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妖心录》帝玄邪机

150、一百四十九，神启（五）

　　时间，四小时之前。
　　香音将最后一块法力水晶捏碎，星星点点的荧光融进云娜的胸口里，云娜还活着，只是身体仿佛透明，绿色的光点不断逸散出来。心脏被击中，云娜的身体仿佛漏水的桶，即使灌注再多的魔力也只是不停的流走。
　　香音倔强的继续，她觉得身体快要裂开来，维持人类形体的力量几乎耗尽。
　　乾坤袋里储存的晶石全部耗尽了，那只是徒劳延长云娜死亡的时间罢了，小白蹲在一边，轻舔着它的主人。
　　“你们有法力晶石吗？”香音抬头看向雷云冒险团的各位，安德烈消沉的低着头，艾米娜陪着他，而亚鲁加和伊奥都明显的对她露出敌意。
　　“你们还不走？还想害我们吗？你这个魔女。”伊奥大声喊道，无人反对。
　　香音显然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人对于恶魔的厌恶，她面沉似水，心里衡量着两方的实力对比，结果是“不可能”，即使自己魔力没有消耗也不可能强行打败这几个人。
　　她思索着可能的对策，又一次检查乾坤袋，没有，能够拯救一个心脏被贯穿的风精灵的东西——不存在。
　　毫不例外的，她又去想她的底牌，揭开本体的封印，用足以凭空造物的两极焰去拯救云娜，只是，那意味着……
　　九尾的本体是直接和地球的地脉相通的，这种沟通犹如黑夜里的明灯，某个亘古的存在会瞬间察觉……
　　香音陷入了绝境，这种深深的无力已经离开她很久，现在再次品尝，依旧心如刀割。
　　“冷……”云娜轻声呢喃着，她把自己蜷进小白的皮毛里，小白紧张的看着她，云娜还以微笑，她轻声说道，“很久以前……我还是一缕风的时候，我看到过很多东西，我看见过你，一头雪白的狼，和整个雪原混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来。成人之后，我忘记了很多事情，直到看见你，我才记起来，真的已经，忘掉很多东西了……”
　　小白低低呜咽着，又有谁知道，它也曾感觉到一阵暖风呢。
　　“大概我又要变回风了吧，这次要多久呢？多久才能再感受这个世界呢？”云娜的双颊升起绯红，香音不想知道那是不是回光返照，“小白，带我走，我要……离开这里，随便什么地方，走！”云娜突然揪紧了小白的背，小白楞了一瞬，便带着云娜跑了出去。
　　谁都没有阻拦，香音呆呆看着，觉得心底疼得厉害。
　　――
　　等一夜过去，黑发的少女还是呆呆坐在那儿，本不该有的朝阳晒在她身上，幻出一片迷离。
　　梅丽整理着剩下来的工具，把能用的东西塞进一个行囊，她的弓断了一头，钢丝弦也失去了韧性。
　　“吃点东西吧。”她把一张饼和一壶水递给黑发少女，少女空洞的看着，然后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不知为何，她突然对这个女孩儿很好奇。
　　“……”少女露出疑惑的眼神，名字？是什么呢？明明很熟悉的，却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记不起名字，而是记起的名字太多，南宫晓夜，瑟莱雅，九尾，大地的魔兽，香音，再去细想，竟然还有很多很多曾经用过的名字。
　　那么，哪个才是“我”呢？
　　梅丽无耐的摇了摇头，离开了这个全身都是神秘的少女；她取出只剩小半瓶的朗姆酒，洒在两个新建的坟堆上，少年利兹的尸体也找到了，但已经被魔兽啃得只剩半截。
　　梅丽叹了口气，按道理，这两个人都是刚进团的，她本不该这么伤心，但她偏偏痛彻心肺，到最后，她咬着牙，几乎在强忍着快要流出来的泪水。
　　如今，原本公认最强的天谴冒险团已经烟消云散，梅丽努力很多年，当她终于可以不拖那人的后腿的时候，却偏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忽地，一阵细响惊醒了她，她回头，看见少女露出痛苦的表情，黑色符文像虫子似的爬遍了她全身，随着一声娇喝，少女重又变回了之前看到的形态——全身覆满不祥的黑色结晶。
