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吃辣椒吗 ...
-
“你说什么？”
五条悟一时间不能分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急忙冲进自己刚刚出来的，完全不认识的房间，在完全是女孩的程设里找到了不小的梳妆台……以及梳妆台上巨大的镜子。
他歪歪脑袋，镜子里五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褐发少女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拽拽头发又摸摸胸口，又摸摸□□……撩起袖子，同样眼熟的白色咒纹。
五条悟好像有种脑浆被塞进滚筒洗衣机洗了十八遍现在进入甩干模式的眩晕感——他想到了什么，但是根本不敢深思。
“姐姐。”女孩也跟着跑进来，担忧地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暁被打成那样，是受到了什么袭击还是……？”
五条悟嘴巴张张合合，却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
一大口血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
……
迷迷糊糊醒来坐起，边上跪坐着快睡着的老妪一下子就惊醒了：“大小姐！”
五条悟被吓得一个激灵，他刚想说点什么，老妪就激动地拍他的被子：“您怎么能在二小姐面前昏倒？？要是让夫人知道您不是女孩儿……”
老妪脸上满是后怕的表情：“您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五条悟咳了两声，嘴里还能吐出点血沫来：“我睡了多久？”
“您昏了一天半呢！”老妪看他想起身，急忙过来扶他，五条悟哪能让这么大年纪的人伺候自己，稍微用了点力就窜了起来，就是还有点晕乎乎的。
很陌生的虚弱感觉。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慢慢走到门口，还能看到被他毁了一大片的庭院围墙……还有依旧只剩下个趴在地上的，缺了一大块的四分之三个咒灵——
咒灵周围五米左右被树枝和红布围出了一个警戒线，五条悟想走过去看看，被老妪一把拽住：“大小姐，您想做什么？？”
他指着那个警戒线说：“这是什么意思？”
“暁先生倒下之后，族里立刻就排了咒术师过来，但是一旦靠近这个距离之内就会立刻死亡……阵亡了三位咒术师和一位普通仆役之后二小姐嘱咐在这个距离插上了警戒线，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他看着地上那个比他昏迷之前好像稍微完整了一点的咒灵躯体，想到当在真宫家地下室里，他杀死了咒术师之后马上恢复的伤势和威压——
人类都是他的充电电池。
五条悟跌跌撞撞地往朝警戒线跑过去，老妪吓了一大跳，想追上来阻止他，但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怎么追得上十五六岁的年轻身体，她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小声地叫道：“大小姐！你做什么？快回来！”
他头也不回地朝前冲，一点也不带刹车的，直到一只脚准备跨越真宫雅雅设下的警戒线——
一道巨力瞬间把他推了回来。
但是很轻，他装作失去平衡故意往后倒，却又感觉有什么东西温柔地抵住了他的后背。
[会死。]
咒灵的声音冷冷的，倒不是厌恶，就是很普通的陈述一件事情的语气。
这个声音无端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五条悟看看他只剩胸腔以下的上半身，算是真的理解了真宫雅雅说的‘他几乎没办法被杀死’的意思：“你还活着？”
他的脑海里没再出现声音。
他在警戒线外边坐下，盘算着要怎么提问。庭院里的草是新长的，有点刺屁股。这个身体才吐血又昏迷醒来，抵抗力比不得五条悟自己，更深露重，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喷嚏。
[回去。]
“不回。”五条悟拒绝地斩钉截铁：“你都快没了，还管我打喷嚏？”
[吵。]
“……”明白自己又自作多情的五条悟嘴角一抽：“还敢嘴贱，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来。]
哇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气人。他深深呼吸。
第二天天刚亮，真宫雅雅从别苑跑来，拉他出去逛街。五条悟挂着鼻涕疯狂打喷嚏：“你看我像能出去的样子吗？”
“那我带你去松田医生那里看看。”真宫雅雅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得边上的老妪紧张兮兮的：“好像是有点发烧，你还站的起来吗？我叫个轿子？”
且不说这么大加家族里有没有家庭医生——五条悟很快意识到真宫雅雅想把他弄出去，小女孩现在还年轻，还没有三十多年后老谋深算，只这几分钟，他就察觉到她有意无意地看了趴在那里的咒灵好几眼。他虚弱地笑了笑：“我自己去就行。”
