亲,便拉着她坐下。
朗庆康眼神瞄了几眼朗月台身旁的月兮,关切的问:“月兮,昨晚睡的可好?”
月兮怯生生的点头,不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为父写的书信,你今日且带去给梁太傅看,其他莫要多问。”
朗月台接过书信,放入怀中。当真一句没问。
“快吃饭吧,月兮,吃这个。”朗庆康像个慈父一样给月兮布菜。
待收拾妥当,月兮随众人送朗月台出门,朗月台上马车时,朗月兮依旧拉着他衣袖不松手,朗月台哄了几句,朗月兮今日竟不听话起来,执意不松手。
朗庆康见状,下了重大决心般说道:“也罢,让月兮随你一起去吧。她整日闷在府里甚是无趣,不然又要和那些蚂蚁打趣。”
朗月台拉她上了马车,叮嘱她到了先生那里,只管跟在他身后,不许到处走动,或是翻东西。
朗月兮,透过马车上脑袋大小的窗子向外看,沿途除了雪还是雪。放下帘子,回过身,点头。
今日来的恰巧,梁太傅挪了案子正在院子里看书,目光瞥见他走来,刻意压低了目光,装作继续看书。
先生的举动早已落进朗月台眼中,他低笑,作揖,“先生这是要装作没看到子玉吗?可先生刚才的小动作,子玉可是看的清楚哦。”
这小子,竟敢打趣先生。
梁生放下书,适才抬起头,“你怎的又来,不是告诉你不收学生。回吧。”
“先生,这是考验子玉的诚心与耐心呢,若是这点小小的考验,子玉都不能忍受,才是不配做先生的学生呢。”朗月台的言外之意是,任先生如何拒绝,都不能动摇他成为他学生的决心。
梁生,看了他许久,又看向身后,朗月兮注意到有人看她,往朗月台身后挪了挪,打算将自己藏起来。阿三见状,也凑过去,将月兮挡了个严实。
“老夫渴了,去给老夫倒杯茶来。”
朗月台应声,向屋里走去,找遍屋里也未见有热水,更没有上次侍从的身影。
又奔到灶台旁,只有结了冰的水缸里有满满一缸凉水。
看样子,只能起灶烧水,阿三阻拦,“公子,您从小到大哪里做过这种活。”
“那你来。”朗月台将手中的水瓢递过去,“我,,,我也不会呀。”
朗月台将厚冰砸碎,舀出四五瓢水,在锅底添了柴火,一本正经的烧起火来。
待水沸,帮先生倒了茶,放在先生案前,复又立在桌前。
梁生喝了一口,“好了,你可以走了。”
“哎,老先生,您不能过河拆桥呀,您这样,,,”阿三话还没说完,便被朗月台制止。
“先生,晚辈可以走,家父托晚辈稍书信一封,晚辈应当等先生看过,给了回复,好回去给父亲回话。”朗月台从怀里拿出那封信双手奉上。
“哦,朗庆康给老夫写信,老夫从未见过你父亲,倒也稀奇。”接过书写。
梁生展开书信,只有纸张的半篇篇幅,不知父亲写了什么内容,梁老竟看了许久,许久,使朗月台也不敢出声。
梁老抬起头时,已是泪眼婆娑,嘴角抽搐着,已是不能言语。
“梁老,您哭了?”朗月台一时慌乱,“家父信中写了什么?”
梁生目光只是径直看着他身后,眼泪从苍老的眼眶中流出,月兮觉得这老头真是奇怪,公子问他话,他也不回答,悄悄探出半颗脑袋来,看他,不料那老头正看向她。吓的她赶忙又缩回头去。
“这姑娘从何处来?”梁生忍住悲痛,问朗月台。
月兮藏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抓住他衣服,朗月台安抚她,让阿三先带她去马车上,他不想让月兮再听一遍她的遭遇,那真真是在她心上挖洞。
朗月台俯了俯身,艰难说起,“几日前,我与众人在进安山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月兮,她与一头母狼生活在一起。”
听到这里,梁生更是悲痛,即使双手掩面,肩膀的抖动,也难以掩饰,老先生在哭泣。
这无疑也是在朗月台心上刺箭,“如今月兮已经失去语言能力,暂住县丞府里,有我照看,先生认识月兮?知道她的家人吗?我在帮她找家人。”
梁生久久不能平静,抬起头时,两只苍老的眼睛红肿。
“月兮,,,”
“她不会说话,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暂时让她跟我随父姓,帮她起了名字,月兮。”
梁生点头,“原来是这样。”
“你将她带来,让我瞧瞧。”
朗月台心里隐约觉得,梁老知道些什么,父亲信里也一定提到月兮,只是所有人都瞒着他而已。
月兮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朗月台身旁,朗月台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样能给她一些力量。
“好,好,,,”梁生低垂下头,不停说着好,似是在挣扎,挣扎了许久。
“让我收你也容易,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先生请说,只要子玉能做到的一定办到。”
“让朗庆康收她做义女,对外宣称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他若能做到,我便收你做学生。”
“这,,,得等晚辈回去请示父亲。”
“不急,这是大事,让朗庆康好好想清楚。”梁生又复言:“切记今日之事只能是你我知道,下次来上课时,莫要多提半句,回去吧,阿虎快回来了。”
朗月台聪慧,梁生此时提到阿虎,想必这侍从身份特殊,言外之意,阿虎需要提防。
“子玉谨记先生今日说的话。”正欲辞去。
“等等,可带月兮一起来听学。”语毕,摆手让他们走。
月兮,回过头,看着满头花白的老先生,心里觉得亲切,她记得梁太傅,爷爷的至交,待她亲厚,梁龙,梁侑两个叔伯待她更甚,但他们都葬身火海,“先······先······生”她不由得叫出。
她想叫梁爷爷,这个称呼如今只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她不能。
“去吧,去吧······”梁生听到这句先生,心里得到些许安慰。
朗月台被她刚才叫先生二字震惊住,她看先生的眼神,分明是认得,难道月兮记起什么,还是从未忘记,可是先生久居庙堂,她怎会认识,老先生的样子也像是认识月兮,他也在极力掩饰,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彼此认识,若非与当年任氏灭门有关?
“阿四,你能说话啦,我们每日教你说话,看来有成效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得回去告诉阿大,老二,对,还有秋明,梅霜,他们一定得高兴坏了。”阿三嚷着,整个山里都是他的声音。树上的雪也簌簌飘落,配合阿三的快乐。
朗月台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