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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一些琐事(六) ...

  •   后面森川从卢卡那里了解到,索尼娅并不打算离开加拿大回到俄罗斯,后续的打算应该是在此地长期定居。森川眼神复杂,虽然这个消息并不意外,索尼娅和奥列格的那些沉重往事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她要离开俄罗斯在正常不过了。

      只是……

      “她接下来要干什么?还要滑冰么?”

      森川瞥了眼远处冰场上的索尼娅,压低声音问卢卡。

      “还不清楚……但是我真希望她可以留下来。”自从被森川发现自己对索尼娅的倾慕之情以后,卢卡倒也不装了,他希望可以和索尼娅长期共事的心情快要溢出来,森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这样子实在辣眼睛。

      冰场上的索尼娅看来心情大好,和赛场上的冠军索尼娅完全不同,她这时候滑行轻松随意,不过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她在滑着本届冬奥会表演滑上她所表演的《Wish I Was Here》。并没有音乐配合她,但她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一个动作,森川和卢卡看向她时,她正轻盈的从冰面上跃起,刀尖落冰后顺势向前滑出一步,像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落在冰上。卢卡的眼睛跟着她转过去,欣赏之情简直溢于眼角。

      森川默默退后几步,缩到冰场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索尼娅一曲终了,转头滑向卢卡这边的时候,他才冷不丁开口道:“太好了,看样子你们还有很多机会相处呢。”

      卢卡非常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要喝止他的阴阳怪气但完全没有底气。于是他什么也没解释,扭过脸去。

      “?”

      索尼娅倒是不为所动,直接无视了森川,抬头盯着卢卡的眼睛小声说起了什么。

      森川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的走向冰场,脱掉冰鞋套,啪的一声扔到地上,径自滑开去了。

      隐隐的,他嗅到了不太平静的气息。只不过现在还是在萌芽阶段,森川知道自己就算再多说几句也是徒劳,毕竟没有证据。

      今天冰场人不多,森川听见自己冰刀在冰面上滑过的清脆声响,每滑一步都清晰而精确。

      这还是他自冬奥会以后第一次上冰,之前都还在努力的做些简单的恢复训练,不过他倒是没有其他选手那样艰难,这也得益于他在此之前经年累月的努力在他肌肉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直到昨天下午森川才决定参加本赛季的最后一场大型比赛世锦赛。在此之前医生都不建议他在恢复期参加比赛了,不过大概是他运气太好,昨日的检查中发现森川恢复得比寻常情况要快很多。

      那个长着亮闪闪的鼻子的医生同他开玩笑:“孩子,你会什么魔法么?这实在太少见。”

      可惜他开玩笑的对象挑错了,如果是对别人说,大概会得到友善的回应,但森川板着张脸,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不,大概是因为恢复训练。”

      医生哑然,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有这样不解风情的人,而且还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小孩子。

      此刻不解风情的森川本人正在小心翼翼的尝试他的跳跃。虽然不怎么抱有期望,但是森川还是试探性的迈出了那一步。

      起跳……很好,团体赛之前那种钻心的疼痛大差不差的消失了。

      这本来是个三周跳,因为长期没上冰的缘故,起跳时的力度没控制好,在第二圈的时候失去速度,最终是停留在了两圈半的位置。这出乎他的意料,想来大概是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滑铁卢。

      他勉强支撑住身体,站定后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不过,因为包裹着训练服,他倒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卢卡也注意到他的异样,停止了和索尼娅的对话,远远的向这边走过来。不知怎么的,森川居然紧张起来,眼看卢卡越走越近,他慌乱中喊了一句:“等会!”

