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为谋》土豆肉片

3、第 3 章

　　一连几日，江景堂都没有再见到萧煜珩，倒是他的院子里多了两个侍女。
　　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平日里更是安静得很，这两名侍女也只做事不多话。
　　于是院子里日日都是寂静无声的。
　　那两个侍女每日都会端给他一碗中药，闻着苦苦的，江景堂表面应着一会喝下，实际上全都倒在门口的杏花树下。
　　这几日他的嗓子倒是恢复得不错，可以发出几声简单的话，但是说得多了嗓子便像被刀子割过一样撕裂的疼痛。
　　想着他咳了咳，这院子什么都好，就是风吹得大，夏天又热，江景堂受不住开了窗，可一阵风吹过来他又连连咳嗽，像是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样。
　　如今被囚禁与院中他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在南梁时江景堂被南梁皇帝逼着去军营带兵打仗，江景堂常年带兵在西域边境镇守，没有皇帝的指令不让回宫。
　　他倒是没有与宁定王交手过，许多人都说大周宁定王身手了得，没打过几场败仗，更有百姓称他为‘战神’。
　　江景堂想到这嗤笑一声，不过是个皇帝走狗罢了，哪里能担当得起这个名号?
　　要不是他现在武功废尽，他倒是能与萧煜珩打上两场逃出去，可是他现下同一个废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江景堂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他在西域边境的将士尚未知道他身处大周的消息，他必须想个办法传出消息让明榛他们知晓。
　　他看了看烟青色的天。
　　西域离大周很远，就算是信鸽子也得飞上五六日才能到，且不说路途遥远，就是这信鸽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弄来，现下他连院门都出不去。

　　江景堂坐在书桌前，院中的树上落下一片阴影，六月份的天气炎热，蝉鸣阵阵。
　　他正想着，院门从外被打开了。
　　萧煜珩走了进来，淡淡的看着他。
　　江景堂起身关上了窗户，把他挡在窗外。
　　他面无表情的推门进屋，江景堂正靠在床边看书，一时间寂静无声。
　　“这几日过得可好?”萧煜珩开口道。
　　江景堂低头瞧着书，垂眼并没有理会他。
　　萧煜珩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下人从他身侧端来一碗热乎乎的中药。
　　江景堂将头缓缓抬了起来，那双狐狸眼静静的看着他，他眉毛生来就稍细，鼻尖左侧有一颗极小的痣，江景堂不说话静静瞧着人时倒是有一种勾人狐狸精的感觉，鸦羽似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萧煜珩指了指桌上的中药道：“喝了。”
　　江景堂瞥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书。
　　“殿下该不会是又想让本王灌你?”萧煜珩笑眯眯的看着他。
　　见他又要拿这个威胁他，江景堂不耐烦的看他，嘶哑着声音道：“王爷用不着上赶着瞧我的笑话，自欺欺人罢了。”
　　萧煜珩面无表情的用手指一点一点在桌面上，檀木制的桌面传来有规律的响声。
　　半晌，他瞧着江景堂笑出了声：“江景堂，若我是你，现在就应该喝下这碗药，然后拼了死命也要逃出去。”
　　“而不是在这里同我耍什么小脾气。”
　　江景堂沉默了片刻。
　　半晌，‘耍脾气’的江景堂拿过桌上的中药，眼睛也不眨的一口喝了下去。
　　萧煜珩说的不错，他如今被困在院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到头来也只能听从萧煜珩的安排。
　　“放心，不是什么毒药。”萧煜珩说罢站起了身，“我的王妃还不能死那么快呢。”
　　他轻笑了一声。
　　江景堂听到‘王妃’时僵住了身子，他倒是忘记他现在是人家的王妃了。
　　“今夜过后你便搬来我房中睡。”说完后萧煜珩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便出了房门。
　　他这是什么想法，是要在房里对他动手?
　　江景堂沉默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是夜，江景堂便随着下人来到了萧煜珩的房里，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能搬来，只捎了几本房里的史记。
　　江景堂面无表情的被推进房中，袖子下的拳头攥得很紧，他抬眼看着面前装修古朴素雅的房间。
　　门口的安神香炉升起缕缕烟气，衬得屋内犹如一片仙境。
　　江景堂就这样在门口站了半晌，他不知道萧煜珩突然让他搬来他房中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果萧煜珩敢对他下手，那么他就算拼了死命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过了一会萧煜珩从内间出来了，像是刚刚洗漱完毕一样，他拿帕子擦着微湿的墨色长发，指着内屋的床榻道：“你今晚睡这里。”
　　见江景堂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静，他坐了下来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如今你也知道该听谁的话，保命要紧，不是吗?”
　　萧煜珩说这话倒像是告诉他自己不是坏人似的。
　　江景堂迟疑了片刻，的确，如果萧煜珩现在想要他的命简直轻而易举，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或许他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
　　江景堂迟疑的坐到床榻上，这床榻软的不像话，堂堂大男人还是个将军竟然睡在这么软实的床上，江景堂心里越发瞧不起他了。
　　他在西域打仗时条件不便，西域有常年干旱炎热，他都是累了就睡在竹塌或者就地而眠，大周的将军竟然如此娇弱，女儿家家的。
　　江景堂眼中的不屑都有呼出来了，萧煜珩却是不理会他，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见他不打算离开，江景堂干脆直接睡下了，敞开了身子霸占整张床铺。
　　萧煜珩瞧他面对着他的后背，他只觉得那人的眼光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了许久，这样的眼光令他很是不适。
　　盯了半晌，萧煜珩才走到一旁熄了灯，悉悉索索间江景堂似乎是觉得他从窗口出去了。
　　为什么要从窗户出去?
　　江景堂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敞开的窗户吹来了丝丝凉风，惹得他咳嗽阵阵。
　　他起身关紧窗户。
　　盖紧被褥，虽说是六月炎热，可是长安六月向来夜里刮的风寒气重，夜晚凉风他如今的身体受不住，吹了点凉风他便咳嗽。
　　萧煜珩的屋子点了安神香，门窗也关得严实，他吹不到一点冷风，比他先前的屋子暖和许多。
　　江景堂闭上了眼睛，他想不通萧煜珩这个人。
　　先前他在牢里的一幕幕依旧印在他的脑海里，掐住他的手也历历在目。
　　可如今他却让他睡他的屋子，还时不时给他送药。
　　江景堂着实有些看不懂了。
　　不管萧煜珩是什么样的目的，他都必须尽快与明榛取得最快的联系。
　　算了算日子，也是快到端午了，端午佳节周景帝定会摆宴，他得在那几日想办法将信送到明榛手上。
　　想着想着他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安神香催人入梦。
　　江景堂身体虚弱，屋内又暖和，断断续续的他做了许多若有若无的梦。
　　有时候是他六岁时母妃满脸是伤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问他疼不疼，那个时候他们不小心顶撞了宜贵妃，被打了几板子。
　　明明她自己面容凌乱衣衫不整的，却是第一时间问他有没有事。
　　有时候是他十五岁在西域打仗时那些被斩杀的西域士兵，他梦见他们一个个都怨恨的瞪大已经盯着他，他一个人站在满身血海里不知所措。
　　江景堂难受得紧，身体既闷热又似寒冰捂着，被褥里的身体蜷缩着，竟起了层层薄汗，他艰难的呼吸着，吐出几口热气，面色绯红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