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桃与鲤》寒露低垂

15、中国杯短节目（一）

　　这个想法让季鲤忍不住一缩后脖颈，把脸埋在衣领里微笑了一下。但是这一小撮女孩子比较含蓄，只是围在那横幅旁边小声说着悄悄话，看见季鲤滑过来瞟了一眼那横幅，发出像小鸟叫声一样细小的尖叫。

　　季鲤脚底下更加起劲了，眨眼间滑过大半个冰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试跳过呢。于是他甩了甩头，打算暂时忘掉这些，换了两个压步，屏息静气，跳出了他最近在苦练的4lo。

　　这次不只是横幅方向了，从观众席四面八方传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可以看出季鲤的4lo实际上是比较稳定的了，虽然在场的观众也是头一次见他跳。但是这意味着季鲤手里握着四个四周跳，李诗涛目前公开的只有三个，季鲤在自由滑用三个高级四周跳上难度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不远处的李诗涛也回头看了看季鲤的背影。虽然对于季鲤来说，20岁的李诗涛已经算是前辈了，但是他注意到季鲤是因为，从踏进冰场的那一刻起，季鲤就没有特意看过他的举动一眼！

　　虽说选手的实力和习惯可以通过看录像的方式详细了解，但是休赛季后大多数选手在状态上都是有明显起落的，本赛季的第一场比赛本该是选手们互相观察以改善战术和比赛策略的修罗场。然而，作为李诗涛最大的竞争对手，季鲤居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是在刚进场时抬头看了一眼给他应援的横幅。

　　平心而论，李诗涛觉得自己在感情上受到了侮辱，但是另一方面他看着季鲤落冰后又埋头滑走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在……害羞？

　　这下李诗涛心理平衡了，他狠狠蹬了一下冰，滑到季鲤不远处练习跳跃。不过季鲤还是没有回头看他，李诗涛多少有点郁闷。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季鲤好像侧过身来了，于是赶紧也转过头去试图和他交换眼神。

　　“小鱼！小鱼加油！”

　　有女孩子的尖叫声。

　　原来季鲤是在和横幅方向的粉丝打招呼。

　　李诗涛灰溜溜的扭过头去。

　　可恶可恶。

　　李诗涛赌气滑得远远的，不再靠近季鲤的方向。

　　抽签结果出来，季鲤和李诗涛的出场位次是一前一后，李诗涛又没忍住看了季鲤一眼。然而季鲤仍然没有注意他，坐在座位上拿手指头比划动作。

　　“你好。”

　　李诗涛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季鲤的肩膀。

　　季鲤转过头，看见一个东亚面孔，还以为是国家队里哪位小孩，正要打招呼，猛然听见李诗涛来了一句英文，这才发现这是李诗涛。

　　“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季鲤的态度又热情得过分，李诗涛心里一暖，本想出口的挑衅话语又被他吞进去了。

　　“祝你好运。”

　　“你也好运。”

　　礼貌性对话后，场面又陷入一片尴尬。幸好这时候开始赛前热身了，李诗涛才没有被自己尬死在抽签室里。

　　六练时季鲤和李诗涛这才回归了正常状态，各自认真练习了一阵子。

　　因为今天没有女单比赛，方知桃姗姗来迟，被刚下冰场的季鲤抓住：“老师！”

　　奥列格在旁边有点尴尬的笑笑。

　　方知桃也很尴尬，但又不能在比赛之前影响季鲤心情，于是当作没看见奥列格的眼神，拍拍季鲤的背：“好好比赛！老师在观众席上！”

　　得到季鲤肯定的回答后，她急忙蹿回观众席去。

　　没想到今天还是世锦赛时那位解说小姐解说，她在六练时就已经重点关照季鲤和李诗涛两个人了，颇有些想看他两人打起来的架势。到了季鲤短节目时，解说小姐更是语带笑意：“现在上场的是中国选手季鲤，他曾在2029年度的世锦赛上取得第五名的成绩，我们观众朋友对他也是十分的印象深刻。今天他短节目的选曲是克莱斯勒的《爱之悲伤》。”

　　此时季鲤已经在冰场中央站好，摆好了开场pose。

　　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响起，季鲤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奥列格曾经说过，他应该把感情融入表演里，初到“新星”的季鲤则坚持试图去寻找藏在表演里的技巧。而终于寻到了技巧本身时，卡佳的笔记开篇第一句话就是：“ 把自己变成天鹅。”

