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月光》烟艺

4、深陷

　　第二天，天阴沉着，像被泼了浓墨般，不多时，果然下起雨来。

　　来了这几日，南璃算是见识到穆卡天气的多变，上午可以是艳阳高照，下午便是暴雨如注。

　　雨一直持续到四点多才停。依旧是一天的剧本围读，结束时，南璃疲惫地按着额头。

　　这两天开会，与各位主演碰撞出很多新点子，她的新脑洞也在不断增加。

　　每个人都很爱自己的角色，都想要角色更加完整。

　　赵新宇说可以适当调整，但她有自己的基准线。
　　首先这是个大男主电影，里面所有配角有自己完整人物线，却也不可避免会为主角服务。

　　其次，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她会完整保留每个人物的高光点。

　　所以，南璃你要冷静。一个好的本子，肯定是有侧重点的，如果所有人物都给得太满或太少，那么出来的本子一定是不好看的。

　　理清思绪，她也到达小卖部。推开门，南璃环顾一圈，只看到坐在柜台里的妍妍，没看到店老板，她问:“就你一个人?”

　　“姐姐好！”妍妍先是和南璃礼貌打招呼，然后摇摇头说:“我爸爸在里面。”她指了指小卖部开着的后门，那里可以直通她的家。

　　这片都是自建房，前面单劈出来做成商铺，后面则普遍作为自家居住地。

　　南璃点点头，很快转去零食货架，站在一堆薯片面前，认真挑选。

　　压力一大，她就想吃薯片。算是她个人的一个解压小方式吧。

　　精挑细选后，南璃选了个卡路里相对比较少的，只是薯片这种高热量零食，再少又能少到哪去。

　　南璃回到柜台前，刚巧瞥到妍妍心虚藏到底下的手。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柜台上摊着的作业是干干净净，一个字没动的，甚至笔，南璃都没看到一只。她红彤彤的小嘴上有白色颗粒状的晶体，还没擦干净，并且小姑娘时不时还用舌头舔两下。

　　南璃不动声色扫了码，然后故意拆开薯片，当着小姑娘的面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小姑娘一直盯着看，没忍住咽口水。
　　南璃捕捉到，主动问:“想吃么？”

　　妍妍连连点头。
　　“那自己拿。”她将薯片袋口靠近妍妍。

　　妍妍看着袋口，又往下盯了盯自己的手心，然后仿佛下了某种决定，小脸一皱，坚定摇了摇头。

　　南璃心下了然，看来对于孩子来说，还是糖果的诱惑更大一点。

　　她半蹲下身，视线与妍妍齐平，语气温和，“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偷吃糖果了?”

　　妍妍不说话。
　　南璃又道:“那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很烦?”

　　妍妍偷偷抬了下眼，见南璃的眼眸依旧温和，才委委屈屈轻点了下头。

　　南璃笑道:“确实，如果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我也会想，我只是爱吃糖而已，这个姐姐跟我无亲无故的，干嘛老是管我！”

　　“但是妍妍，姐姐要跟你分享个关于姐姐的真实故事。姐姐呢，小时候也很爱吃糖的，可是有一次，我牙齿很痛，真的，不夸张，一直疼了一天，我以为是有什么脏东西在嘴里，所以一直刷牙一直刷牙，但还是很疼。”

　　“后来呢？”妍妍听进去了，见南璃停住，忙追着问下文。
　　“后来，姐姐的爸爸妈妈回来了，看情况不对，带着姐姐去了医院，医生伯伯检查后发现姐姐的牙齿破了好大一个洞！”

　　她边说边做动作，把妍妍唬了一跳。

　　“你知道姐姐的牙齿为什么破了一个洞吗？”
　　妍妍应声答道:“因为吃糖。”

　　小姑娘心里门清，但就是自制力弱，控制不住自己。

　　“妍妍真聪明！”南璃伸出手，试探着问:“那可以把糖盒给姐姐吗？”

　　妍妍不想给，但确实有被南璃夸张的表演吓到，犹豫着，小手抬起，还是给出去了。

　　“真乖。”南璃忍不住摸了摸妍妍的小脑袋，转身毫不犹豫将糖盒放到高处。

　　后知后觉般想起，问:“这糖盒你是怎么够到的?”
　　绝不会是老板自己给她的，那就是这小姑娘不知道又嘴甜，叫谁给拿下来的了。

　　看眼前小姑娘不说话，但一脸的心虚。南璃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无可奈何般摇摇头，若是碰巧撞见，她还能管一管，但她真是没时间时时刻刻都看着小姑娘。

　　但愿这个故事能让小姑娘害怕些，少吃点糖果。

　　屋外透进来的大半阳光被遮住，南璃身侧落下一斜暗影。暗影主人伸出修长的手臂扫码，南璃抬头，熟悉的帽子口罩套装下，是那人太过精致的眉眼。

　　他另一只手臂曲起，胳膊肘夹着瓶矿泉水，不是南璃上次买的牌子，是他自己代言的牌子，与南璃买的恰好是平替。所以他上次选水那么犹豫，也有这方面原因?