真宫雅雅也信他。
五条悟没让老妪跟着，只随便指了个年轻的女仆，出门没走几步就把人弄晕了放在安全的地方，他给自己上了个隐身的咒术跳到还完好的围墙上方，不远处就是趴尸的咒灵。
真宫雅雅带着一群推着盖着布的箱子的仆役停在不远处，五条悟鼻子动动，类似于养殖场里的臭味，里面似乎是活物，哐哐撞来撞去的。“
站在最前面的女孩捏着鼻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后面的人就立刻掀开了黑布，里面是各种被绑着嘴和四肢的动物，小到鸡鸭，大到猪狗都有。
然后被一个接一个的扔进了警戒圈里。
毫无意外，那些虽然被绑住了但是绝对活蹦乱跳的动物们，一被扔进去，生命迹象立刻就消失了，咒灵缺少的身体也在渐渐补全。
竟然这样也行。
其实只要是活物就行？不一定要人？
这几车似乎还不太够的样子，真宫雅雅一声令下，没过多久，又是两大车的活物被送来……一直到咒灵的脑壳渐渐完整。
刚坐起来的咒灵第一反应就是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去对着真宫雅雅：“谢谢。”
女孩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只是一点家禽……你真的恢复了吗？”
咒灵伸手摸摸她的头，并没有回答。
虽然本来就是外国人的冷白肤色，五条悟还是能看得出来脸色不太好，看了眼手臂上稍稍变得清晰，但是还很黯淡的咒纹。
咒灵绝对没有完全恢复。
今天一整天午饭晚饭的菜品都异常丰富，五条悟一眼就看得出这些都是今天上午为了咒灵‘英勇牺牲’的动物们。
虽然在装病但是现在的确状态不太好的五条悟看到这些大鱼大肉就忍不住哕了一大口：“头晕，想吃水果。”
盘腿坐在走廊边上的咒灵动都不带动的，只当没听见。
还是那位叫做巴的老妪慢腾腾地站起来：“那我去给大小姐拿。”
五条悟赶忙改口：“我现在又不想吃了，巴奶奶你去休息吧。”
“……”老妪看看他，又看看在走廊装石像的咒灵，自以为隐秘地凑到了他的身边：“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是老婆子我还是要说，晚上可千万不要让它进房间，您记得的吧？”
五条悟眨眨眼：“他又不会对我做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虽然它现在是您的咒灵，但是二小姐到现在也没有参加契约仪式……您是真的不懂吗？您真的以为二小姐把它送给您她是甘心的吗？”老妪一边说还鬼鬼祟祟朝外边看有没有其他人：“而且二小姐当初与它关系这么好，就一句话让它跟您契约了……您真的觉得没有什么阴谋吗？”
哦这事他知道，成年以后的真宫雅雅自己也后悔不迭，当初是她没过脑子圣母心大发逞一时之快，让红月跳进了她姐姐的召唤圈里——那时候小丫头才十一二岁，哪来的什么阴谋诡计。
“您是男儿身这事，除了瑶子小姐，就只有老婆子我知道，您现在才能这样衣食无忧地活在真宫家里……可是万一要让它知道了，那二小姐，夫人可不就都知道了？”
巴提到‘夫人’这个词的时候下意识的一缩，好像想到聊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似的：“夫人母家的势力遍布大半个长野，便是家主大人，也是保不下您的。”
夫人？就是大古医生说的那个逼到真宫奏不得不从小男扮女装的真宫家主母？五条悟伸手拍拍老妪安慰：“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做。”
别开玩笑了这家伙往教学楼上一站，扫一眼能数出有几个学生穿了红裤衩……这么一个大活人天天在他眼前晃，还能看不出性别？
他根本不就不屑告诉真宫雅雅。
就想今天上午，他明明看到了蹲在围墙上的自己，但是也什么都没说。
巴奶奶走后，他走到咒灵的旁边，伸头瞧了一眼，这家伙竟然靠着木柱子闭眼睡着了——咒灵竟然还需要睡觉？
他伸手抓了一撮金毛用力往下一拽——
咒灵砰地倒在木制的走廊上，金色的长发和衣摆铺了一地。迷迷茫茫地睁开了眼睛，不清醒的眼神带着两分无辜的茫然，好像在问：你又有何贵干？
他伸手指了指留在房间里还冒着热气的，各种大荤的饭菜：“吃吗？”
咒灵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说过了，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不能吃？”
“没必要。”
“那就不是不能吃……这些都是被你弄死的，吃掉才不算浪费。”
“你吃。”
五条悟走回房间，从口袋里拿出回来的时候从厨房里顺来的调料，一股脑倒进里面唯一的素菜白煮豆腐里，拌均匀。然后捧着托盘放在了躺尸的咒灵身边，微微笑道：“要我喂你吗？”
虽然马上要睡着，但是感觉到杀气一个轱辘坐起来的咒灵警惕地看着他：“……”
“来，啊——”他舀起一块红烧肉，凑到咒灵嘴边，并同时伸出一只脚，升起咒力栅栏，防止对方逃跑。
被陶瓷勺顶住了牙齿的咒灵没僵持多久，就张开了嘴。
老子喂你吃肉，你演什么视死如归？
“怎样？”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好吃不？”
