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桃与鲤》寒露低垂

13、中国杯（序曲）三

　　总体而言，季鲤在莫斯科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他母亲季芸虽然分身乏术，但偶尔助理小哥也会跟去冰场，给季芸拍点季鲤的训练日常。这天是周六，助理小哥照例询问季鲤是否可以跟去，季鲤本人当然没有意见，但是需要再征求一下奥列格的意见。

　　谁知奥列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今天不行，周一再来吧。”

　　季鲤有点郁闷的跟妈妈道了歉，季芸在电话里只顾关心他儿子是不是吃得饱，有没有受伤。季鲤咽了咽口水，说：“妈，霖哥在呢。”

　　助理小哥确实厨艺惊人，但一般季鲤是吃不着自己想吃的中国菜的。因为根据奥列格的食谱，季鲤的食物几乎都是以水煮加凉拌为主，偶尔是节日要煎块肉排，都是拿喷壶覆上一丢丢油，然后海盐胡椒调味，一道节日大餐就完成了。所以，季鲤嘴巴里都能淡出鸟来，本来爱吃的肉排因为少盐少油，吃多了也就变成折磨。偏偏他还要大量训练，所以实际上需要吃的食物量也不少，对于季鲤来说吃饭真是折磨。这时候听妈妈说起家里的饭，季鲤忍不住狂咽口水。

　　季芸隔着电话听见儿子在咽口水，叹了口气。

　　“小鱼，你说实话，有没有好好吃饭？”

　　“妈……我发誓，我努力吃饭了。”

　　季鲤向天发誓，他每天吃饭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可能比他滑冰还要努力。

　　季芸将信将疑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季鲤刚到冰场，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

　　比如，季鲤在俱乐部楼下看见了两个端着摄像机的陌生男人。除此之外，举着手机的路人也不在少数。有人认出了季鲤，跟他打招呼，季鲤一脸懵逼的看着围观群众，不知该不该立即逃跑。

　　虽说是小有成绩，但季鲤还从未在莫斯科被普通人认出来呢。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群人并非冲自己来的，而是在此等候奥列格那位奥运冠军的亲侄女。

　　他掏出手机看看新闻，并没有什么新闻说索尼娅又转组回来的资讯，也不知道这群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甚至还有当地民众举着印着索尼娅名字的横幅。

　　为了避免和这位奥运冠军面碰面的尴尬，季鲤赶紧一个闪身进了俱乐部。

　　奥列格也不在，清晨的冰场还有点冷清，季鲤在训练室透过那扇落地窗往外看去，俱乐部门口的人不减反增。他一边热身一边好奇的透过窗户往楼下看，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别克就开了过来，径直停进了新星的停车场。

　　想必这就是索尼娅了。此时季鲤做完了热身，转身往冰场走去。

　　就在这段时间里冰场旁边忽然多了许多人，虽然季鲤对于外国人有些脸盲，但是他还是这些人的衣着判断出来他们并不是原本在这里训练的选手。不过这也没有打扰到季鲤刻在骨子里的训练习惯：他换了冰鞋，如往常一样滑进冰场，开始按照计划表上所说的那样进行常规的步法训练。

　　季鲤的跳跃能力一向能掩盖他滑行的不足，直到来了莫斯科被奥列格指出之前，季鲤一直对于滑行训练有些兴致缺缺。其实他这样做，也有规则的缘故吧，比赛中滑行的定级很难从根本上影响最后的结果，尤其是在这一两个赛季新规则实行后，节目表现力更加倾向于裁判的主观感受了。

　　但奥列格不同意他的看法。在奥列格这样从旧时代走来的前选手看来，不管规则如何，滑行就是一切的基础。直到他们练习难度步法进入四周跳时，季鲤才发现自己的跳跃在难度步法之后简直不堪一击。平时助滑加压步大约三到四秒的时间，不管是3A还是4lo，都能保持在65%的成功率以上，使用步法进入则会降低。

　　绕着冰场滑了一阵子，季鲤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虽然并没有在练习跳跃或者旋转之类的危险动作，但是一般冰场内训练的选手们都约定俗成的与别人保持距离。毕竟虽然花滑的冰刀没有开刃是钝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滑速很快的职业选手，一旦划伤别人那后果也难以估量的。

　　这个人大约跟着季鲤滑过了大半个冰场，最后大概是季鲤实在没法滑得再慢了，那个人也随之停了下来。

　　“Hey,bro.”

