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庭5G冲浪》奚介然

1、尊的会谢

　　六月，初夏。

　　“考完啦？”
　　邻居陈奶奶从老旧的草帽下抬起头，眯着眼看见了前方飞奔过来气喘吁吁的清朗少年，和蔼可亲地问道：“考的怎么样啊？”

　　祁檐语大老远就想着赶紧回来汇报消息了，他在老人家慈祥轻柔的问话中放慢脚步走过去，带着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不错啊。”
　　随后又非常调皮地眨了眨眼：“全市前一百没得跑！”
　　陈奶奶从藤椅上坐起，拿着扇子朝祁檐语扇了扇，笑骂道：“盲目自信。”

　　六月向盛夏借了几分燥热，祁檐语被炙热的阳光包裹着，却是清清爽爽。

　　他朝陈奶奶又笑了笑，少年专属的声线很好听：“您就等着我985的录取通知书吧！”
　　陈奶奶躺回藤椅上，面目慈祥：“不仅是我，这一整栋楼的老头子老婆子们都等着呐！”
　　祁檐语故作忙慌状：“哎呀这么多人的期待，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陈奶奶笑骂：“说什么呢，快呸，刚才不是挺骄傲的吗?”

　　祁檐语嘿嘿笑了两下：“行，呸呸呸。”顿了顿又道“这天挺热的，那我先回去啦！您也快回屋凉快一会儿吧，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干啥呢，要不我扶您回去？”
　　陈奶奶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从两点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他考完最后一门，只是摆摆手，让他快回去，不用扶自己。

　　“拜拜，那明天来教奶奶用智能手机！”

　　陈奶奶合上眼，听着少年兴奋欢乐的声音渐渐远去，笑了笑，也不睁开眼，就直直对着洒落在屋檐的阳光淡淡说：“行了，你也听见了，考的不错，别担心。”

　　门后的老头被抓包，眼中闪过尴尬，却依然倔得要死，嘴硬道：“我......我恰好听见的，谁像你，担惊受怕一整天！”
　　陈奶奶心下一阵无语，用看小孩儿的眼神看着自己老伴。
　　你没担心吗？
　　自己当年怎么就看上这玩意了。

　　祁檐语跑上楼梯，一步三级台阶爬到家门口。
　　这栋楼年纪挺大了，住的都是老人家们。老人家们子女不常回到这小城，祁檐语又是从十几岁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老人们便也一直拿他当亲生孩子照顾着。祁檐语也争气，学习成绩并不让人失望。

　　一开始，别人经常问他：“孩子，你爸爸妈妈去哪儿啦？”
　　他也经常一板一眼地按照父母留给他的小纸条说：“爸爸妈妈去美国赚大钱，每个月会给我打生活费的！”
　　但时间奔流，他对父母的印象渐渐模糊，只剩下每个月按时打过来的几千块钱和信息中故作亲近的几句寒暄。
　　甚至高考前，也仅仅只是单薄的两个字：“加油。”

　　但他并不埋怨他们。

　　国外物价那么贵，他们留给他的已经不少了。何况......自己还有陈奶奶，何大爷，刘姨......虽然他们不潮流，不富裕，但一直对自己好。
　　他挺满足的。

　　祁檐语刚想开开门，对门却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瘦却和善的脸。
　　祁檐语开口叫：“刘姨。”

　　刘姨点了点头，笑了：“进屋坐坐？刘老爷子在里面，想看看你。”

　　祁檐语考试背的包也没来得及放，忙点头，跟着刘姨走进了屋。

　　刘姨小时候是孤儿，被当年一个快五十的高瘦老兵收养的。那老兵姓刘，刘姨便也跟着姓了刘。搬到这里来后，街坊都叫他们“刘老头子和小刘闺女”。刘姨现在40了，尽管邻居百般催促，也没找个对象，只是呆在这个小屋子里，照顾着将近百岁，老年痴呆的父亲。

　　可惜厄运偏缠苦命人，医生还是下了通知：最后一个月了。

　　“爹，小语来啦。”

　　刘老爷子颤巍巍地从床上转了个头，干枯无力的手指动了动。这表示他很激动。

　　祁檐语知道老爷子不喜欢别人因为自己而愁眉苦脸，便走到老爷子床前，大声喊道：“老爷爷!我考完了！”

　　刘老爷子耳背，尽管祁檐语喊得很大声，也没完全听见他说的话。只是点头，一直点头。
　　刘姨在旁边，目光黯淡，补充道；“老爷子年龄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经常点头，有时还说些奇怪的话。”
　　话音刚落，刘老爷子就用嘶哑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字：“走！”

