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你》黑色墨尘

2、第 2 章

　　程盛楠的自卑在初中时最严重，高中时这种心理因为之前几年的影响也还在；这与她当时的家庭条件脱不开关系，当然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其实程盛楠的父亲和母亲都在镇子里的一家乡镇企业上班，父亲程永昌还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在八十年代月薪就有近两千元；母亲王咏梅是负责化验的技术工人，月工资也有大几百，在当时属于高薪阶层了。

　　可是程盛楠九岁的时候祖父查出胃癌，去了北城、海市等多个大城市看病，几乎花光了家底，还是在年末去世了。

　　程永昌是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只有程盛楠的二叔结了婚，大姑也嫁出去了，二姑正读高中，三叔读初三，只比程盛楠大三岁的四叔刚升初一。

　　作为家中的长子，老人不在了，那就必须要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何况程永昌本就孝顺；于是他不只负担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的学费，在两个弟弟都成年之后，他还要给花钱盖房子娶新妇，妹妹的嫁妆当然也是他准备。

　　如果只是程家这边的负担还好一些，屋漏偏逢连夜雨；程盛楠十二岁升初中这一年，外公又在劳动时伤了腰椎，救治及时没有瘫痪，但也终生丧失了劳动能力。

　　程盛楠的母亲王咏梅也是长女，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其中三妹出生后就送给了别家；老爷子出事的时候，也只有程盛楠的二姨出嫁，大舅已经在厂里上班，小舅和程盛楠的四叔同年，两人还是同班同学，小姨则没有继续上学，选择了在镇子上学裁缝手艺。

　　程、王两家住在一个村子，程永昌夫妻总不能管了程家的兄弟就不管王家的兄弟了，这也说不过去。

　　就这样，除了自己家的三个孩子，程永昌夫妻还要负担一堆弟弟妹妹的学费及娶新妇的所有花销。

　　程家的生活可想而知的捉襟见肘，负债都是常有的事。

　　而程永昌夫妻不只是极为孝顺，还很重视面子，兄弟和妹妹们不能委屈，那就只能委屈自己的孩子了，别人总不会挑理。

　　程盛楠是家里的老大，当初她出生的时候据说祖父就格外失望，到了上户口的时候才随便给取了个名字；程永昌一听好好的女孩子叫生男，像什么话，虽然他只有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平，但不差见识，最后还是取了程盛楠，既没有违背老爷子的意思，也还算好听，适合女孩子。

　　等到程盛楠满了两周岁，弟弟程盛光出生了，这可是老爷子说的长房长孙，自然得老爷子喜欢和家人的看重；之后就是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王咏梅觉得家里一儿一女正好，响应号召去卫生所做了简单的手术；哪知道两年后意外怀孕，有了比程盛楠小五岁的妹妹程盛桐。

　　虽然是当时卫生所的手术不到位才有了意外怀孕，程家也力争了，但还是被罚了一笔钱，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程盛光是男孩，当然不能委屈，程盛桐还小，被委屈的只能是程盛楠这个大女儿；她从六岁就学会了做饭和收拾家务，包括喂养家里的所有家畜和家禽，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因为舍不得她这个劳力，程盛楠上学的年纪比别人晚一年，七岁了才上一年级。

　　大抵是越来越习惯委屈这个大女儿，就是上了初中，程盛楠穿的还是小姨和小姑的旧衣服，大都打着补丁。

　　现在的人哪里能想象得到，程盛楠初二时穿的一条裤子仅是臀部位置就有三块补丁。

　　就是那些从村里来读书的同学也没有穿打着补丁的衣服，所以程盛楠算是学校的一道另类风景，被同学取笑是常事；也就是她成绩优异，代表学校得过不少竞赛奖项，才没有遭遇校园霸凌什么的，但被同学孤立是常事。

　　加上她还没有零花钱，连两分钱的冰棍也买不起，更被同学看不起。

　　其实程盛楠从小就懂得家里的艰难，她本来就没有零花钱的意识；可是母亲每天都会给弟弟准备，都在一个学校，同学们自然能发现姐弟俩的不同待遇，程盛光可穿的都是新衣服，还有钱买早点吃。

　　而且镇子不大，程永昌在镇子里还是有些名声的；学校的人不知道程家的真实情况，只看到程家收入那么高，却区别对待姐弟俩，这不就是讨厌程盛楠是个女孩儿嘛。

　　于是学校里的同学都背着她叫她小可怜或者可怜货，有些男孩子甚至追在程盛楠的后面叫这些外号。

　　就算程盛楠再懂事体贴，心里也会留下痕迹。

　　小学时就发生过一件事，让她也相信父母确实轻视她；因为爱读书，可是家里又不具备给她买书的条件，幸好当时小学校长的女儿和程盛楠玩的好，经常问她题目，为了表示感谢，有了最新的小人书，她看过之后都会借给程盛楠看。