　　奥列格是对的。

　　《爱之悲伤》是典型的维也纳圆舞曲风格的曲子，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缠绵而忧伤。季鲤开场圆滑优雅的规尺步仿佛是这场舞会的开场舞步，他挽着双臂旋转着滑向自己的心爱的姑娘。虽然场上并没有第二个人，但是观众可以从他带着甜蜜和烦恼的表情大致看出来。

　　维德针对季鲤而作的编舞大量参考了华尔兹的动作，步伐飘逸但不复杂，减轻了滑行苦手季鲤在定级步法部分的压力，虽然一旦失误就有定级不满的危险，但是对于增加跳跃稳定性也有很大帮助。

　　华尔兹的女性动作多有不怎么激烈的旋转，季鲤的第一个4lz进入前的难度步法也就参考了舞蹈动作，不过难度进入高级四周跳，他目前也只能做到在最擅长的4lz上达成。

　　也因此这个4lz跳出来破天荒的高分，不过季鲤本人暂时并不知道，方知桃在屏幕上看见时，和解说小姐一样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解说小姐还得勉强维持自己的职业素养：“观众朋友们……现在您看到的是2029年花样滑冰大奖赛中国站短节目的实况转播，刚刚来自中国的运动员季鲤完成了他的第一个跳跃。”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左上角的分数栏里跳出来的数字说明了一切。

　　那是个接近满分的GOE，不过当事人季鲤还不知道，他仍沉醉在他的《爱之悲伤》当中。

　　很多选手都会被高难度的跳跃影响情感表现，或者干脆就被即将到来的高级跳跃给奴役了，全程助滑压步加紧皱的眉头。季鲤并非滑行最好的一个，做不到无助滑+无压步的高级跳跃，但是他已经把压步压缩到最少，再加上舒缓的表情与进入，不细看会被他的假动作所欺骗，这个跳跃就显得格外丝滑而强势。

　　从青年组开始，热烈的欢呼声在他每一次4lz以后都会有，因此季鲤还没有特别注意，直到他跳出第二个3lz+3t连跳时，欢呼声同样热烈，他才有点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实际上他对自己的这个连跳不是很满意，尝试难度进入时差点跳空，但好在及时刹了车，用莫霍克加转三遮了过去。

　　接着的旋转部分，季鲤早已练习过无数次，得益于奥列格的陆地训练，他几乎不需要提心吊胆的确认自己是否出错。这一套旋转行云流水，季鲤对自己剩下的那个3A也充满了信心。

　　森川之明紧盯着冰场休息室里的屏幕，多日没有松懈的表情里终于稍稍露出一丝笑颜。

　　这时有个姑娘端着盘子坐到他身边来：“你的竞争对手很不错。”

　　森川抬眼瞥了她一眼，是索尼娅，他素来和这位奥运冠军没有交集，训练时间也不同，这姑娘特意来找他也不知到是为了什么。

　　但是出于礼貌，他没有把这个疑问表露在脸上，而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索尼娅也没动盘子里的食物，她和森川一样抬头看着电视屏幕。屏幕里的季鲤刚好完美的完成了最后一个跳跃，她的红唇不出所料的弯了起来。

　　“这孩子，慢慢的超过你了。”

　　她笑嘻嘻地贴在森川耳边说，但是这年轻姑娘甜美可爱的声音在森川听来像是鬼魅一样。

　　他比索尼娅来加拿大的教练组训练早得多，却在几个月里认识了她的厉害。

　　由于是奥列格的组里出来的女单，所以跳跃强度几乎可以媲美男单，而米兰奥运会已经过去三年之久，索尼娅的技术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组里一些倒霉的小男单没有一次在技术难度上比得过索尼娅的，差点被她整自闭了。而同时，索尼娅还有一张很厉害的嘴。当然，运动员有主见是好事，但是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她的挑衅和若有若无的鄙视，曾经还有选手集体要求把她逐出俱乐部。但索尼娅是主教练废了大功夫挖回来的，因此也没什么结果。

　　“啊。”

　　森川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他最讨厌在别人面前丢脸了，无论是比赛还是别的事。他很礼貌地推开索尼娅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是件好事，而且季鲤一直很强。”

　　“你可以打败他，我相信你~”

　　索尼娅在他背后挥挥手。

　　实际上明天森川之明就要回国参加日本分站赛了，索尼娅这话看似是激将法，想要激起她的斗志，可是如果现在才开始有斗志，那什么也来不及了吧？明明就是来干扰他心态的诡计！

　　森川冷哼一声，决计以后看见她立刻躲开。

　　季鲤抱着五六只大鱼玩偶滑回场边，旁边等着的奥列格伸手帮他拿了三个，剩下的被他自己抱在怀里。上一次世锦赛的时候，观众投给他的玩偶还是普通的娃娃，这次就已经高度统一的变成了大鱼和小鱼。大概是因为“小鱼”这个爱称吧。

