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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画 ...

  •   杨戬再次听到了那句话,那句曾让他气愤难抑,失手打碎玉树的话。这话,不论他什么时候听到都会觉得难以接受。活人,到底争不过已经故去的人。“可是他已经……”

      “可是他还活在我心里。”嫦娥道,美眸之中神色复杂,“三千年,或许在你们眼里,已经过去了太久,可在我心中不过须臾,只要我不曾将他忘记,他便永不会死。”

      嫦娥看着神情落寞的杨戬,有一瞬,她恍惚看到了那个人,其实他们有些像的。不管是他与她月宫初见,两相泪垂。还是他持斧弑日,形容癫狂。

      那日,她虽只远远见了个影子,便脱口而出了“后羿”,匆匆赶去,拼着一股赌劲,挡在了小金乌身前,斧刃怒火中烧,却戛然止于她的额上。

      他们太像了。

      一如当年她挡在最后一只太阳前,他的箭羽势不可挡,却终究还是停在她的眉心。

      可是后羿不可能转世了,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三千年,她对他爱也好,愧也罢,终究是不可能再有人将他从她心里抹去。

      “你是瑶姬的孩子,听三圣母说,你们是从小听着我的故事长大的。”嫦娥看着杨戬,“可我能有什么故事值得传说?你听的不过是我和他的故事罢了。爱之一字,可以枉顾生死,也可让千年宛若朝暮。这故事,之所以流传千年,是因为坚守。”嫦娥的话,深情且残忍,宛如一把温柔的刀,一下一下的刺入杨戬的胸口。“其实,三千年,在天上不过也才短短的十年罢了,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忘记呢?若连我都将他放弃了,谁还相信爱呢?”

      “不……”杨戬试图说些什么,可是嫦娥言语中的决绝使他慌乱,“我之前确实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两千多年了,我知道什么是崇慕之爱,什么是男女之情。”

      “可爱不是强求,”嫦娥说,“爱是成全。”

      杨戬一怔,听那温柔的声音与他开解,“为深情所累,受勉强之难,这苦头你不是没有尝过,何必加之在我身上呢?

      “不,”杨戬摇着头,“我不是想强求你。”他依然没有放开嫦娥的手,“你当然可以继续想着他……”这话说得艰涩,“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你若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我也断不会勉强,我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让我多看你一眼,我不希望你孤身一人,在这月宫里萧寂落寞。”

      “我不寂寞。”嫦娥道,“或许,你们都觉得做神仙严禁情爱,有违人性,我虽不认为神仙思凡有错,可也从未说过清心寡欲有错。”

      杨戬放开了她的手,落寞道:“是杨戬冒犯了仙子。”

      嫦娥摇了摇头,“你休息吧。”她转身出了广寒宫。

      站在残破的玉树边,嫦娥伸出手抚摸着断裂的地方,所过之处七彩光芒闪耀,玉树散落在下界的枝叶又逐渐升到了月上,慢慢长成繁茂的模样。

      嫦娥有些意外的挑眉,“这是……”过了会儿,她面露犹疑之色,“……可是,他真的是那个人?怎么可能?”

      光华一闪,太上老君与玉帝皆现身在此,“玉树复生了?”

      嫦娥对着玉帝和老君行了一礼,回道:“是的,就在刚才。”

      玉帝与老君对视一眼,看向嫦娥,老君问:“刚才可有何异样?”

      嫦娥摇了摇头,“没有。”

      老君抚了抚长长的胡子,“这便奇了,玉树里的法则落在下界,藏在华山之中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如今新天条出世,按理来说,玉树早已失去了作用,不可能恢复,甚至比之前还要茂盛。”

      玉帝经年宿醉的眼睛如今格外的清明,面色落在广寒宫外斑驳的血迹之上,沉声问嫦娥,“杨戬如何了?”

      “他……”嫦娥斟酌着,待看到玉帝深沉的面色,一怔,如实道:“刚醒。”

      “让他明日便上殿,新天条出世,他一个司法天神反倒在月宫里躲着,难不成真想让沉香一个孩子来掌管天条?”玉帝看向高大的玉树,“至于这玉树,嫦娥,你与它相伴几百万年,你觉得为什么?”

      嫦娥看向玉帝,“连陛下都不知道,嫦娥如何得知?”

      “预言里的那个人又出现了。”老君抚了抚胡子,看向嫦娥,“当年仙子入世,寻到那个人。可惜,无法将他度化,只能将其镇压。”

      嫦娥低垂了眉眼,“如今他在欲界无间地狱受罚,自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此事不可掉以轻心,玉树不会无故复生。”玉帝的面色沉重,“娘娘自掌管欲界以来,心性受其侵扰,道心不稳,不可再行其事。”

      “可是欲界事关重大,天庭之上……”老君看向嫦娥,“或许,只有仙子能接任此等重任了。”

      “老君高看嫦娥了。”嫦娥推辞道,“欲界事关重大,还是请陛下另寻人选吧。”

      玉帝不语,却将一画轴施放在空中,是虚迷幻境。

      嫦娥抬眼看向玉帝,“不知陛下此番何意?”

      “嫦娥,你之前曾进去过,不知今日,还敢不敢再入画一次?”玉帝问道。

      嫦娥看向那浮于空中的画轴,“嫦娥无心接管欲界,陛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玉帝不语,但观其态度,并未让步。

      嫦娥沉默片刻,“既然陛下有意,嫦娥遵循便是。”

      她飞身入画,画中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一如当年一般。

      “嫦娥仙子道心空明,一如往昔啊。”老君叹道,“陛下将欲界交给嫦娥仙子,可以放心了。”

      嫦娥看着空荡荡的一切,她心中没有任何欲望,虚迷幻境自然映射不出什么来。她抬头看向虚空,对着境外的玉帝道,“陛下,可还有疑虑?”

      玉帝挥手将嫦娥放了出来,冷声道,“那杨戬对你如此痴情,你却丝毫不为所动?”

      “嫦娥心中没有凡尘欲念,对杨戬也不过是欣赏崇慕而已。”嫦娥毫无波澜的回道。

      “以前耳提面命要众仙禁欲,如今新天条出世,朕看,这天庭里,再难出如你这般心思澄净的神仙了。”

      “陛下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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