　　祁檐语略微被吓到，有些不明所以，求救般望向刘姨，刘姨没抬头，闭着眼摇了摇头，呼吸似乎带着些许颤抖。
　　“这就是病又不行了，说胡话。”

　　刘老爷子似乎是不受控制地闭眼，但他卖力地睁着双眼，声音嘶哑：“迁格！”

　　刘姨沉默，上前安抚似的拍了拍，回头对祁檐语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算了，小语你回去吧......你说说这，刚考完本来想开心开心的......”
　　刘姨轻叹了口气。
　　“回头多来看看吧，老爷子挺喜欢你。”

　　祁檐语捏紧了书包带子，几度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住，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干涩地告别。
　　“好，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躺回沙发，祁檐语心中还是郁闷的，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从小到大，看过电视剧里那么多生离死别，却头一次感觉离自己这么近。

　　祁檐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过手机来，准备刷刷小视频转移下注意力。

　　经祁檐语本人认证，刷小视频属实是一件消磨时间的事。不知不觉中，指针就指向了数字九。
　　高考完的第一晚，怎么可以睡觉呢？
　　来疯！！！
　　祁檐语点开同学群
　　【我爱帅哥：姐妹们明天谁组团烫头？】
　　【一口一个小朋友：切，你们女生就是放不开，来来来兄弟们，明天谁去染头？我要绿的！】
　　【我是云南的：我去！我要屎黄色！】
　　【我爱帅哥：......？(美女疑惑jpg）】
　　【孤勇者本人：明天游乐场？谁来？!】
　　【我是你的神：我！】
　　祁檐语见他们聊的兴奋，也想去凑凑热闹
　　【精神科祁医生：我也去！嘎嘎嘎。】

　　同学们习惯了祁檐语突发恶疾，也跟着嘎嘎嘎。
　　屏幕上一片嘎嘎嘎飘过。

　　祁檐语十分满意自己的号召力。

　　洗漱完后已经十点，毕竟是六月，窗外逐渐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得不说，夜间的雨还真是挺瘆人的。并不瓢泼，只一滴一滴静静滴落，配上浓深夜色，确实有种诡异之感。
　　祁檐语赶忙转移阵地，去床上用被子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活像个粽子。

　　熬夜要干什么呢？
　　健康作息早睡早起的祁檐语同学除了高考那几个月熬夜复习之外，几乎不熬夜。新年也准时睡觉。

　　凡事问度娘。
　　祁檐语在输入框内输入:晚上熬夜最好的消遣办法。

　　然后弹出一堆少儿不宜的东西。

　　......
　　栓Q

　　祁檐语正无语着，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劈过，随后就是令人战栗的雷声。
　　雨逐渐大了。

　　祁檐语本身胆子就不大，这黑漆漆的雨夜，怎么看着都像要出点事。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咽了口唾沫，不安地四处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
　　吓人啊！
　　祁檐语下意识就去床头摸索灯的开关。
　　刚才自己为什么手贱关上了灯？

　　灯亮了。

　　一片白色的衣角猝不及防出现在祁檐语视野中。

　　祁檐语滞住，哆哆嗦嗦朝那边看去。

　　“hello？”

　　“靠靠靠靠靠鬼啊哇啊啊啊啊啊！”
　　祁檐语嚎完一嗓子，发疯般将枕头扔过去，砸了那人一脸。

　　那人：“......”
　　宁有事儿吗？
　　他只是来冲个业绩，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接受一个大比斗。
　　你知道一个比斗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心理伤害吗？

　　等祁檐语发完疯一看，面前人一袭白衣，挺高，抱着个深蓝枕头，一脸生无可恋。

　　祁檐语突觉尴尬，但还是没放下内心的戒备。他拿着手机的手直直指向那人，语气不善：“你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把枕头扔还给他，拍了拍手，换上一脸职业假笑。
　　“你好，这里是天庭招生部，检测到您具备飞升资格，请立即接受飞升任务。”

　　？？？
　　？？？
　　？？？

　　下楼右转精神科谢谢。

　　飞升？
　　开什么国际玩笑？

　　尊的会谢。

　　祁檐语一脸鄙夷地看着那人：“不是吧不是吧，现在传销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说完，祁檐语还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把那人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我是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你要真闲的没事，去幼儿园看看。那些巴啦啦小魔仙的狂热粉应该会很崇拜你的。”

　　那人嘴角抽搐。

　　这是个难搞的。

　　那人竭力保持自己僵硬的微笑：“虽然听起来很玄乎，但这是真的......”

