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桃与鲤》寒露低垂

54、选拔赛1

　　女单的第一轮短节目结束，田珠珠暂落下风，不过简单休整后，自由滑的比赛也就开始了。

　　方知桃站趁机从观众席上溜了出去，隔了老远看见了田珠珠和林白波在休息室里有说有笑，果然没有竞争关系的话人际关系还是很好维持的。王韶坐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像是没看见自己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样。

　　田珠珠也不是好惹的，见王韶不理她，她也不理王韶，下巴一昂，拉着林白波就走了。

　　这隔了老远，方知桃都能闻见火药味，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没有立场去谴责这几个人，毕竟这可是奥运会。

　　因为赛程比较紧张，中场休息的时间也稍微长了一点。毕竟一般比赛，短节目和自由滑都不在同一天，对于选手来说还是有些考验心态和临场能力的。

　　田珠珠大概已经给自己的自由滑做好了打算。从构成表上的难度来看，田珠珠在自由滑肯定是比较有优势的。她有个四周跳，自由滑更加考验跳跃的储备。不用方知桃说，多年的比赛经验也已经让她拥有了优秀的临场反应。

　　相比起田珠珠，王韶确实也是有点局促。她能做的大概就是不停祈祷田珠珠4T摔倒吧。

　　林白波气定神闲，她自知还是难以竞争过这两位同门，没什么紧张的必要，所以上冰热身的时候还能有心思观察一下田珠珠和王韶的表现。热身进行到一半，王韶忽然尖叫一声捂着脑袋摔了下去。距离她近在咫尺的田珠珠和林白波都愣住了，也不知道王韶在干吗？明明都没有人触碰到她。

　　也不知道王光华看到了什么，他也跟着王韶喊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工作人员赶紧上去查看王韶的情况，原来是王韶热身的时候一心想要抓紧时间练习，却不防卡在了一个冰洞上。

　　所幸王韶没受伤，但是脸色也好不了。她指着田珠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田珠珠还是脸色一变，意识到王韶在说那个冰洞是田珠珠留下来的。

　　“……”

　　又来了。方知桃就知道王韶不会那么乖乖的比赛。

　　虽然冰上出现冰洞是常见的事，但是王韶恶人先告状说：“那么大的坑，肯定是她跳的时候砸出来的。”

　　在场的也就田珠珠练习跳跃最多，王韶这话大概八成也没错。但是换了别人这样指控，也未必有人听，王韶不一样，她尖叫一声王光华就立刻要去给她讨说法。

　　当然，王韶还是要装模作样的劝王光华别去，因为这很正常。

　　这么一闹，田珠珠整张脸都被她气绿了。

　　这是什么低级绿茶啊？偏偏她也隐隐觉得那额冰洞确实是自己砸出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盯着王韶看了几秒，眼圈也慢慢红了。

　　本来好好的赛前热身瞬间就乱成了一锅汤。方知桃恶狠狠的剜了王光华一眼，还是忍住了没冲下去参与进去搅局。

　　现在下去，说不定前一场短节目也作废了。她也知道其实选拔赛没那么严格，但是有王光华在，最好还是不要留把柄。

　　这场闹剧还是在方知桃的袖手旁观之下慢慢结束了。选手们重新上冰热身，队里还特意找来工作人员修了一遍冰面，这才放她们上去。

　　田珠珠还是有点不太高兴，她觉得好像确实是自己造成的，因此发脾气都没什么底气。自由滑的顺序就是按照短节目排名安排了，田珠珠第二，王韶第三。林白波看了一场闹剧，倒也没什么波动，按部就班的完成了自己的自由滑节目。

　　原本她就隐隐感觉田珠珠和王韶不对付，这次到了赛场上居然来真的了。林白波滑完一边擦汗一边心里后怕。

　　接着就是田珠珠了。她的自由滑曲目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本来还是纠结了一下到底是用更经典的钢琴曲还是更加低沉婉转的小提琴演奏，最后还是用了钢琴曲的版本。原因是田珠珠年纪太小，还是钢琴曲更加适合她表现，小提琴的版本她不太压得住，田珠珠本人对小提琴版本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有人称呼钢琴为“乐器之王”，因为它的音域广泛，而且与大多数曲子都相性不错。比起小提琴可以发出更加清亮颗粒感的声音，这对于田珠珠的合乐还有整体气质上的统一帮助很大。