　　“哥哥。”正想着，南璃的思绪被一声清甜的小奶音打断。
　　季长倾低眸看向妍妍，身子稍俯了俯，眼尾带着笑，十分无奈道：“叫哥哥也不管用。”

　　确实，他帮这小姑娘拿过一次糖盒。那次，来这也是买水，他没多想，帮着小姑娘把糖盒拿下来，但刚刚在门口选水时不经意听见南璃说的，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了增加说服力，季长倾再次强调，“小朋友确实不可以吃太多糖果。”
　　妍妍经过南璃的科普，已经学会抢答，“吃太多，是会牙齿破很大的洞吗？这么大?”

　　妍妍两只手比着头围，在胸前绕了个圈。
　　南璃怔然，有些看不过去，心说比她还夸张，倒也没有这么大。

　　季长倾身子还没直起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南璃，漂亮的眼里有疑惑。
　　南璃当即就摇头，这可不是她说的，她只用拇指和食指稍微比了下。

　　他愣了一瞬，细看眼睛里有零星笑意，接着面不改色点头，“如果你能少吃点糖果，这个洞就不会变得这么大。”

　　妍妍似懂非懂，只知道她的牙齿大概是会破洞的。
　　季长倾说完，便向南璃打招呼般点点头，接着推门而出。

　　“季老师。”南璃追出去，又犹豫。
　　季长倾停住回眸，耐心等着她开口。

　　南璃微抿唇瓣，补完下半句，“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配合。

　　季长倾稍牵起嘴角，“不谢，你做得对。”

　　热烈的风将他的衣角吹起一块，接着跳跃着回到车内。车门关上，车缓缓驶离。

　　南璃收回视线，一回头妍妍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哭了？
　　“对不起，是姐姐吓到你了。”她迅速道歉。
　　也是，她那么说，有哪个孩子不害怕。

　　听见哭声，店主忙跑出来，妍妍看见爸爸，飞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得更大声起劲。

　　店主不明所以，又看南璃是上次的姑娘，小姑娘文文静静的，也不像是会对他家妍妍做什么的人，于是耐心安抚着女儿，直到她情绪稳定些，才追问原委。

　　原来还是吃糖闹得。
　　南璃再次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吓着她，我只是想让她少吃点糖果。”

　　男主人弄清楚，也知道南璃是一番好意，“不要紧，这丫头平时被我宠得太娇纵，动不动就哭。”

　　南璃笑笑，眼眸闪了下道:“女孩子，宠点好。”

　　小时候，因为吃糖，她补了三颗牙，她爸妈跟着没少吵架。她妈责怪她爸太宠女儿，要什么给什么，才会让她小小年纪牙齿就出问题，她爸则是怪她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老是揪住他这点错处不放，明明他也很心疼女儿的。

　　吵来吵去，没个结果。夫妻俩开始一致对外，以盯南璃盯得更紧，后来换牙，南璃长出完整的好牙，这事才渐渐不再提。

　　到现在，她对糖果的渴望远不如小时候。
　　可能确实是她多管闲事了。

　　从小卖部回来，在酒店门口又看到季长倾。
　　他靠近车门，在和车内的人说话，看见南璃过来，话停住，朝南璃稍颔首，算是打招呼。

　　南璃跟着点头。

　　车内的姚望见此，勾着头向外看，笑看着南璃，伸手打招呼。

　　南璃笑着点头，又不着痕迹看了眼季长倾，对方口罩下的神色淡淡，是一贯的温和。

　　她转身，一步步迈向台阶，然后进酒店。

　　季长倾接着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却发现姚望明目张胆走神，他索性往人身前一挡，“你盯着哪看呢？”

　　姚望这才又看向季长倾，一个劲叫他上车，“我真有话跟你说。”
　　季长倾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得上车，车窗关上，他说:“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我真不送你去机场。”

　　说着他单手随意摘下口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嗓子稍润，人也跟着舒爽些。
　　顺利把人叫上车，姚望倒支支吾吾起来，直勾勾看着季长倾，就是不说话。

　　季长倾垂着眼，细密的睫羽跟着落下，在眼睑投下不大不小的暗影，鼻梁高挺，就算是从侧面看，鼻根依旧优越。再往下，嘴唇薄薄一片，勾得人忍不住想吻上去。

　　这张脸长得是哪哪都恰到好处，一点瑕疵都没有。

　　见姚望一直不说话，季长倾忍不住抬眼催促。

　　姚望视线躲避，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
　　季长倾手摸向车门把手，作势要走。

　　姚望才立即道:“你觉没觉得，这编剧老师还挺漂亮的。”
　　他语气有些犹豫，但倒是认真在问季长倾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