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校区的午后》越月月月月月

6、老师

　　“好了！你们两个，在这里打混摸鱼什么？”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天而降，任罕捧着旁边青年给的茶杯仰起头，入目可见的是一个面相凶恶的壮硕男子，他单手抓住卷发青年的实验袍衣领，轻而易举地把一个成年男子举到半空中。
　　这个男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不只是他，眼镜青年也明显动摇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尝试解救同伴，“等等赵哥，现在是我们的休息时间。”
　　一手举着垂头丧气的卷发青年，被称为赵哥的男人即使穿着白袍也难掩一身结实的肌肉线条，他没有理会眼镜青年而是转向沙发上的少年，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听说你是关老师的姪子？”
　　“......姪子？”又出现的新传言令任罕措手不及，“不不不，我只是来找关老师加签的。”
　　““噗哧！””
　　听到两人的偷笑，赵哥恼羞成怒地把手上的人丢到地上，“到底是谁在胡说？”
　　明明是凶恶的脸，笑起来或是丢脸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可爱，再结合这一身肌肉......任罕突然想起来了，“赵岩？拍杂志封面的？”
　　“对！戏剧系的学弟真有眼光！”才刚被扔下又马上有精神的卷毛青年兴奋地介绍，“这位就是热爱健身到把拍杂志当兼职的赵岩，而且啊，他可是关老师的得意门生。”
　　赵岩像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啊学弟，话说石空明说你是戏剧系，怎么会想要加签生化课啊？”
　　“啊......因为试镜的缘故......”
　　过了好一阵子，田嫣总算是从数据库里挖出了加签同意书，她抓着那张纸急忙赶回休息室，还没进到休息室就听见了里头的喧闹声。
　　“......接下来我们来说说蛋白质合成。”清冷的声音被刻意压低。
　　紧接着的是吵杂的欢呼声，“唔喔喔喔喔！”
　　听起来不只是平常就很炒的石空明，就连平常冷静江倍平都参与其中，田嫣皱起眉头正要出声叱责，就听见意想不到的声音。
　　“有像有像，真的好像关副教授！”
　　无语地站在门口，打扮可爱的女子鼓起脸颊，怎么也想不明白待在实验室最久的赵岩怎么也混在学生们的起哄之中。
　　正中间的少年拄着拐杖生动地模仿出关决上课的习惯动作和语调，获得台下的喝采。
　　田嫣深吸了一口气。
　　“关老师好！”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一片死寂。
　　满意地接收到四个人震惊的视线，田嫣高傲地走进已经被四个人填得有些挤的休息室，把加签单放到桌上，“任罕，这个给你，还有你们，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喔。”
　　发现没有真的被关决看到自己在模仿他，任罕松了一口气，看着刚打好关系的青年们落荒而逃地离开休息室，少年露出郝然的表情，“不好意思.....跟表演有关系我就不小心上头了，田嫣小姐......你不会告诉关老师的吧？”
　　“没事，都怪那群精力过剩的男生。”田嫣摆摆手，“刚好衣服也快烘干了，你签完先回去吧，脚伤都还没好呢。”
　　总算是签到了加签单达成了目标，少年高兴地眼睛都瞇了起来，他用力地点点头，“谢谢！”

