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诸君》黑蓝色

12、戌狗

　　戌狗

　　不知何时进入半仙状态的管子遥眼睛的颜色变的极淡，整个人像一尊人偶，正盯着眼前的荀青亦，身边有天人菊丛簇拥，每朵菊都张着血盆大口般的巨花，不友善的在一旁摇摆威吓。

　　青亦受了伤，似乎是刚刚花暴引起的割伤，白衣血色斑斑，但他手握墨剑不见任何退缩。

　　他们草氏古族每人都司掌一种植物，荀青亦的正是白鹤芋，纯白傲立一如其人，现在青亦正以这种植物正绕着子遥圈了一圈做为局限阻挡。

　　一旁的道士们或多或少都因为刚刚那场带了伤，刚刚师兄姐来不及掩护的师弟妹们此刻都倒地不起。其他长辈围着那些伤重的急切低声讨论，立即处理的立即处理，也有的被一把抱起就离开这危险的现场。

　　子凝看见管凌安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与凌安感情极好、也同属猴的管南彦正急切的检视她伤势，做了初步处理后立即将凌安拦腰抱起离开。

　　子凝惊讶的无以复加，怎么会突然失控伤人呢？照理说子遥要带上半仙自我暗示的面具才会再进入半仙的状态，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完全失控的事情？

　　他，比从前仙化的更严重，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了吗？

　　“发什么愣？快去呀。”

　　不知何时站在子凝面前，替她挡下刚刚那一阵花暴的顾元宥此时正不耐的催促她，一头偏白卷发更加凌乱却不见任何伤口，只是神色不耐的拉起子凝将她推向那两人。

　　子凝茫然的踉跄两步，除夕人团圆，今年却见了血，多少师弟妹此刻倒地不起。

　　进入那块气氛凝重的大空地前，子凝看见三位师父在最内圈站成三角的型态，以防任何的突发事故。三人脸上不见任何先前的笑意，只剩冷冰冰的凝重。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子凝如此问青亦，还是不愿意拿出自己的武器与管子遥刀剑相向。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青亦看她不拿出武器，即向前一步将子凝护到身后，“只能请子遥回菊岛了。”

　　子凝沉默。

　　“看在同列草属一员的情面上，天人请回。”青亦如此说道，接着又以众人听不懂的古老草属语言复述一遍。他身上的血口一点一点的渲染白衣，如滴在宣纸上的红墨水般怵目惊心。

　　子遥却只是眼睫低垂，不说话也不见任何动作。

　　“天人请回。”青亦又重复了一次。

　　这一次青亦右侧冒出了一株半身高的白鹤芋，青亦收起墨剑向其伸手，其手一接近，其草叶就缠上他虎口化为剑柄，那纯白傲立的修长茎梗及花朵则融为一体化为剑身，整把长剑充满灵气，是草氏成员自己独有的武器。

　　往日情景一幕幕闪过，子凝无法接受三人就要兵刃相向的事实，忍不住捉住就要上前的荀青亦。此时却有一朵天人菊迅速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她的肩。

　　肩骨彷佛就要碎裂般的剧烈痛楚让子凝那一瞬失神了，无法相信子遥真的攻击了她。荀青亦却像是早料到似的在第一时间就斩断那株天人菊，单手一揽就将子凝带到离原地十数步远的地方。

　　“这样妳相信他此刻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子遥了吗？”青亦压着子凝被咬得不断冒血的肩，气极败坏的怒道。

　　天人菊又是一波攻击，两人这次立即默契十足的推开对方跳离原地，顺利躲开那数朵巨大的仙人菊。

　　他们虽然处于微慌状态，但多年的搭档毕竟不是白当，身体比理智反应的更快，也熟知彼此每一个呼吸和眼神，即使，最初的三人组少了一人，稍稍减少了他们这一组人马的默契。

　　“思、南两辈摆化守阵。”化为人型的习依道，“元宥，开始吧。”

　　刚刚一直站在原处静观其变的元宥听令向前，进入众人包围的那块空地。子凝看到是一向以与幽冥鬼神打交道、又是她最信任的元宥师兄出面才勉强忍住不再冲上前去。

　　“青亦，你身为草氏古族，草属古语都会吧？”元宥对青亦招招手，“我对草属古语不是很熟悉，来指导一下。”

　　青亦点点头，又在子凝背上轻拍两下安抚后才到元宥身边去。

　　天人菊又是几波攻势，这次都被思、南两辈的化守阵化解。天人菊之主，管子遥，却还是站在原地冷漠淡然，彷佛事不关己。

　　子凝看着，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愤怒同情悲伤无能为力都混杂在一起，她直觉的想站到子遥那边去，但师弟妹流的一地鲜血却阻止了她。

　　元宥的手中的长柄道铃轻摇，眉眼间的散漫此刻都成专注，口中引神送神的古文轻唱，那看似一般道士用的黄铜铃此刻的声音无比清澈祥和且具有穿透力，像是一只悠远而古老的灵歌。

　　一直没有动静的子遥此时终于缓缓将目光放到元宥身上，他冰凉的眼珠看起来像在倾听什么。

　　“天人请回吧，这不是属于祢的地方。”

　　元宥慢条斯理的自怀中拿出一纸扁扁的小黄灯笼，拉开它使其变回其应有的圆型，像是处理过无数类似事件般平静的点亮那纸灯笼。

　　灯笼一被点亮就彷佛有了自己意识般飘浮起来，用蝴蝶那般翩翩然的姿态徐徐往窗外飞去。

　　“此时菊岛天人菊开得正好呢，天人请回吧。”说完，元宥即朝子遥从容的一揖，就那样维持在低头做揖的姿态。

　　其他人，所有的师兄师姐，包括三位师父也随着元宥动作齐齐向子遥一揖。只有子凝在原地站着，看着这辈分颠倒的讽刺一幕，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菊天人，也就是子遥，此时缓缓环顾一室向他低头的人群，依然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最后把目光定在唯一一个没向他低头的子凝身上。

　　两个人目光相接那一瞬，子凝就很清楚眼前这个是菊天人，而子遥，此刻连一点影子都没剩下。

　　而这个菊天人正在用眼神质疑她的不低头。

　　于是她咽下哽在喉间的那股苦涩，也跟着其他人，缓缓低头一揖。

　　好一会没了声音，一直到彷佛大家都快喘不过气时才听见菊天人开始移动的声响。衣物拂地的声音若有若无，和花叶的摩擦声交杂，菊天人动身随着那只黄灯笼离开了。

　　子凝抬头，看见那几株天人菊化成最初看见那几个童子，提着黄灯笼在子遥身旁站成一圈，乘着祥云追随元宥的黄灯笼离开。

　　至始至终，一直到他们那一列队伍消失在子凝的视线之外，子遥都没有回头回望白羽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