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玉》白露栖木

53、第五十三章

　　杏儿从外头进来，她见沈蕴玉拿着一卷书在看，想起今天听到的传闻，便放下手中端着的桔子，忍不住同沈蕴玉说道：“小姐，听说这次北卫使臣一来咱们大燕就向陛下说六皇子失踪了，要陛下派人去找。”

　　沈蕴玉靠坐在窗边，身上披着一件外衣，她看了看外头大好的天色，漫不经心地回杏儿：“他们的皇子失踪了跟我们有什么干系，这北卫使臣真是奇怪。”

　　她垂下眼睛，心道幸好燕绥那晚将人带走了，不然要是被人发现关在镇北侯府的容然就是北卫四皇子，北卫再给父亲扣个帽子，估计到时候父亲百口莫辩。

　　情蛊中的母蛊已经死了，想来现在沈妧妧身上已经没有了对容然的感情，不过也无所谓了，昨天皇帝已经下诏废了太子，如今她跟着废太子估计也讨不了好。

　　沈蕴玉突然开口问道：“那北卫使臣可找到了他们的六皇子？”

　　杏儿道：“找到了，说是在城北的一个破庙里找到的，听说当时那六皇子穿得破破烂烂，甚至腿还瘸了一只，看着倒是可怜。”

　　沈蕴玉抬眼看向杏儿：“腿瘸了？”

　　“是啊，听人说大约是好不了了，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燕绥已经跟她说了，这容然潜入镇北侯府一开始打的就是偷父亲军中机密的目的来的，要不是父亲从不在家中处理军中的事务，恐怕他早就偷到手了。

　　他那条断了的腿多半也是燕绥的手笔，只是容然似乎并没有得罪燕绥，为何他要让人将容然的腿给打断了？

　　“对了小姐，我还听说了一桩事，”杏儿神秘兮兮地走到沈蕴玉跟前，她将声音压得很低，“陛下前几日动了怒气，差点气得晕倒的那种程度！”

　　沈蕴玉来了兴趣，她扬了扬眉梢道：“哦？说来听听。”

　　“好像是陛下发现太子与宫里的吴美人有染，陛下来了个捉奸在场，当时就下令命人将吴美人活活打死了！”

　　怪不得太子私铸钱币的案子还在调查中，这皇帝就先将太子给废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四皇子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杏儿见沈蕴玉听完之后沉默了，她便识趣地先去做别的事，她原先还听说吴美人是御史大夫的外甥女，皇帝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将人打死了，更奇怪的御史大夫江大人对于这件事居然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杏儿摇了摇头。

　　过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杏儿对着正在沉思的沈蕴玉说道：“小姐，听说咱们大燕年年都会举行春猎。”

　　如今沈蕴玉身上被林氏下的毒已经解了，杏儿不想自家小姐一直闷在屋里，于是问她：“过几日就是春日围猎了，小姐可要跟着去？”

　　太子已经被废了，现在就四皇子一人独大，这次的春猎想来四皇子会占尽风头。

　　沈蕴玉略做思考，才缓缓道：“我不曾见识过春猎，那便跟着父亲一道去吧。”

　　杏儿见她点头答应，脸上也笑开了：“那奴婢就提前收拾一下包袱！”

　　大燕自开国以来，每年春天都会举行春猎，沈蕴玉知道往年春猎都是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今年太子被废，就剩四皇子一枝独秀了。

　　她死后知道四皇子后来为了争夺皇位，与北卫走得极近，甚至承诺他日登上帝位割让一座城池作为交换。

　　当然后面四皇子到底有没有坐上皇位，她是不知道了，因为她后面重生了。

　　“沈姐姐，我哥哥和绿竹姑娘回来了！”

　　沈蕴玉正在想着四皇子的事情，突然听见外头传来叶容鸢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雀跃，她很快就带着叶行舟和绿竹一起进来。

　　此时的叶行舟已经换上了之前在侯府中穿的衣服，他和绿竹一起向沈蕴玉行礼，然后将他如何收集周平成与太子私铸钱币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沈蕴玉。