　　自由滑田珠珠的考斯滕是深紫色的，但是因为从前胸蔓延到后背的大片水钻装饰，所以看起来并不深沉。

　　开场的时候田珠珠是从单侧扬臂动作缓缓切换到另一只手臂，整个身体的表现就是从左到右呈现出一个舒缓下滑又扬起的状态，一开场就给节目定下了基调：优雅、舒展。

　　典型的芭蕾式表现，虽然田珠珠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太投入，但是至少身体姿态上还算不错。方知桃舒了口气。

　　关于自由滑，方知桃对于合乐抓得更加严格。音乐诠释这一方面没有一定悟性是不行的，田珠珠舞蹈基础不错，但是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也许是年纪还太小了。方知桃花了很久给田珠珠讲解这支曲子的创作背景，田珠珠听得认真，终于勉强明白了方知桃想要的意思。

　　开场的天鹅不过是一个掠影，很快田珠珠的动作就慢慢变得更加凝重迟缓，就算不了解这支曲子的人也可以看出来，那只优雅的天鹅好像陷入了什么绝境，开始慢慢脱力。不过意象中的天鹅脱力，并不代表着选手本身可以放松要求，这种动作对于选手的力量消耗更大，因为停顿在空中的姿态需要尽力维持稳定，才能做出那种窒息感。

　　天鹅在悲鸣。

　　不知是到了生命的尽头还是落入了猎人的陷阱，田珠珠的几个转体步法几乎都集中在这一块，演绎着天鹅垂死挣扎的姿态。

　　忽然之间她脚下的滑速加快了，上肢和下肢的动作很舒展的张开，小小的捻转步、莫霍克、换足，接着她忽然之间就起跳了。

　　这个4t来得突然，因为刚刚那几个动作好像耗费了她大部分精力，所以没人想到她以这种猛烈而夺人眼球的方式起跳。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天鹅垂死前的挣扎哪里是安静优雅的，它也会悲哀的鸣叫起来。

　　田珠珠的4t其实成功率还可以，起码比3A好些。女单对于四周跳的存周现象相对比较宽容，因此几个裁判也不约而同对田珠珠的第一跳给了绿牌。

　　方知桃瞥了一眼赛场上面的屏幕，显示田珠珠的4t实时goe是1.75，其实算是比较理想的分数了。

　　这第一跳过后，田珠珠的眼神也不再到处乱飘了，同时这一段的滑行也轻松些，不需要太多的体力去维持姿态。

　　接下来的连跳也还可以，只是因为她连跳的第二跳存周，好好的三三连跳降组成了三周+二周两跳。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分数，但是不管怎么样她自己对跳跃质量还是有点数的。田珠珠明显有点慌了，她手忙脚乱的做完了过渡步法，就慌忙的又起跳。这次是3A，她还是状态不佳，居然摔倒了。

　　王光华在方知桃耳边发出很刻意的长叹，真是贱得要命，方知桃忍了很久才没有一巴掌招呼上去。

　　现在的教练真奇怪，明明以前是身为小孩的运动员经常私下里有摩擦甚至动武，教练在旁边劝架、通报批评，而方知桃自己从运动员变成教练以后，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和王光华动武。

　　她气得牙痒痒，但不得不继续看田珠珠的节目。

　　还剩下两个连跳和两个三周跳单跳，田珠珠慌里慌张的滑了一段以后还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下一个夹心跳时仿佛憋着一口气，竟然出人意料的还不错。

　　方知桃叹了口气，本来表现力也是挺不错的，一到跳跃部分就开始手脚乱舞，田珠珠这孩子明明应该不止于此的。

　　这场自由滑大概也是田珠珠人生中滑过的最慌乱的一场，因为丢了3A，即使后面的部分都完成得还行，她也不太能高兴起来了。最重要的是，她在短节目落后的那两分，可能会影响她第一轮比赛的最后成绩。

　　方知桃也很想下去安慰她一番，但是现在还不行。她只能看着田珠珠垂着脑袋从通往后台的通道口消失了。

　　王韶的《春江花月夜》方知桃也是非常熟悉。因为有种论调认为参加比赛的选曲一般不会太单薄，所以王韶的音乐是交响乐版本，古筝、琵琶、扬琴等多种民乐的合奏，比起更加流行的古筝/琵琶独奏要更加饱满富丽一些。但即便如此，其基调还是比较清冷寂寥的。很难想象刚刚还在冰上撒泼的王韶即将要表演这支曲子。

　　琵琶声起，江上风起，月上东山，王韶向前一甩袖，向后滑去。虽然花滑比赛用的考斯滕做不到中国舞表演服饰那样的宽袍大袖，但王韶的考斯滕袖子是由深变浅的设计，手套则是很浅的过渡色，利用色彩果做出了上窄下宽的视觉效果。编舞的中国舞老师虽然并没接触过花滑，但是在手部动作的设计上确实很考虑冰场上的情况，指导了王韶从肩往肘，再到手腕，依次推送出去，很具有欣赏价值。

