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皆春》戚时栖

18、玉竹

　　第十八章

　　两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聂清湛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几乎无人能比，他的爷爷聂老先生就住在校内的居民楼，作为教师家属，聂清湛可以说是从小在这里长大。
　　“我们家过年都会来我爷爷家，这里没有同龄人和我一起玩，长辈们一起说话我在旁边也无聊，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整天整天的在图书馆里呆着。”
　　言笑笑听着，心中默默惊叹，不愧是聂清湛，这要换做她，一定觉得看书比听长辈聊天更加无聊。
　　言笑笑想着就有点想笑，她想起来小时候英语课上常有的对话练习，老师每次问她平时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她都回答是读书，因为read这个单词最好记，其他的兴趣爱好用英语说来多半比这个复杂。
　　如果让聂清湛来回答，答案应该和她是一样吧，不同的是她是为了偷懒少记些别的单词，而他是真心话。

　　“笑什么？”聂清湛注意到她的表情。
　　言笑笑不知道怎么跟他形容这种笑点，只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妹应该很有共同话题，你们的爱好都是看书。”
　　聂清湛却并不很赞同：“谁说我的爱好是看书。”
　　言笑笑奇道：“不是吗？那你的爱好是什么？”
　　聂清湛反问她：“难道在你眼里，我每天只会看书吗？”
　　言笑笑本能地否认：“不不不。”
　　聂清湛这才点点头。
　　不只是看书，还有学习。言笑笑在心里补充，直觉让她没有说出口这后半句。
　　对了，还有竹笛，竹笛大概也算他的爱好。

　　想到竹笛言笑笑立刻就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她的竹笛几乎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在民乐团也一直是他带着她，如今他开学就要搬到老校区，留下言笑笑一个人，怎么撑得起竹笛声部。
　　言笑笑咬了咬唇，开口道：“聂学长。”
　　“嗯？”
　　“你……会留在乐团吗？”
　　聂清湛沉默了片刻，看着她：“你知道我要搬校区？”
　　“临床专业大三下学期都要搬校区，我当然知道啊。”言笑笑有些奇怪他为何会这么问。
　　聂清湛却松了口气似的，苦笑道：“我还在想怎么和你说。”
　　然后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我不会退出民乐团，只要有时间，我就过去和大家一起排练。”
　　这是个令人喜出望外的回答，毕竟两个校区相隔有点远，大多数乐团成员在搬到老校区之后就默认退出乐团了，不会再专门坐车回去参加每周排练的。
　　言笑笑雀跃道：“那太好了，我之前还在想，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聂清湛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没有我，你自己也要做好。”
　　言笑笑嘴上答应着。

　　不料聂清湛一眼看穿了她，说道：“虽然排练我会回去，但是新年音乐会我不会上，要靠你自己了。”
　　言笑笑瞬间慌了神：“别呀，学长，我不行的……”
　　聂清湛不为所动：“有什么不行的，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再练练肯定可以。”
　　“学长你对我总是有这种盲目自信，这样不好。”言笑笑半开玩笑道。
　　“不盲目，你就是很好啊。”
　　这让她怎么继续，言笑笑恳求的话再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转头悄悄红了脸。

　　聊着走着，不觉几乎将校园走了个遍，眼看着时间已接近五点，冬天的天黑得早，再过一会大概要天黑了。
　　聂清湛接了个电话，是家里人喊他回家准备吃饭，于是两个人在校门处道别。
　　言笑笑有些舍不得，站在原地不说话，只是朝他望着。
　　聂清湛便先开口：“回去吧，开学见……”
　　他很快意识到开学也见不了面，生生改口道：“开学之后你自己也要按时去自习，别忘了我上学期给你定的学习计划。”
　　言笑笑点头。
　　“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问我，随时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就会回。”
　　言笑笑继续点头。
　　聂清湛看着她，忽然有种想要摸摸她头的冲动。
　　“走吧，我在老校区等你。”

　　我在老校区等你。
　　言笑笑想着这一句，心里压着的沉沉的一些情绪终于松快了些。
　　一年而已，明年她就也搬到老校区了，到时候他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再说了，他说过只要有时间，就会回来和大家一起参加民乐团排练，这一年里，总也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言笑笑脚步都轻快了些，向着校门外走。
　　在临近校门那条林荫道上，言笑笑远远竟看见了夏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正走向她刚出来的方向。
　　“哟，言笑笑，你怎么在这。”夏晋看见言笑笑有些惊讶，主动向她打招呼。
　　言笑笑回应：“夏老师好，这么巧你也来学校啊。”
　　”嗯，我去给老师拜年。”夏晋是聂老先生的徒弟，言笑笑也有所耳闻。
　　“你来找聂清湛吗？”夏晋问她。
　　言笑笑吓了一跳，忙摇头：“不不不，我不知道聂清湛在这里，我只是带表妹来这逛逛。”
　　配合上她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像个欲盖弥彰的借口，夏晋笑了：“那你表妹呢？”
　　言笑笑一惊。

　　一路小跑回到图书馆，言笑笑上气不接下气，岳殊容还在那里，安安静静坐在桌前，聂清湛给她挑的那本书已经翻过了一半。
　　好在是岳殊容，只要有一本书就可以自己沉浸很久，不会觉得她冷落了她。
　　见言笑笑来找她回家，岳殊容还颇有些意犹未尽：“要回去啦，我还没看完呢。”
　　言笑笑松了口气：“好看吗？这本书。”
　　岳殊容眼睛亮亮的，用力点头：“好看！我都想去书店买一本了。”
　　“好看就好。”言笑笑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岳殊容问言笑笑：“笑笑，刚才那个学长，你们是约好了在那里见面吗？”
　　言笑笑愣了愣，心知岳殊容可能误会了什么，解释道：“没有，他爷爷是我们学校老校长，就住在学校里，所以他没事就去图书馆。不过我寒假和他没有联系过，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还真的挺巧的。”岳殊容挽着言笑笑的手，笑着说，“你看，听我的没错吧，就说图书馆里有好看的嘛。”
　　言笑笑失笑，一本正经点点头：“嗯，是好看的。”