　　又一次程盛楠准备还书了，却发现放在衣柜里的书不见踪迹，她都急出了浑身大汗，才得知被弟弟看到借给了同学后弄破了。

　　程盛楠的同学当然不依，要求她赔偿五毛钱，不管程盛楠怎么承诺给她讲几年的题，还是帮着她打扫卫生，都不行。

　　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找母亲要五毛钱，这个时候她上四年级，觉得母亲应该会给她，毕竟她可是知道母亲每天都会给弟弟两毛五，够他买一块方饼和一瓶汽水当课间餐。

　　程盛楠从来没有和母亲要过，也没有吵闹过；这次还是弟弟闯下的错事，她觉得母亲最多生气骂几句，钱肯定会给的。

　　但是母亲当着同学的面就甩了程盛楠几个耳光。

　　最后钱是给了，但程盛楠的心里也留下了阴影，之后她再没有和同学借过书，哪怕同学主动要借给她。

　　她记得太清楚，当时母亲打她的时候弟弟还在一边笑，母亲也没有问她打疼没有，转身抱起被吓哭的妹妹柔声哄着。

　　这件事对程盛楠的影响极大，哪怕她后来把父母接到了弟弟生活的青城，甚至给他们买了房子，和他们相处亲近，可她心里总忘不了当时的狼狈。

　　尤其在她年少的时候，因为这件事，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生生疼晕过去也没有声张；后来还是妹妹发现了她当时晕厥，哭着去找母亲，才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说她从小接触凉水太多造成体寒，开了中药调理。

　　初中的时候程盛楠又得了鼻窦炎和轻微的胃炎，有两年是药不离口，她一下子胖了，从原本的清瘦体形变成了同学口中的胖妞。

　　这么多原因堆积下来，程盛楠当然敏感自卑，她本来就属于长相清秀那一挂，胖了之后更普通。

　　所以，初中后两年和高中时期，程盛楠除了对学习自信之外，对自己的任何方面都不自信。

　　但高中的学生和初中的学生年纪不同，眼见和心理自然也不同，更多了宽容和漠不关心，程盛楠的高中三年过的还算顺心。

　　也就是她和家里力争去了北城上大学之后，因为学习的压力，还有对新环境的适应，迅速瘦下来，之后一直就是清瘦的身形；她本来的专业就是服装设计，慢慢学会了穿搭和简单的化妆，同时她兼职的收入也不错，才再没有了外在的自卑。

　　但少女时期的影响还在，以至于她对大学同学的表白一直存着怀疑心态，所以她大学四年感情一片空白。

　　工作之后不只要养活自己，还要做到当初对父母的承诺，负责妹妹的大学生活，就更顾不上谈感情。

　　更或许，她是延迟反应过来当初和赵以北的遗憾，心门自然紧闭。

　　其实细究起来，高中时期的程盛楠根本不敢想赵以北是不是有一点喜欢她这个问题，除了初二发生的那件事之后赵以北的态度改变，更大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赵以北这个人了。

　　就如程盛楠能很清晰的认知自己的样貌清秀，她也很确定认可赵以北的优越外形和仗义热烈。

　　赵以北在初二时身高就有近一米八，他还是体育生，身形自然挺拔若松；他的五官更是无可挑剔，眉若刀裁，浓密有形，狭长桃花眼，眸中总是含情，睫毛长而卷翘；鼻根如山岳，玄胆偏又俊廷秀雅，人中沟壑清晰，唇形饱满而丰润，突出的喉结令他精致的五官不显丝毫女气。

　　他的皮肤还比大部分的西北男孩子白皙一些，墨发浓密而黑亮，半长不长的总有凌乱的发丝散在额前或是鬓角，自带洒脱不羁的张扬少年感。

　　赵以北的家境很富裕，父亲是镇子上的粮库干部，母亲做点小生意；他上面有一个大他九岁的哥哥，一个大他六岁的姐姐，他就是家里的老幺。

　　赵家一家子的颜值都高，赵以北还是最出众的，家里人当然都疼他这个幼子，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的雨的顺畅。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围着赵以北的女孩子就不少，怎奈他是个直性子，总嚷嚷女孩子太娇气，从不和她们玩，倒是和程盛光几个皮小子玩儿的高兴。

　　自然他就跟着程盛光和程盛楠熟悉起来，经常跟着她叫楠姐。

　　程盛楠升初中的时候正好外公出事，家里贪图镇中学的奖学金，阻止了她去就在镇子里的二中，非让她去了镇中学。

　　念了多半年，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学风，程盛楠还是重新考了二中，这才和赵以北成了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