　　单单就这一个动作也能攥住人的眼球。虽然对于王韶王光华这对叔侄颇有意见，但方知桃对于王光华的审美艺术很认同。这支曲子是他给王韶定的，编舞也全程监督，美感在线，只是王韶这个孩子太娇气，不能完全表现出来编舞的良苦用心，也算是有点糟蹋了。

　　继续下去，扬琴、二胡、梆子也依次浮现。这曲子一听就是下了功夫编的。

　　很快王韶就开始跳跃。在这优美的音乐里突然插入一段压步果然还是有点突兀，但是王韶可不能干拔3A，她这个进入还是也是年轻选手的通病，田珠珠、王韶、卡佳甚至索尼娅，差不多都有点拖沓。

　　但是准备时间那么久并没有给王韶带来什么稳定，她这个3A也摔了，简直毫不出乎意料的事……上冰热身那段时间，她影响了田珠珠心态不错，但她演了半天虽然达到目的，自己也到底还是有点飘，本来就不擅长的3A摔了方知桃都不意外。

　　王韶咬着嘴唇迅速站起来，就算她很不高兴，摔倒后立刻站起来也是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摔了3A，她就得想办法把自己和田珠珠之间的分差补回来。

　　幸好，幸好她还有其他王牌。

　　田珠珠的连跳也降组了，王韶只要好好完成她的连跳就可以赢下这一局了。她很少皱眉，因为王光华认为皱眉不好看，但是此刻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蹙起眉毛。

　　她抬起手，用手指背从额头滑下，这是方知桃曾经纠正过她的动作。

　　不过此时她也没什么心情去体会这个舞蹈动作的韵味了，只是草草滑下去，更多的精力放在脚底的滑行上面。

　　连续一个连跳、两个单跳，她都完成得很好，音乐也慢慢转向以一个小高潮。数种乐器齐奏，虽然是在表现寂寥无物的江面，但是因为编排的问题，反而更加显得壮阔浩瀚。

　　“嗙——”

　　王韶的第二个连跳落冰了，王光华再也难掩喜色，伸手拍了一下手边的坐席。

　　这个3lz+3lo的连跳已经奠定了胜局！

　　方知桃也说不上不舒服，她当然也很高兴，王韶这个连跳平时还磕磕绊绊，但是比赛时居然良好发挥了出来，算是一件大喜事了。可惜奥运会的入场券只有一张，说她高兴，也会为另一位选手感到遗憾啊。

　　第一轮选拔结束，依然是王韶第一，田珠珠第二，分差却拉大到了四分。方知桃叹了口气，终于可以去和女孩子们说两句话了，她一边走一边思考应该怎么安慰田珠珠和林白波。

　　主要还是田珠珠，她拿出来四周跳但是却还是输了，这就很令方知桃头痛了。连着两次失误，田珠珠不禁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她也不太明白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反正给她留下的感觉就是突然间失控了。

　　“还有两场，加油！”

　　方知桃第一个就是来和田珠珠说话，田珠珠一看见老师就红了眼睛，一头扑进方知桃怀里。

　　“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女孩在方知桃怀里边哭边抖，方知桃心疼得心肝儿都颤了，只好一个劲儿给田珠珠顺毛。

　　这边正一团慌乱的时候，王韶也过来了。她当然很得意，因为一般来说王韶很难赢田珠珠，而且这还是在田珠珠完成了四周跳的情况下。

　　“教练我……”

　　她看了一眼田珠珠的后脑勺刚要开口，被方知桃打住了。

　　“嘘。”

　　她眼皮子掀了掀，大概是因为赢了第一场，懒得生气，也没说什么，关门走了。

　　剩下不知所措的林白波站在方知桃和田珠珠旁边一脸懵逼。

　　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她有点想回家。

　　王韶回到走廊里，王光华还在等她。

　　“走吧。”

　　“她说了什么？”

　　王光华盯住王韶的脸。

　　“……没说什么。”

　　王韶有点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

　　“好吧，明天也要好好比赛。一家人都在期待你能去奥运会！”

　　王韶还是掀掀眼皮子：“知道了。但是奥运会之后我就自由了。”

　　因为这些长辈的愿望，不得不一定要去奥运会，这也真是很荒谬的行为动机。说出去大概没人相信吧。真是对不起了田珠珠，你还有下一个四年，可是我王韶不想再困在这块冰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