　　寒假短暂得仿佛只够完整过个年，再开学时，每个人都没来得及有变化。
　　除了有次在水房打水时遇见阿莫，大呼小叫着说言笑笑背叛了她们的学渣组织。
　　得益于聂清湛的帮助和言笑笑自己的努力，言笑笑上一年的成绩一跃升到了班级中流，再也不是和阿莫一同倒数的难兄难弟了。
　　言笑笑跟阿莫陪着笑，心里却想着，为了不辜负聂清湛，她只能选择继续背叛阿莫了。
　　不过为了不显得太不仗义，言笑笑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以后你跟我一起去自习？”
　　阿莫用看变异生物的眼神看着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了不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而宿舍几个人里，齐杏和她男朋友裴佑安的关系越来越好，时不时去她男朋友那里住几天，后来索性把行李也搬了过去，差不多算是搬出了宿舍。
　　搬走那天言笑笑、尚思弦和宁婧一起帮齐杏拿箱子和其他零碎的小东西，裴佑安的车在女生宿舍楼下停着，班上几个女生路过诧异地多看了一眼，齐杏大大方方向她们打招呼。
　　“虽然我平时不在宿舍住，但是你们有什么活动可不许忘了我，以后我们还是要定期寝室聚餐哦。”齐杏拉着她们的手道。
　　“放心吧，你永远属于咱们宿舍。”宁婧道，又对裴佑安挥挥拳头，“喂，好好对我们家杏儿啊，要是让我们知道你欺负她，你就完了！”
　　裴佑安忍不住笑，连连答应着：“知道了大小姐们。”
　　尚思弦把最后一个包递给齐杏，叮嘱道：“注意安全啊。”
　　齐杏笑着说：“什么啊，我又不是去冒险。”
　　然后又转向言笑笑：“以后没有我陪你在宿舍躺一天了，也不能跟你在熬夜的时候一起拼单点宵夜了，不过不这样也好，希望咱俩都能养成健康的作息。”
　　言笑笑点头，最后与她拥抱了一下。

　　送走了齐杏，言笑笑、尚思弦和宁婧一起回宿舍，少了一个人的行李，宿舍一下子显得空了些。
　　宁婧躺在床上，感慨道：“好羡慕齐杏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和我男朋友有一个小家啊。”
　　尚思弦道：“大概至少要等你男朋友毕业吧。”
　　言笑笑也感概：“好羡慕你啊，男朋友不用搬校区，还可以天天见面。”
　　宁婧的男朋友是药学院的，虽然比她们大一届，但因为不是临床专业，不用和聂清湛一样搬到老校区去。
　　话音刚落尚思弦和宁婧一齐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盯着她：“羡慕这个做什么，难道你男朋友搬校区了？”
　　“好啊你言笑笑，有男朋友了都不跟我们讲！快快如实招来！”
　　言笑笑自知失言，忙喊冤道：“什么啊，没有！”
　　“那你说谁搬校区了？你莫非暗恋了哪个学长？”
　　这么说倒也……言笑笑含糊其辞：“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有男朋友！有的话肯定会跟你们说的！”
　　尚思弦和宁婧清清楚楚看见言笑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两个人交换了个调侃的眼神，决定好心放过言笑笑。
　　反正如她所说，如果真的有情况，她也一定会告诉室友们的。

　　民乐团开了一场全体会议，因为团长聂清湛搬到了老校区，需要选出一个新的团长。
　　言笑笑那天下午上完课才去的，到的时候人已经几乎到齐了，在音乐教室里三五成群的坐着聊天，言笑笑环顾了一周，发现自己哪里都插不进去，于是自己找了个周围没啥人的位置坐下。
　　很快艺术中心负责老师将几个团长候选人的名字写在了白板上，然后就是拉票环节。
　　言笑笑在团里向来没有存在感，乐团是个高手云集的地方，因为对自己水平的自卑，言笑笑从来不敢主动多说一句话，又因为每次指挥老师提出的要求只有聂清湛能接收到并做到他满意的程度，言笑笑是被默认不用沟通的那一位。团里就这么些成员，竟有一半以上是言笑笑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的。
　　所以给团长投票这种事，对言笑笑来说根本不需要多考虑，反正不再是聂清湛了，换成谁都没差。
　　奇妙的是上学期刚刚入团的唢呐郭希，因为超强的交际能力和对谁都笑呵呵的老好人性格，也成了候选人之一。
　　三个候选人，跟言笑笑有过交流的只有一个郭希，言笑笑的那一票自然投给了他。

　　最后是郭希当上了团长。
　　上一届团长的竹笛聂清湛，加上这一届团长的唢呐郭希，使得民乐团逐渐流传开了个“团长只会在吹管乐器中产生”的传言。
　　当然只是玩笑，民乐团内部总体还是和谐团结的。

　　言笑笑给聂清湛发信息，告诉他郭希当上了新团长的消息。
　　聂清湛回复：我知道，他已经在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庆祝了。
　　言笑笑发了个大笑的表情。

　　虽然聂清湛说过可以“随时给他发消息”，但也有一个“有问题问他”的前提，言笑笑不知道在没有问题的时候找他闲聊会不会打扰到他，于是永远不会放过这种能给他发消息的理由，哪怕这些消息她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会像个尽职尽责的传信者一样去告诉他。
　　好在聂清湛每次都会回复，并且每次都能如言笑笑所愿，顺势与她多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