　　“好，我们现在来点名喔。”
　　拿着刚印出来的名单，班代站在教室前方照着关决的要求点着名。
　　“任罕？任罕有来吗？”迟迟没有得到名单上最后一个人的回应，班代疑惑地看了下名单，他的系所才刚入目，就听到教室后门传来回应。
　　“这里！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背着黑色的背包，和往常一样穿着白上衣黑裤的任罕举着手，从口罩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
　　“也没有迟到啦。”班代看了眼时钟，“好啦，这样就是全到了。”
　　她回到座位之前又忍不住瞥了眼入座到最后方柱子旁的任罕，在这样的大热天还戴着口罩，而且最奇怪的是，戏剧系的学生为什么会在上课名单里面？
　　一直到班代回到位子上，确认没有人看着自己之后，任罕一把掀起鸭舌帽露出额头上的汗，从包里掏出水喝了一大口。
　　窗外的阳光穿透少年额角上的汗珠，在透明的宝特瓶身折射出金黄的光线，与下颌挂着的黑色口罩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是好险，忘记今天有约，幸好赶上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纤长的手指拈起口罩挂回鼻梁上的同时，圆亮的眼眸正巧对上金边镜架后方冷静的双眼。
　　愣了下后，少年自然地放下右手，眉眼一弯充当打招呼。
　　果不其然地，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没有表现出情绪起伏，关决就如之前上课一样，泰若自然地拿起胸前的演示文稿笔开始今日的授课。
　　这次没有别的学生坐在自己旁边，任罕把笔记本大剌剌地摊在桌上，上头黑色签字笔的字迹填满了好几页雪白。
　　上头的内容跟关决用低沉的声线解说的课程一点关系也没有，反而全是他上课的习惯动作。大至上课的流程小至说话时的口头禅，全都巨细靡遗地呈现在纸上，还有一些神奇形状的插图，像是勉强能看出轮廓的金色眼镜等。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关决，任罕回忆起之前在实验室演出这个男人时表现的演技，这个礼拜里他对着记事本反复修正了好几次不相像的地方，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足。
　　“果然要是能近距离观察最好了啊......”
　　总是萦绕在脑海的想法忍不住脱口而出，只见那双深褐色的瞳孔剧烈动摇了一瞬，在意识到专心上课的学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自己才安静地松了一口气。
　　最近没怎么外出，实在是太松懈了。
　　骨节分明的手掌急躁地揉乱了有些长长的浏海，璀璨阳光下的阴影里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陷入了沉思。
　　下巴顶着签字笔的尾巴，听着关决充满磁性的讲课声，任罕看向上面写满了自己不懂的单字组合的演示文稿，他要演的角色正是像关决这样在专业领域里年少有成的学者。
　　想不来啊真的，自己自信地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少年回过神，他低下头瞥了一眼。
　　“脚好了吗？下午有没有空？”

　　身材颐长的男人站在仪器旁边，修长的手指轻敲着小巧的鼠标，认真地盯着里头电脑跑出的数据。
　　“关老师您有空吗？想跟您讨论一下昨天跑出来的数据。”把稍长的头发绑起来，露出削短的鬓角和后发际线，戴着眼镜的赵岩严肃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比关决还要更像教授。
　　“你先到办公室等我，我等等过去。”视线没有移动，关决淡淡地说道。
　　“好的。”赵岩俐落地一个鞠躬离开。
　　又确认了一下数据，正要离开的时候，关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只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男人随手接起了电话。
　　“喂怎么了？......老师？您怎么这么早回来？”
　　耳边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疲惫的精神强行振作，只见那双黑色眼眸瞬间睁大，关决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甩甩头认真地讲起电话。
　　“老师现在在教学楼吗？啊是那里......那就那里见，是，好的，老师再见。”
　　放下手机的男人眼神与刚才截然不同，墨色的眼瞳里仿佛有金色的光点，眼下浅浅的黑眼圈也掩不住雀跃的表情，他连白袍也没有脱就急忙离开了实验室。
　　要踏下最后一步台阶时那个大步的跨越，仿佛见到了他年少时初来乍到的那股冲劲。
　　穿着黑色西装裤的长腿三阶并两阶地赶下楼，漆黑的皮鞋越过青翠的绿地，疾速地步伐奔向树林后方那座反射着日光的碧蓝湖水。
　　然而和预想不同的是，湖水边的长板凳上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
　　赶到湖边的男人缓缓走向板凳，长长的手臂搭上木质的椅背，他调整了下紊乱的气息，浓密的睫毛之下漆黑的眼瞳透出不解。
　　“铃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