      卢卡被他这一声吓到,一只脚悬在空中,不知该不该落下。

      森川迅速站直身体,向反方向滑去。

      只是一次旧伤复发而已。这到底是什么?他已然把卢卡和索尼娅的事抛之脑后了。找到合适的位置,森川再次起跳,仍是那个3lz。这一次他凝神屏息,在卢卡及索尼娅的注视下进行了极漫长的准备滑行。

      这次倒是成了。森川落冰后终于露出一丝丝笑意。

      下一秒,他又有些沮丧了。尚还不清楚他自己的四周跳情况如何……

      “啊。”索尼娅在原地看得津津有味。

      “吓我一跳。”卢卡很无奈。

      “他的表情真有趣~”

      她这句话真是恶趣味满满,也不知道是在说森川跳跃中的扭曲表情还是拿起跳前那苦大仇深的严肃表情。

      总之,这都是每个选手会经历的东西,索尼娅非要单独提起来,这让卢卡也嗅到了奇怪的讽刺味道。

      他看了看森川,又看了看索尼娅。很显然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是他能惹的,于是讪讪闭上了嘴巴。

      森川既然能够无视索尼娅和卢卡的含情脉脉,自然也能无视索尼娅的阴阳怪气。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他的跳跃。

      他的跳跃!

      明明昨天决定了可以参加世锦赛,就算不一定能够和李诗涛竞逐冠军,森川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做下的决定。

      他绕着冰场转了两圈,仿佛自我安慰般熟悉了一遍自由滑的滑行动作,还是埋头去练习他的跳跃去了。

      这个时候卢卡给不了他太多的建议,只好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每次的恢复期森川都会遇到一些跳跃质量上的毛病,只不过这次么森川在心理压力上问题格外严重,他那一声大叫简直要把卢卡的魂吓飞了。

      他还记得森川在札幌时那惨白的脸色乌青的眼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孩子和别人的不同之处都相当的极端。状态好的话能够神采飞扬,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比赛时甚至有对手被他这幅样子吓到过,最终不战而败。但一旦陷入低谷,森川立马就又要全部体现到脸上,而且神经极其脆弱,旁人多说一句都要一秒钟变八种脸色。

      “所以……真是不容易啊。”

      “欸?不是因为他本身心理承受能力有问题么?”

      索尼娅站在他身边,抿着红红的唇笑道。

      “不是。”卢卡深深瞥了她一眼,“他的内心坚强得像一块石头。”

      “是啊,怪不得那么无趣。”

      “可是……”他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他偏偏可以活生生的……点燃石头。”

      和森川这样的孩子合作是很难的。即使是后来身为奥运冠军的索尼娅中途转组和卢卡短暂的合作过一段时间,也没有给卢卡留下那样深刻的印象。

      大概是五年前,森川刚来到加拿大,卢卡早就听闻这孩子天赋异禀,于是一早就候在冰场等他,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背着巨大背包的孩子。

      “你一个人来的?”

      卢卡大吃一惊。

      “嗯。”

      那孩子略微一点头,卢卡立刻反应过来,这孩子真是不得了啊。

      后来的森川迅速的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天赋,卢卡那一刻内心大约是狂喜的。

      别人练习很久的动作在森川眼里只是过目一番就能轻易达成的事情,他自己对于这种事也了然于胸,时间长了同期的选手早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卢卡是没有想过这都对于森川意味着什么的。

      直到森川一次练习四周跳的时候摔得很惨,居然当场就哭了。卢卡不明白他哭什么,因为相比其他小选手,森川算是进步很快很快的了,第一次练习四周跳的话,摔倒只是正常的事——

      “我是废物。”

      于是卢卡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操着稚气未脱的声音如此说道。

      “……什么?”

      “我说我是废物……”

      “等等,等等,你怎么就是废物了?”

      哄了半天卢卡才让森川明白他自己是个什么概念,明明已经超越了同龄人、甚至很多成年选手,怎么会是废物呢?

      后来他才明白,森川可从来没把他自己当作小孩子,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从来就是最顶尖的那几个选手。

      “太难带了……”

      卢卡非常挫败。

      “怎么会,这不是很懂事么?”

