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妖心录》帝玄邪机

229、二百三十，熟悉的陌生人（一）

　　瑟莱雅此时的状态很奇妙，明明全神贯注的战斗着，自己的思想却仿佛局外人一样观察着身体的动作，伤口处感觉不到痛苦，内心一片死寂。
　　记忆的潮水翻滚不息，瑟莱雅正在以上千倍的速度浏览着，很奇怪的是，明明那记忆十分完整，明明自己很清楚记忆里的人就是自己，但是瑟莱雅却完全无法产生任何一丝实感。
　　在自己和记忆之间，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自己很清楚的浏览着，甚至那记忆里的悲喜感染着自己，但即使如此，自己也不觉得那真的是“我”的记忆。
　　那记忆，真的是名为瑟莱雅，或者说晓夜，这样一个人类个体的记忆吗？
　　这问题无法回答，那答案被深渊吞噬，自己徘徊于悬崖边，忍不住坠落的渴望。
　　几万年九尾的记忆和区区二十多年晓夜的记忆，这两者间并没有什么可比性。
　　瑟莱雅觉得，自己快要被吞噬了，被那几万年的记忆吞噬，快要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归根结底，自己只是否定那个名为九尾的怪物是自己而已，否定那个名字，否定那个身份。
　　她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症结，却没有丝毫改变的欲望。
　　血，流了很多，历经无数战斗锤炼的战斗本能作用下，她第一时间用秘罗晶体将伤口封住，但即使如此，布满全身的伤口也夺去了一半的鲜血，视线已经模糊了，缺氧的大脑有种濒近毁灭的预感。
　　——哦，快要死了啊。
　　明白到这个事实，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一点想要改变这个事实的欲求。
　　这个化身为数十面飞轮的荒兽，速度太快，自己没有一丝时间去聚集魔力，当自己值得自傲的速度被人追上的时候，其他的部分就显得不堪入目了。
　　原来自己这个圣阶还如此的弱啊，这么简单的手段就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这些事实呈现在意识海里，却依旧激不起一丝浪花。
　　名为瑟莱雅的意识像一台中了病毒的电脑，陷入了死循环。在自我和九尾的狭缝中，找不到出路。
　　“轰隆”……
　　失去石柱的支撑，整个大厅开始崩塌，巨大的石材整块的砸下来，其后是深层的泥土。
　　被战斗本能支配的身体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鼓起剩余不多的秘罗之力，形成一个钻头，迎着那石材间的缝隙，直直冲了过去。
　　钻过石头，然后是泥土，像是一只鼹鼠，以惊人的速度向地表钻去。
　　那荒兽变化成的巨轮也一头钻进了土里，却没法准确找到瑟莱雅的位置，几次攻击都被闪过了，这场激烈的战斗如今正在这么一个特别的战场里继续着。
　　早就被割成布条的长袍被泥土中的石块勾住，整个剥了下来，穿着亵衣，瑟莱雅近乎赤裸的继续前进。
　　没有关系，已经不会有人对这具沾满鲜血和泥土，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身体感兴趣了。
　　秘罗之力快要枯竭了，周围的泥土给予了身体很大的压力，没有多余的力量，只得放松对身体的保护，将力量集中在前面。
　　还有机会，在自己冲出土层，但荒兽还没出来的时候，有一次攻击的机会。
　　只有一次。
　　近了，周围的泥土里已经渗透进了空气，那个唯一一次攻击的机会，对了，就用那个吧。
　　没有思考，只有本能的判断，仅仅如此就做到了这样的程度。
　　来了！
　　破土，出来了！
　　背着阳光，转身——
　　“九幽冥火！”
　　组成身体的火焰不要钱一般逼到了手掌上，那火焰维系了自己身体的存在，也是自己最强横的攻击手段。
　　来了！荒兽！
　　飞轮冲出了地面，直到这个瞬间自己才看清那飞轮的样子，四个带着锯齿的刀刃，在中间有一只狰狞的眼睛，反面是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巴，不愧是荒兽，每一只都有不同的形态，但全都是做梦都不会出现的丑恶形象。
　　这些荒兽也是人类的收割者，只是其效率远远比不上九尾，所以从恶狼劣化成了家犬。
　　不用思考了，就是现在，将手，伸出去！
　　静谧的紫色幽火，燃尽一切的冷焰，负能量的极致，黑暗的具现化。
　　那面飞轮已经无法停下，它一头撞进火焰里，在那个刹那，从原子层面，被燃尽了。
　　瑟莱雅的手没有感觉到一丝冲力，静谧的火焰只不过微微摇曳。
　　下一个，来了！
　　荒兽是不知恐惧的，其内里，是积存了无数年月的杀戮本能。足够杀死各种各样的人类了。
　　融化了，又一个，再来！
　　只需要将手放在它们飞行的路线上就行了，转眼间烧掉了三面飞轮。
　　剩下来的飞轮已经全都钻出了泥土，它们迟疑着，用那双狰狞的眼睛盯着瑟莱雅手中的火焰。
　　火焰摇曳着，比一开始小了一圈。
　　全身的伤口，只要移动就会钻心的痛，这痛觉是对危险的警示，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所以瑟莱雅直接将神经切断了。
　　当手心的火焰燃尽的时候，这具躯壳将劣化成无机物。
　　在那之前，能烧死多少呢？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
　　怎么，不动了吗？不攻击了吗？
　　哦，原来如此，在等待啊，等待我血液流尽，自己倒下。
　　那就等待吧。
　　瑟莱雅抬起头看向天空，黄昏，火烧云。
　　记住了，自己死去的景象，黄昏，火烧云。
　　有遗憾吗？
　　没有吗？不可能吧。
　　许多坚持，本来就没有意义，这辈子，不管是女性的瑟莱雅，还是男性的晓夜，都活得不够精彩。
　　“还没有遇到值得爱的人。”
　　就是这样的遗憾。
　　对于香音，也许是太熟悉了，两人只是互相舔舐伤口而已，所以算不得爱，而要说遗憾，就一定是一段美好的爱情吧。
　　九尾曾经恋爱过，那是一段惨烈的爱情，任何人看到都会说是命运的捉弄。
　　他让她为人，她爱着他，却只得哭泣着用利爪将他分尸。
　　九尾想要回避的就是这么一段记忆，痛苦到自虐也无法缓解。只能埋葬，连同所有记忆一起，那几千年的黑暗岁月。
　　瑟莱雅于是明白，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名叫九尾的女人，不敢面对自己的记忆，而产生出来的虚假的人格。
　　这么一个事实。
　　所以。快要崩溃了。
　　“来啊啊啊啊！杀死我啊！”
　　怒吼着，面无血色，表情充满憎恨。这具美丽的躯壳，沾染着鲜血和泥土，却依旧白皙的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