咒灵咕咚一声咽下去：“没味……我说了，我没有味觉。我也不能从这里面摄取营养。”他顿了顿：“给我吃，才是真的浪费。”
“哦~是吗？”明白了什么的五条悟又夹了一块酸菜——真宫家请的中餐厨师是真的厉害，就算他吃不下，问着也觉得特别的香，他面无表情地说：“再尝尝这个。”
“和上一个没什么区别。”咒灵说。
五条悟又舀了一勺补丁：“这个。”
“……”咒灵认命地张嘴。“我只能吃出来和上一个不是同一个东西。”
五条悟冷哼一声，最后从那个被搅得稀烂，放了一大包辣椒粉看不出原色的豆腐?了一勺：“试试。”
咒灵往后一仰：“你放了什么？毒药？”
“死不了。”
满满一大勺辣椒豆腐被塞进咒灵的嘴里。
“……”
咒灵刚吃下去的的时候大概还没反应过来，但是没过三秒，连眼白一下都泛红，眼泪唰一下从泪腺里飚了出来——
一下子破开了咒力栅栏的咒灵左手捂着嘴巴在庭院里，被辣得直跺脚，跺完又蹲下，蹲下又起来，张着嘴在后院里跑圈……
简直跟不能吃辣的人突然吃到很辣的东西的样子一模一样。
而且更夸张，简直像从来没接触过辣椒似的。
五条悟看到咒灵斯哈斯哈被辣得上蹿下跳的样子，一下子又不确定了。
咒灵甚至跳进了庭院拐角里的水井里。
“……”我靠，有没有这么夸张。感觉自己猜错了反而松了一口气的五条悟把勺子一扔，对着异想天开的自己嗤笑了一声，关门回去睡觉了。
他现在得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及怎样回去。
五条悟缓缓盖上被子。
好像有什么动静。
弹射起步冲到门口，啪地开门。
一身白衣刚刚从水井里爬出来，湿淋淋的咒灵跟贞子似的，伸出一根骨指，鬼鬼祟祟地沾了豆腐里的辣椒，试着往嘴里送。
五条悟嘴角一抽：“好吃不？”
咒灵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是对他突然的窜出愣了神，然后慢吞吞地伸出猩红的舌尖，碰了一下，缩回去，又被辣得嘶了声。
然后又沾了点。
爱上了是吧？
五条悟伸手就从地上把那碗辣椒拌豆腐抢走了。
一直跟没睡醒似的咒灵，那对平时看起来妖异又鹰视的红色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两分委屈和可怜巴巴。
五条悟掐地碗都裂了条小缝：“想吃？给我唱首歌吧？”
咒灵：“？”
“天神老爷睡觉觉，地神老爷睡觉觉，整个村子都睡熟了……”五条悟用真宫奏的声音唱着一首调子简单有带着点诡异的摇篮曲：“你听过吧？唱给我听。”
咒灵紧紧地盯着五条悟手里的小碗，似乎做了深切的思想挣扎才忍辱负重似的慢慢开口——
熟悉的，同样的音符能唱出十几种跑调的五音不全——
能跑调跑到这份上还越唱越自信的人，他五条悟只认识一个人。
五条悟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扔，在咒灵下意识去接的前一秒，冲上去拽住了咒灵的前襟。
他现在什么礼貌矜持骄傲都没有了。
他抓着咒灵哐地砸在庭院有些湿气的土地上，一屁股坐在咒灵的腰间，把对方的上半身拎起来和自己对视。
刺目欲裂地低吼：“草你妈的真宫暁，耍我好玩是不是？！！”
他以前一直都没有细想，或者根本就没往这里想过。
为什么真宫暁明明没有受到红月的教育，两个人的三观和想法却是如此出奇的接近。
为什么红月一遍遍说过了‘我们没有孩子’，但是又总是执着地让他叫爸爸，以及激怒于他。
为什么红月能突破他的‘无限’，因为无限比他本人更早地识别出来——他们就是一个人。
为什么红月能对真宫暁做到如此的“令行禁止”因为那本来就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之前在厂区分别时，他明明是自己的‘情敌’却一再撺掇他挽留，还保证‘真宫暁’能听到他的每一个字。
因为他们就是在面对面的说话。
这家伙甚至为了逼真，甚至演出了一步步突破无限的步骤。
只要仔细回想，就能发现修女‘御城’与‘红月’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流——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不需要交流。
红月能操控尸体，‘真宫暁’的尸体他自然也能控制。
真宫奏前后性格差别过大，是因为十五岁之后，在这个躯壳里的是他五条悟。
五条悟松开现在还不知道任何事，满眼茫然的红月，大笑着起身，一下子跌坐在走廊上。
所有所有，所有所有，全部都是谎言。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
这么多这么多，一层一层又一层。
他伸手虚空指了指躺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咒灵。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荒谬还是可笑。
“真行啊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吃辣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