　　身后的那人主动打招呼，虽然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离谱，但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季鲤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索尼娅，奥列格手底下的第一个奥运冠军。

　　季鲤的脸盲再严重，也不能不认识这张脸。自从索尼娅在世界赛场受到关注开始，就是花滑界人士无法忽视的存在。之前方知桃一直觉得索尼娅有点中亚人血统，因为她并没有长着典型的斯拉夫人面孔，而是带着一些亚洲特点 。本来对于这样的事毫不感兴趣，此时季鲤近距离看见了她的脸，才真正意识到方知桃说的没错。莫斯科的斯拉夫人很多，包括卡佳和奥列格都是金发碧眼，而这位索尼娅的长相终于让季鲤产生了一种“这个人长相不一样”的感觉。

　　“Good morning.”

　　季鲤对她尾随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但确实只是小事，他也没法发作。索尼娅笑了一声，没再强行跟随季鲤，只是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奥列格希望你成为下一届奥运冠军？可惜我不这样想。”

　　说完她就风一样滑走了。季鲤回头看她，这姑娘用刃极深，可以看出来这双冰刀被她用得炉火纯青。但不管怎么滑都带着一股子炫技的味道，而且也不太照顾冰场上其他人的感受，几个背对着她的选手差点被急速从他们之间穿行过去的索尼娅吓得摔倒。

　　没多久，奥列格也回冰场来了，他一向容光焕发，这是他努力保养身体的结果。然而今天他眼底下居然挂了两个大黑眼圈……季鲤滑向他：“怎么了？”

　　“索尼娅回来了，我昨晚失眠了。”奥列格薅了一把自己本不旺盛的额发，不小心露出一个铮亮的大额头，他又赶紧把头发捋回去。

　　他当然失眠啊，索尼娅是他八年的心血，他至今为止最成功的学生，他在花滑世界里立足的基石。同时，也是他的痛苦来源。

　　想起这些，奥列格烦躁的又摸了摸头发。

　　索尼娅也看见了他，非常快的滑了过来。奥列格大惊失色，但他总不能往季鲤身后躲吧，于是也只好站在那里等待审判。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索尼娅并没有像他们当初决裂时那样用激烈的言辞对他说话。索尼娅热情的握住了他的手，呼道：“我亲爱的叔叔，你瘦了。”

　　奥列格常年上冰本就不胖，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气氛忽然尴尬起来，季鲤插话道：“额……索尼娅，奥列格他常向我说起你，你是他的骄傲。”

　　奥列格表情怪异：“……”

　　索尼娅倒是笑了，她似乎很满意这句话，然而她抿了抿红唇：“是吗，那真可惜，现在是别人的骄傲了。”她这句话看似是对奥列格说的，但却特意用的英语，实际上也是给季鲤听的。

　　季鲤也察觉出这两人不对付了，赶紧闭上了自己不靠谱的嘴巴。

　　“祝你蝉联下一届奥运会冠军。”奥列格冷着脸用俄语说，“当然也欢迎你假期来我们的冰场参观，现在我要和别人开始训练了。”

　　索尼娅耸耸肩：“也祝这位朋友取得奥运会冠军。前提是不要被你虐待到逃跑。”

　　他们两人的加密对话季鲤一句都听不懂，看见奥列格向自己招手他就乖乖滑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季鲤总觉得一道目光一直跟着他们俩，想必是那位索尼娅了。但季鲤可不怕被人看，他头一次来“新星”时，奥列格的目光比索尼娅还要密切，季鲤照样把自己所擅长的4lz跳得很稳。

　　“Perfect！”

　　不仅是奥列格，今天早晨在场的选手们都给季鲤的这个4lo鼓起了掌。距离季鲤在冰场的AI数据库里第一次成功跳出足周的4lo才过去一个星期，他便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成功跳出来，可以说不少在场的孩子都是有些羡慕的。

　　季鲤稳稳落冰，看见周围聚过来一群人，于是有点调皮地向他们行了一个礼，顺势在冰上滑出一小段摆出新赛季节目的ending pose.