　　念在他们二人刚回来，沈蕴玉只让他大概说了这些事情，然后挥手让他们先去休息。

　　转眼间到了春猎这一天，沈蕴玉早早地就被杏儿叫醒，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轻声打了个呵欠，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发现才刚蒙蒙亮，任由杏儿替她穿着衣服。

　　直到坐上了马车，她身上仍旧觉得困意十足，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就看见前面的沈怀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那匹骏马，沈蕴玉心中感到害怕，也对会骑马的人感到佩服。

　　“小姐，你要不要再马车上眯一会儿？”杏儿见沈蕴玉面上还有疲惫之色，知道她昨晚定是没有睡好，便提议让她再睡一会儿。

　　绿竹笑道：“你当小姐是猪吗？”

　　杏儿顿时瞪大双眼看着绿竹：“几日不见你胆肥了，敢说小姐是猪！”

　　说着就去拧绿竹的脸。

　　绿竹避开杏儿伸过来的手，她问道：“那兄妹俩呢，怎么今天一早都没见到？”

　　沈蕴玉靠着车壁，道：“他们昨晚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替他们的父亲平反做准备，只是现在是春猎，他们也正好用这半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幸好叶大人还在牢中，今年秋天才行刑，叶行舟兄妹想要替叶大人翻案也还来得及。

　　这次太子的案子皇帝交由四皇子处理，想来四皇子这次一定会将太子咬死，现在太子和沈妧妧二人只是被囚禁在了东宫，等案子一结，大概就要为四皇子腾地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春猎的时候大臣们都要陪同，且可以带着家属一起前往，镇北侯府的马车离皇帝的仪仗不远，沈蕴玉撩开帘子依稀可以看见皇帝所在那辆马车华丽的车顶。

　　大概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琅山，沈蕴玉出了马车，放眼望去一片青翠的绿色，这样生机的颜色让人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有人领着她到了她的帐篷前，杏儿和绿竹带着包裹很快就进去收拾了一番，沈蕴玉站在帐篷门口，看着脚下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她弯下腰摘了几朵握在手中。

　　“沈家姐姐？”

　　不远处传来一道略带熟悉的声音，沈蕴玉寻着那声音望去，就看见裴念霜正朝她这边走来，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裳，面上带了笑意，一手提着裙边款款向她走来。

　　看着倒像是春天里开出的花，鲜明活泼。

　　沈蕴玉心中不喜和裴明宣有关的人和事，但是面上却不显，而是淡淡道：“裴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裴念霜心里对于这个和燕绥有婚约的女子早就嫉妒得发狂，方才哥哥还不准她找沈蕴玉的麻烦，她都已经要嫁给祁王殿下了，怎么哥哥还对着她念念不忘！

　　想到哥哥对她的态度，裴念霜暗自咬了咬牙，她亲昵地挽起沈蕴玉的手：“沈姐姐，听说不远处的山坳里长了许多不知名的蓝色小花，远远看过去好看极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什么花，我也要去看。”

　　萧景初到了营地之后就到处找裴念霜的身影，等他看见裴念霜跟沈蕴玉站在一起时忍不住跟了过来，他还记得太后给祁王和镇北侯府嫡女赐婚的时候，裴念霜拉着他喝了许多酒，称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祁王的，却偏偏让沈蕴玉抢了先。

　　他当时就觉得镇北侯府这个嫡女不简单，才回来上京没多久，就让太后给她和祁王赐了婚，当即认定沈蕴玉绝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所以在他刚刚看见裴念霜和沈蕴玉在一起时，他立刻赶了过来，一脸敌意地看着沈蕴玉。

　　“阿景，你怎么来了。”裴念霜本来的计划是单独带着沈蕴玉的，她早前就知道沈蕴玉几年之前一直都住在紫阳观，根本没有来过琅山，对这里的地形想来是不熟悉的。

　　她想着将沈蕴玉带去那里，然后自己找个借口离开，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萧景初，她对着萧景初微微嘟起嘴巴不满道：“我们女孩子之间要说些体己话，你一个大男人跟着过来成什么呀！”

　　萧景初最喜欢的就是裴念霜这幅小女儿形态，他笑道：“你们两个姑娘家的在这里不安全，我跟着你们要是遇到危险还可以保护你们。”