　　季鲤回头向横幅方向再次挥手，却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尖叫和欢呼。

　　搞得他不好意思就这样走了，于是认真的向四个方向都挥了手才跟着奥列格离开。

　　这时镜头扫到了观众席上的方知桃。大约是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季鲤和方知桃是绑定的，连导播都不能免俗。

　　“中国选手季鲤，上个赛季结束他去了俄罗斯训练，但是今天他的前教练方知桃还是来了。”

　　“可以看出方教练也很为季鲤骄傲啊。我还记得十五年前方教练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在中国杯夺冠的时候乐坏了。”

　　两个解说都是看着方知桃过来的，这时又看着季鲤比赛，很有些感慨。其实从方知桃的鼎盛期到季鲤，也就十多年时间而已。同一代观众从青年变成中年，仍然记得当年方知桃的在中国杯时滑的《蓝色多瑙河》，也是圆舞曲类型的音乐。

　　此时的方知桃一脸满足的举着手机拍现场的观众，还有写着季鲤名字的横幅。

　　分数出来，季鲤果不其然排在第一，现在李诗涛想要超过他，就只能三个跳跃全部goe大体拉满了。当然，这是李诗涛做不到的，他当即放弃了这么做。

　　不得不说，李诗涛在赛场上心态很稳，即便在看到季鲤超高的分数后稍稍皱了下眉，但接着他就没事人一样上了场。

　　季鲤看着转播画面里李诗涛的脸，反而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明明他短节目已经宣告获胜，但是看着李诗涛微笑的脸，他却无端的紧张起来了。

　　李诗涛的曲目出自电影《出埃及记》，讲述了犹太人回归“应许之地”的故事，大体就是恢弘而气势雄壮的感觉。20岁的李诗涛确实压得住这个曲子，虽然后起之秀季鲤将他逼得做出了让步，但是他也没有丝毫慌乱。

　　解说小姐不禁赞叹道：“李诗涛强有力的心理素质，让他面对这样的压力时还是能够零失误完成短节目的比赛……不愧是世界冠军的自我修养。”

　　Ending pose 时李诗涛向观众席展开双臂，仿佛最后摩西站在那比斯迦山的顶峰，俯瞰着这片“奶与蜜之地”。

　　“真强啊，可恶。”

　　季鲤笑嘻嘻的嚷了一句，奥列格听出来他心里的不服，拍拍他的肩让他不必焦虑。

　　“你已经是第一了。”

　　赛后，季鲤在走廊里又一次遇到了李诗涛。

　　这时的李诗涛已经换了便服，站在人群中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外国选手。季鲤赶紧过去和他打招呼。李诗涛发现是季鲤，眼睛一亮：“你好！你今天表现好棒！”

　　季鲤当然不好意思接他这句夸奖，挠着头问李诗涛可不可以给他联系方式，他想要和李诗涛私下交流。李诗涛是像是完全忘了公开训练时的尴尬，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实际上他也很想和季鲤认识啊！上次世锦赛的时候森川之明和季鲤的眼神一直黏在一起，他没机会去打扰，这次森川这个阻碍总算不在了，李诗涛想这次季鲤总算该把自己当对手了吧，然而还是没有，季鲤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因此，季鲤赛后主动找他要联系方式，他还是很开心的。

　　晚上方知桃找到季鲤，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子：“小鱼出息了，哈哈哈哈！”

　　季鲤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摞信件和些小玩偶，署名都是一些昵称，因为这是观众席上那几个女孩子托方知桃送的。

　　季鲤也忍不住笑。他傻乐的样子被方知桃拍下来发给了田珠珠，方知桃害义正词严的说季鲤在外面招蜂引蝶。

　　季鲤想抢她手机，但方知桃跑得更快，只留下一串响彻走廊的大笑。

　　他坐下来给田珠珠发消息解释，没想到田珠珠回得很快：“那是我们粉丝群的朋友写的！你要带回去哦!”

　　季鲤这才意识到田珠珠根本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你们……？”

　　“对呀。”

　　好家伙，自己女朋友竟混自己粉丝群。

　　季鲤沉默了。

　　田珠珠明天短节目比赛，没空跟他聊天，季鲤眼巴巴的看着田珠珠的状态从“在线”变成“勿扰”。

　　原本女单也是今天比赛，因为场地出了点问题，就挪到了第二天上午。而下午就是自由滑，田珠珠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还能抽空理他一下已经不错了。

　　季鲤下意识看了一下田珠珠的位次，发现她居然和卡佳一前一后出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缘分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