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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谣言 ...

  •   天地都好似为这一瞬的相拥而静默,独独留下相依之人的喁喁细语,教这一刻忽然变得喧嚣。

      李梵清枕在裴玦肩头,稍一偏头,朱唇几乎贴在他耳边。李梵清用只有二人可听见的声音低语问道:“你从前并未抱过女子罢?”

      她的话带着些笑意,无论内容还是语气,均有几分暧昧,可裴玦却只觉李梵清声如鹂鸟,婉转而动听,并未生出什么绮艳心思。

      他声音清冽,诚实答道:“未曾。”

      李梵清似是低低笑了一声,好似发现了裴玦一个了不得的秘密。随后,她轻轻拍了拍裴玦后背,那动作如猫儿一般,轻挠了挠主人,期待主人同它戏耍。

      裴玦不由喉头一动。

      李梵清便在此时,轻轻松开了裴玦,只是却出了个小小的意外。

      她发髻上的凤首鎏金步摇,本勾着一串宝珠,垂在鬓边玎珰作响。方才她靠在裴玦肩头,许是抬头时不慎,不想那串宝珠竟勾在了裴玦的鬓间。

      裴玦的发丝被李梵清步摇勾起,不由吃痛低呼了一声。李梵清见他原本一丝不乱的发鬓被勾得狼狈,不禁笑出了声。她朗声笑了许久,才主动伸手,囫囵试着去解那串宝珠,却不想越想解开反倒越勾连。

      裴玦无奈,只得自己抬了手。他侧着脸,眼尾余光扫过李梵清髻上金步摇,试着去找勾连的位置,手指凭感觉轻轻拨开步摇上的宝石坠子,终缓缓将那串宝珠给解开来。

      裴玦鬓边被勾得散下一绺头发来,倒是给他平添了三分不羁与风流,让李梵清不由想到百年前魏晋名士风度,想来也不外如是。

      “眼下倒是足够招摇了。”李梵清忍俊不禁,“你这发髻也散了,想来过不了几日,长安城内少不得要传言,你被我当街轻薄。”

      裴玦讷然未语,只伸手拨过那一绺头发,而后才道:“还是冒犯公主了。”

      李梵清听他这二字听到耳朵都生了茧,一时也没了兴致,揶揄之词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不耐地应了一声,便借口宵禁将至,要借他裴府马车回隆庆坊公主府去。

      李梵清转身,扶过兰桨,登上马车。待李梵清钻入车厢之后,兰桨与桂舟也随着她进了车厢。

      裴玦仍在原地,目送马车愈行愈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马车行过不久,才出了宣阳坊北门,兰桨便从车厢内探出头来,对车夫吩咐道:“一会儿先去崇仁坊,你自南门进,到东门南时停一下。最后再从东门出,按路线回隆庆坊承平公主府便可。”

      车夫不解承平公主为何要兜这样大的圈子,只为马车在崇仁坊东门南停那么一下。他不知公主要在那处停驻多久,只是眼下估算着时间,确实离宵禁时分不远了。

      车夫只得扬了扬马鞭,赶着马儿再快一些了。

      马车绕过街巷,停在了崇仁坊东门南,车夫一抬头,发现门前匾额上书“魏国长公主府”几个大字。

      李梵清发觉马车已停,便让兰桨掀了车帘,探身向外看去。

      十字街那头还算热闹,只是越近魏国长公主府越见静谧,倒是不似她那姑姑平素做派。

      李梵清眯着眼瞧过去,只见魏国长公主府正门外门可罗雀,只蹲着两只石狮,龇牙咧嘴的。石狮头顶悬着两盏灯笼,朦朦胧胧,照不亮魏国长公主府门口那扇黑黢黢的大门。

      李梵清瞥了一眼马车上挂着的“裴”字木牌,当真朴实无华,离得远了恐怕根本瞧不清这字样。李梵清漫想道,这字最好同她公主府的马车一样,描一遍金漆才算好。

      桂舟殷勤道:“公主,需不需要我去唤长公主府的门子来?”

      李梵清又望了一会,摆了摆手,坐回车内,道:“不必了,直接回公主府罢。”

      桂舟有些讪讪然,只得又复述了一遍李梵清的话,催促车夫快些驾车回公主府。

      车夫不敢怠慢,即刻便驱车驶出东门,依着原定的线路往隆庆坊去。

      李梵清的马车驶离不久,又一驾翠幄宝车停在了魏国长公主府正门外。

      一名装扮华贵的中年美妇带着满身酒气,搀着身旁宦官,移步下车。她带着些薄怒,问道:“方才是谁家的车,怎敢堵在长公主府门口?”