　　裴念霜故意道：“哼，你是不是见沈家姐姐好看，所以故意要跟着我们的。”

　　萧景初见她这样说，立即求饶：“冤枉啊，在我眼中谁都没有你漂亮。”

　　沈蕴玉见两人像是情人般在拌嘴，她微微皱眉，然后不动声色地两自己的手抽回，用清冷地嗓音说道：“裴姑娘，不如你萧二公子一起去吧。”

　　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这二人的距离，她实在是不懂，这俩人是故意在她跟前打情骂俏的吗？

　　裴念霜闻言横了萧景初一眼：“都怪你，害得沈姐姐不远跟我一起散步了。”

　　萧景初以为裴念霜真的生气了，他忙道歉：“好好好，我不跟着你们了，你跟你的沈姐姐去吧。”

　　他虽是这样说，等裴念霜再次挽着沈蕴玉的手去了离营地有些距离的山坳时，他便远远地跟在二人的身后，他实在是担心沈蕴玉要对裴念霜做什么。

　　路上，裴念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蕴玉说话，沈蕴玉原本是不想跟她来的，但她心中有些好奇裴念霜将她带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出发之前她就已经暗示了绿竹，倘若她傍晚还未回去，一定要让父亲带人来寻她，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见沈蕴玉面对自己的这些话神情淡淡的，裴念霜突然道：“沈姐姐，你今年几岁了，我虽说一直唤你姐姐，可还未知道你的年纪呢。”

　　这话是说她看起来比她老的意思吗？

　　沈蕴玉看了一眼她认真的神情，道：“今年八月是我十八岁生辰。”

　　“沈姐姐果真年纪比我大。”裴念霜听了她的话，心里的某处得到了安慰，她今年刚满十六，沈蕴玉就要十八岁了。

　　她装作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对不起沈姐姐，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沈蕴玉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她淡淡一笑：“我还未过十八岁生辰，我只比你年长一岁，你要是说我老，岂非也是在说你自己？”

　　裴念霜咬唇看着她并没有生气的模样，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沈蕴玉打断了。

　　只见身边的沈蕴玉停下脚，看着不远处道：“到了。”

　　前面正是裴念霜所说的开满不知名小花的山坳，远远看去确实漂亮极了。

　　见沈蕴玉没有再往前走，裴念霜也停下了脚步，然后问道：“沈姐姐怎么不走了？”

　　“在这里便好，靠近就没那么好看了。”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靠太近为好。

　　沉默了良久，裴念霜还是将问题问出了口：“沈姐姐，你喜欢祁王殿下吗？”

　　沈蕴玉看着她，问道：“为何这样问？”

　　裴念霜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看着沈蕴玉的脸，冒着酸气道：“我与祁王殿下早就相识，且我之前曾向他表明了心意，只是祁王殿下还未回复我，没想到太后的一道圣旨断了我与祁王殿下的缘分。”

　　这话说得，要不是沈蕴玉那天在楚国公府的小花园了墙角，都要以为是自己抢了她的缘分，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她靠着一旁的树干没有说话，等着裴念霜继续说下去。

　　裴念霜见沈蕴玉没有说话，从神色上也看不出她现在有没有生气，只好眼中蓄了泪水，面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来：“沈姐姐，我爱慕祁王殿下已经有许多时日，望沈姐姐能够成全我跟殿下。”

　　平日里那些围着她的男人最吃裴念霜这一套，就连府中的姐妹也是如此，她都要哭了，就不信面前这个看起来冷淡疏离的女子不会心软。

　　听到这里，沈蕴玉才知道她说了这些话，最后这一句才是她的目的，她笑了笑，道：“可是我若是将这祁王妃的位置让给你，不与祁王成婚，那我镇北侯府岂不是抗旨不遵？这罪名我们侯府可承担不起。”

　　裴念霜听她这样说，以为是她心里动摇，忙道：“沈姐姐不用担心，我会让哥哥帮你的，我家哥哥早就对你一见倾心，非你不娶，我可以让我爹去求太后收回旨意，成全我和祁王殿下，也成全你和哥哥。”

　　“你说成全谁？”一道冷淡地声音突然出现在裴念霜身后，她一转头就看见燕绥面色不善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