　　只是一闪，少女捏住了梅丽的脖子，她的眼睛隐藏在黑蝴蝶面甲里看不分明，但她咬着牙，分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梅丽为这近乎瞬移的速度惊呆了，她的行囊落到地上，弓还靠在一边的树上。
　　而此时少女的心里，战争重又开始，魔王印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坚持如此的长的时间还没被完全控制。
　　而少女心底最深处，某个比魔王印古老百倍，亦更强力百倍的力量渐渐苏醒，就像是最后一层防火墙，魔印的力量越激烈就迎来越激烈的反抗。
　　亿万年，于地球上，实践杀戮的誓言，毁灭了无数文明的灵魂，那该是怎样的狂傲？
　　“喝”随着一声清啸，黑晶羽翼突然涨大一倍，黑色的波浪瞬间侵袭方圆百米，古林的结界被再一次撕开。
　　梅丽咳嗽着跌落在地，她不敢大意，迅速取来了弓，但箭却早就已经耗光了。
　　少女毫无防备的悬在半空，如果有箭，梅丽就有把握刺穿那不知名的结晶，只是梅丽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出得了手。
　　而此时，少女渐渐睁开了眼睛，名为瑟莱雅的自我意识渐渐成为主导，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悲哀，她是如此的坚持自我，但这自我却竟然也不真实起来，区区二十年的作为晓夜的生命和那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的九尾的生命，其中完全没有可比性，她由此而感觉到悲哀，但心底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同，这二十年的生命，却似乎敌得过之前亿万年的生命，品味其中的原因，晓夜觉得自己有些懂了。
　　那些往事的记忆从来都存在她的脑子里，只是她不愿去想，这样才能让这二十年作为真实人类的生命更加凸显份量。
　　她微微一笑，觉得豁然开朗。她按下梅丽手中的弓，轻松的问，“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照顾我。”
　　梅丽看着少女解开封冻，除去隔断人心的面具，她心里突然有些奇异的羞涩，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英武绝世的美少年，向她发出邀请，要在这死亡的林地里共舞。
　　――
　　而此时，森林中心的某地，一柄剑插在地上，它尚在鞘中却有无形的威严散发出来，它的四周，那片死亡森林唯一的空地里，铺满了骨骸，腐尸，折戟，残盾，锈蚀的铠甲。
　　而阿瑟勒，他，或是他的影子，站在剑的旁边，任凭剑发出愤怒的鸣叫，他拔起剑，弹指击飞剑鞘，“嘶啦”空中竟然凭空产生一道风刃，阿瑟勒的脸被划出一道血痕。
　　“这么多年还在恨我吗？”他轻笑一声，手指往剑上抹去，魔气覆盖着他的手指，任凭剑气纵横也割不伤他，“如果你还握在天启皇帝的手里，我还会稍微害怕，不过现在……”他冷哼了一声，甩手把剑掷在地上。
　　在剑落下的地方，一个深紫色的魔法阵慢慢浮现出来，阿瑟勒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你可以在‘魔血骨咒阵’里支持几百年，那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意志了。”
　　紫黑色肮脏的魔气从魔血骨咒阵里不断涌现，缠绕在剑上，而剑的光辉却偏偏不减。
　　“不过现在——”阿瑟勒将手悬在剑柄上，在魔气的注入下，隐藏在这森林里数百年月的冤魂们，那些强大的冒险者的凶魂，丝丝缕缕的聚集在这里，聚集在魔血骨咒阵里，满地的骷髅咯吱作响，仿佛回到了死亡前的一瞬。
　　“现在足够了，我用你的名字引来贪婪的人类，用他们欲望的血魂污浊你，数百年从不间断，如何？感恩吧，你将成为最强的凶器。”
　　阿瑟勒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