　　那道来自索尼娅的目光被主人慢慢收了回去。季鲤觉得很好笑，自己并非索尼娅的竞争对手，她对自己哪里的敌意啊？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奥列格手里的好牌吗？

　　午休的之前索尼娅意见离开冰场了，楼下那些媒体和冰迷也逐渐散去。季鲤躺在奥列格旁边的床上刷手机摸鱼，忽然就刷出一条消息来：“索尼娅回你们冰场了？你拍照没？”

　　来信人是方知桃。她一直蛮喜欢索尼娅的，虽然比不上对羽生结弦的爱，但索尼娅在米兰冬奥会上的那张红裙照也是做了她屏保蛮久的。季鲤很惊讶她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谁知道方知桃回复说国内论坛有人扒了就发上来了。

　　季鲤点开一看果然是从俱乐部门外抓拍的一张照片，所幸自己那会已经上楼了，否则网友们就会在照片里同时看见自己。

　　他慢慢滑下去看，一大片高呼“索妹妹万岁”“老婆我命运般的老婆”的帖子当中，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奥列格的名字。

　　这篇帖子详细剖析了索尼娅和奥列格的关系。从索尼娅的身世扒到奥列格多年前的世锦赛铜牌，简直让季鲤大开眼界。原来，奥列格当年在世界大赛昙花一现是因为受伤再加上哥哥一家人意外去世，他没办法只能收养了年幼的索尼娅。楼主也强调这一切都是索尼娅采访外加奥列格的古早报道推测出来的，只是猜测。但有理有据，季鲤权当是真的，继续看了下去。

　　“据索尼娅的采访，奥列格的训练方式非常严苛，他组里的成员经常吃不饱饭，每天很早就要起床训练，以至于索尼娅上学时要多和老师讨一份面包吃。就是这样，也不停的有人被淘汰，索尼娅说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被叔叔从【新星】淘汰掉，这样她就可以尽情的吃蜂蜜和全脂牛奶了。”

　　倒真是奥列格的风格呢！快对吃饭产生恐惧心理的季鲤腹诽道。

　　不过挨饿倒是不至于吧，季鲤想了想自己中午那份几乎没有吃完的午餐。组里其他孩子的饮食也大致和季鲤一样，只是因为季鲤训练量更大所以会多吃100克的牛肉。

　　他继续看下去，贴子说：“……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索尼娅得到奥运冠军的那一刻，她认为自己已经还清了叔叔的恩情，她决定出走。【这是运动员应有的生活方式！】奥列格总是这样说。【我会控制好我自己的！】索尼娅抗议过，然而奥列格无动于衷。2028年冬天，在蒙特利尔举行的大奖赛总决赛后，又一次拿到金牌的索尼娅向叔叔提出了中断合约的要求。”

　　这贴子的叙述口吻很像某些人物特稿，有些细节离谱得过分，但不妨碍季鲤大致了解索尼娅的心路历程。

　　总结来说就是，索尼娅不想受奥列格的高压式训练，趁着年轻还能出成绩，带着加拿大教练的律师逼宫后脚底抹油run了。但是问题是，季鲤虽然感受到了压力，但奥列格这里远没有索尼娅描述的那么恐怖，季鲤这不还是躺在奥列格旁边上着网冲着小浪。

　　这时午休时间结束了，奥列格本该醒了，但因为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他仍然在睡梦中。季鲤不想打扰他，自己去了训练室做陆地训练。

　　九月初的莫斯科午后还不算特别冷，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街道上静悄悄的。季鲤隔着落地窗看见一只浑身油亮的乌鸦在树枝上左顾右盼，季鲤挥挥手吓唬它，它不屑一顾的瞥了季鲤一眼，接着继续站在枝头眺望远方。

　　“真漂亮……”

　　季鲤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脚麻利的调整好器械，准备开始训练。

　　忽然那只乌鸦“呱”地惊叫了一声，腾空而起，季鲤也被吓了一跳，跑到窗边看去，原来是一只橘猫悄悄爬到了它身后，正要伸爪捕猎，却被乌鸦跑了。

　　季鲤看得有趣，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在犯什么傻，于是背过身去，不再看那飞远的乌鸦。

　　晚上的时候季鲤才从俄媒那里看到上届奥运冠军索尼娅回国度假，第一件事就是回“新星”重温故梦，真是国民的骄傲之类巴拉巴拉一大堆套话。

　　索尼娅这是来“重温故梦”的吗？这架势像是来报仇的。

　　季鲤白看了个八卦，虽然自己也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但是还是好奇胜过被冒犯的心情。毕竟，运动员里面性格直白的不在少数，季鲤想起森川之明给自己写的“决战书”就觉得索尼娅这种敌意只不过洒洒水的事。

　　说起来，森川之明和索尼娅是同一个教练组的选手吧。季鲤的脑洞一打开，就很难收住。他赶紧去给森川打招呼：“我今天见到你们组的索尼娅了！”

　　森川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他，季鲤尚未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也没在意，看完学校的网课就睡了。

　　远在加拿大的森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狠狠“哼”了一声。

　　要是季鲤看见了一定会说他被田珠珠感染了，然而没人看见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