      小孩子从小就有这样的觉悟,练习的自律性上就不用大人操心了吧?索尼娅心想,要是森川落到奥列格手里,恐怕奥利格半夜说梦话都要笑醒来。

      不过这句话她倒是没说出来。奥列格这个名字大约像是某个禁忌词,索尼娅每次提起就会感觉头皮发紧。

      “这不是一件好事啊……”卢卡扶额,“竞技体育的意外因素太多了,假如有一天他真的伤得很重没法继续滑冰……或者说真的出现比他更有天赋的孩子呢?我不敢想他会怎么样,但是他说得没错,他确实就是那样的天才,我也没办法反驳。”

      “唔。”索尼娅不置可否。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提起另一个人来。

      “已经出现了,那个叫季鲤的孩子。”

      “你认真的么。那孩子看着呆呆的。”卢卡小声吐槽。

      花样滑冰的组成并不是只有跳跃,还有滑行和表现能力。季鲤于跳跃上自然是天赋绝佳,但也未必就有多么轻松。滑行和表现能力,尚还浅薄,卢卡自然不觉得总体而言季鲤的实力是超过森川的。

      就算这次冬奥会季鲤侥幸从森川手里抢走了银牌……啊,也许森川一开始就没在意过那枚银牌,他果然还是想要金牌的吧。

      嘴上这么说着,卢卡还是非常在意的记下了索尼娅这句话。

      到底还是要怪他自己眼拙么?索尼娅说得没错,森川在几年前的世青赛上就把季鲤看作绝对的对手了。

      “阿嚏!”

      远在莫斯科的季鲤正躺在床上默记今天学的单词,猛地打了个喷嚏。

      “???”

      他正疑惑,接着又连打两个喷嚏。

      季鲤懵懵的伸手拿纸去擦,心想自己怎么忽然间感冒了,完全没想到是有人在心里默默记了他一笔。

      完了自己把被角掖掖好,防止明天起床感冒加重。

      这几天他过得很疲惫,为了世锦赛而进行的高强度练习让他每天回家一揭衣服便看到一片青紫。不过好在都只是皮外伤,以往的训练里也很常见,季鲤早就习惯了,没当回事。倒是感冒,季鲤相当的重视,因为这的确是会影响他的训练状态的事。

      思来想去,季鲤又一次裹紧了小被子。

      以往他确实没那么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为了他的那个目标……不管怎么样也要用最高的效率运转起来。

      距离那时候还有很远呢!真的有必要吗?

      季鲤自言自语。

      有必要啊,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在“新星”给那个小女孩讲的故事对他自己的启发比对小女孩还要大。

      回头复盘了森川、李诗涛等人的行为和细节后,季鲤这才幡然醒悟,原来别人每个方面都全力以赴的努力了!

      要是森川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总之也不会是高兴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季鲤缓缓睡去。

      他不经常做梦,但是这一次很例外,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季鲤刚合眼就梦见了另一场冬奥会。

      和札幌的那一场不同,季鲤所见到的都是非常陌生的场景,就连比赛规则都有相当程度的变化。他在冰场旁边站着,冰场上的选手年轻又陌生,季鲤觉得相当的新奇,正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寻关于这个选手的讯息,突然间被抓住了手腕。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却看见方知桃的脸。

      那是一张很明显哭过的脸,季鲤从未见过方知桃哭成这样——或者说,他的记忆里,甚至根本就没见过方知桃的哭泣。

      “真的一定要滑吗?”

      季鲤眨了眨眼,他完全不明白方知桃为什么要哭。

      在他的意识里,既然来到了赛场,那为什么不滑呢?

      “嗯,当然要滑啦。不过老师,你为什么要哭呢?”

      方知桃没有说话。季鲤梦里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方知桃的脸扭曲、旋转、放大。他急了,伸出手去抓住那扭曲的漩涡里的一丝衣角,也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总之他觉得他一定抓住了老师。

      “等等,老师,看着我拿到冠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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