　　话音未落就被祁檐语打断：“你也知道玄乎？退退退，私闯民宅，怎么进来的？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没想到那人意外地执着
　　“我是中级神官尚芜，掌管飞升，检测到你确实有特殊体质，请跟我去执行飞升任务。”

　　祁檐语是真服了。
　　“那行，这个你叫......上午？你说我是我就是吧，但我是不是得有些特殊能力？我一看不到鬼二没有法力的。你说我能干什么？”

　　尚芜没有管自己的姓名问题，十分严谨地说：“如果你想的话，你马上就会看到了。”

　　祁檐语一头雾水，但心底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刚想制止，尚芜手中白玉折扇虚虚一开，祁檐语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昏花。

　　约摸着晕了一两秒吧，再睁开眼时......
　　整个人都不好了。

　　窗外，飘来飘去的那两个个东西，是鬼吧......

　　尚芜眼看着祁檐语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这就快过去加入那俩，连忙恢复了世界。上前去推了推一动不动的祁檐语。

　　“哎，祁檐语？祁檐语？”
　　“你没事吧？”

　　祁檐语仍然处于混沌状态。
　　“天......真的......”

　　说完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尚芜衣袖，结结巴巴：“窗户......窗户外面......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尚芜哄小孩般拍拍他后背：“那些只是一般的鬼，无害昂，不怕。”

　　安慰完，尚芜退后两步，开始介绍。
　　“鬼也是分有害和无害的。人死后由于执念使得鬼魂留于世，人活于世，很少有半丝执念不挂身的。或多或少魂魄都会存于人间，大多不用管，几日后就消亡，转移到地府，地府我就不知道了，不归我们天界管。”
　　“但有些鬼呢，执念深重，长存于人间。执念一般由由爱，恨或欲望组成。一般厉鬼，就是作恶多端的那种，执念都是浓厚的恨意。”
　　“而我们要做的呢，就是抓住这种厉鬼，然后送到地府那边。然后剩下的，就由奚大佬管了。”

　　祁檐语听的迷迷糊糊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你刚才说......飞升任务，也就是抓......抓鬼？！”

　　祁檐语瞪大了眼，两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叉，连连摇头：“漏！大漏特漏！我拒绝！”
　　说完还往后退了下：“你不要过来啊！”

　　尚芜义正言辞：“你无权拒绝。”
　　祁檐语一脸不平：“凭什么？我身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享有最基本的......”

　　尚芜被他说的快要崩溃：“求求你了祖宗，天界三年来没在人间发掘到有潜质的了，何况你才十八，十八岁就飞升的几乎没有啊！你一定会在天界接受到非常良好的待遇的，相信我！”

　　祁檐语依旧不领情：“那我怎么上大学？不上大学怎么考研？不考研怎么找工作？不找工作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吃饭？不吃饭怎么活？”
　　尚芜快晕过去了：“你听我说，你去了天界，会有共同体在人界待着，你们一模一样。思想相连，就是两个躯壳，一个人，懂吧？你的共同体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你如果在会做的。不用担心，会有公休，想回来就回来。”

　　祁檐语丝毫不动摇

　　“而且天界5G网络全程覆盖，网速快到飞起。”

　　祁檐语有些心动

　　“天界包揽世界各地的名吃，从川菜到法餐，一应俱全。”

　　祁檐语非常心动

　　“天界有上天入地最好玩的游乐场，且不用排队。”

　　祁檐语十分心动

　　尚芜看着祁檐语一点一点和缓的脸色，长抒一口气。
　　还好还好，毕竟是个孩子，玩心重。

　　“那......怎么飞升？一定要抓鬼吗......”
　　祁檐语忐忑不安地开口。

　　尚芜见事成有望，语气轻快：“这倒真只有这一个办法，不过别担心，你现在是可以自行控制是否要看到鬼。额，尽量开解，实在不行动用蛮力。”

　　祁檐语疑惑：“那我怎么样控制自己看到鬼？还有，怎样动用蛮力？上去给他一脚？我估计我不行，我自己都害怕。”

　　尚芜仔细解释：“虽然有些奇怪，但你一个刚成年的孩子确实有些灵力，你试着想：我要看到鬼。”
　　祁檐语闭眼用力想：我不要看到鬼。

　　尚芜无语。

　　祁檐语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样动用蛮力？”

　　尚芜扔给他一个镶金边的琉璃制小盒子，约莫一块橡皮大小。补充道：“也不算动用蛮力，把不听话的关进去就行了。”

　　然而祁檐语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
　　他盯着那个小盒子细细打量，时不时还用指甲使劲抠，最后啧啧两声，发出感叹：“栓Q，真金啊！！！”

　　尚芜：“......”
　　栓Q，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