      魏国长公主李舜华的车夫忙道:“回长公主,隐约瞧见,似乎挂了个‘裴’字。”

      “裴府?哪个裴府?”李舜华奇怪道。

      车夫也只得告罪说不知。

      李舜华略一思索,也只想起凤阁侍郎裴植那一家姓裴的。可她自己从未与裴植有过交集,便未当一回事,径直进了长公主府。

      却说李梵清归了承平公主府,教府中以萧冲为首的诸面首喜得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李梵清见他们如此情状,掐指算了算时间,才知她近来几乎都在晚庄,竟差不多有半个月未回公主府了。

      萧冲自诩在众人中最得李梵清青眼,大胆上前,挨着李梵清手臂蹭了又蹭,活像只哈巴狗一般:“公主,子山近日又学了新曲子,公主可要一听?”

      萧冲才一凑上来,李梵清便闻见他身上一股子浓郁的熏香味道,浓郁到有些刺鼻,颇为李梵清不喜。

      她忽地想起,先头她在裴宅外“冒犯”裴玦时,他的身上似乎并未有什么味道。若说有的话,似乎也只是些草木香气。却也不像是刻意熏上的,倒更像是在园中走了一圈,身上染上了草木精华,若有似无,非要近身才可闻见一二。

      李梵清皱了皱眉,冷冷拂开了萧冲的手,虽未言语,态度却显而易见。

      萧冲虽早有预料,自雅集那一日后,他便隐隐有失宠迹象。但这却也是第一次,李梵清当着众人的面,下了他的脸。

      此番确实教萧冲一时激愤,但他却无从发泄怒火。

      萧冲好容易忍过一更天,他买通的眼线张得意终于来了消息,说是李梵清今夜独自在垂香院歇下了。

      “公主近来不是都在晚庄么?怎地今日未递消息,临时回来了?”萧冲问道。

      张得意给了萧冲一个眼色,萧冲知他贪财,这眼色自然是问他要银钱的。萧冲在身上摸了摸,囊中羞涩,最后摘了腰间一枚玉佩塞到了张得意手中。

      张得意显然并未满足。不过他撇了撇嘴,还是收下了玉佩,拢在袖中,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道:“你可知,公主今日是乘了哪家马车回来的?”

      萧冲一惊,一时却也猜不出,忙催促张得意莫要卖关子。

      张得意被萧冲一搡,本有些恼意,却见他如此着急,心中又觉好笑,便将答案告知了他:“这你竟也想不到?是裴家的马车!”

      裴家?萧冲还愣了愣,而后便露出一副恍然神情,一拍大腿,他怎会没想到是裴玦呢?

      雅集那日,萧冲瞧李梵清与裴玦之间便有些眉目。后来这段时日,城中也有过传言,说是承平公主瞧上了裴相之子,可到底是流言,信的人却是不多。

      甚至前些日子,城中更是风传裴二郎要与沈大娘子议亲,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便再无人想起承平公主与裴二郎这桩风流案。

      思及此,萧冲却叹了口气。

      张得意劝他道:“萧大人何必忧心!若是控鹤署又送了伶官来,你急上一急我倒能理解。这裴二郎是什么人物?他怎会甘愿屈居公主府?他既不会入府,你又有甚可着急的?”

      萧冲心中复杂,只是这话三言两语也难以同张得意解释,他也并不愿将他心中盘算说与张得意听。他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张得意下去。

      张得意自觉乃是好心相劝,竟还落不着萧冲的好,也没好气,拂了袖径直离去。

      萧冲在原地,默默思索了几个来回。

      他倒不是嫉妒裴玦。按说他与裴玦都擅琴,他嫉恨裴玦再正常不过;可正是因为他也擅琴,萧冲心知肚明他与裴玦之间乃是云泥之别,他便是拍马也难追上裴玦。若是他与裴玦相差无几便罢,可眼前是这种景况,萧冲便只有艳羡的份,若是嫉恨,只更衬得他如跳梁小丑一般。

      然而张得意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裴玦并不会同他一样,委身做公主的男宠,所以,按常理来说,裴玦确实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可是,裴玦有机会做公主的驸马啊。

      萧冲长叹一声,更觉头痛欲裂了。

      裴相之子裴玦成了承平公主入幕之宾之事不胫而走,只几日功夫,这传言便已甚嚣尘上,直胜过前些时日裴玦与沈宁议亲的传闻。

      城中人分了两派。一派以为裴玦乃是正人君子,断不会同承平公主勾搭成奸,此事乃是谣传;另一派则有人声称,自己那晚在宣阳坊裴宅门口瞧得一清二楚,说承平公主与裴家二郎当街亲热,毫不避忌,不会有假!

      前一派人又抬出前段时日的传言,说裴玦在临淄王府当着众人向沈大娘子弹奏《凤求凰》云云,他二人才是金玉良缘。

      当然,更有一小部分人以为,裴玦一时与沈家娘子议亲,一时又与承平公主藕断丝连,着实不是什么君子做派。这部分人瞧着,倒觉得裴玦如此行径,与承平公主正好相配,还是莫要去祸害沈家娘子了。

      长安城中人茶余饭后议论此事不过两三日,尚未讨论出个结果,宫中却又惊传左骁卫将军沈靖在鄯州战败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如平地一声雷般,直轰得整座长安城都震了一震,众人再无心去想,裴家二郎到底心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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