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姚遥

2、一 珍惜

　　第一章珍惜

　　他与她相识得早，距今已有十六年余。

　　那时他初入圣域不久，虽天生恬静，也难长时间对着青砖古籍静修，偶尔出来看看山水风光透透气，于是遇上离家出走的她。

　　圣域地处高原深谷，依山临水而建，虽是风景秀丽，人们却因敬仰而不敢轻易登临亵渎，平常人迹罕至。才六七岁的女娃，孤身前来，衣着些许狼狈破损，却还不难看出是贵族孩子的华服，稚嫩的脸不见天真却有不协调的沧桑，一时好奇她的面相，不喜与人接近的他任她走身前。

　　她静静地打量着他，黑眸沉沉，就如同之前欣赏着美景；他不动如山，自由她看，许久，她终于移开目光，再次眺望四周：“这里很是漂亮，请问你是圣域的人吗？”
　　“是的。”不知是否错觉，他只觉得山水映入她眼中，不复明媚，转眼沧桑——这样的面相，虽未长开，隐隐明了她多舛的命途，“你为何孤身前来，你的家人呢？”
　　“我是私自跑出来的。听说这里有最美丽的景色，最美丽的人……与灵魂，我想来看看。”说罢，略带怀疑的瞄着他……
　　他不禁有些哑然：“……我初来不久，师父，确实有着世上最纯净美丽的灵魂。”
　　“你其实看着也还不差。”
　　“谢谢！”
　　……
　　“你为何会选择入圣域？”
　　“师父说我极有天分，既是天赋选择，担此责任分所当为。”
　　“妈妈曾说，圣域守护着天下，到底守护的是什么？”
　　“河山，众生，太平。”
　　“众生……妈妈和我也当在众生之列吧？”
　　她真的早熟得不像一个孩子，他虽修为日短，但天生慧眼，自是明了她眼中话里质问的意思。
　　“圣域之下，众生平等；圣域守护的是安宁太平，不是个人福祉。”
　　她一瞬醒悟，幸福，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双手去争取去守护的。只是，在这双手力量还如此薄弱的时候，幸福已经溜走了，怎么办……
　　她茫然远眺，久久不动。他些许怜悯，于是静坐相陪。
　　“妈妈带我，走过很多地方……”她怀念的低语，描述那一处处风光，如那细细的泉流，流入了他的心底。
　　“你看过这么多美丽的地方，真好。除了这里和出生地村庄，我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她一时有些可怜他，入了圣域，成为继承者，他必须断却尘缘，枯守这里一生。
　　“这些美丽的地方，将来都是你在守护。”虽然你可能永远无法看到……
　　“所以我并不遗憾，无需担心我。”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揉揉她发顶：“你不要太伤心，失去已无法挽回，但别忘了珍惜现在拥有的、想拥有的。”
　　“珍惜……”
　　“这山，这水，那些过去，那些记忆……和那还等着你回家的人。”
　　……
　　那一天，他陪着她许久，为了她眼里最后一抹生气不致熄灭，停停讲讲，他的话虽不算很多，但也抵得他过往三年的总和……
　　当太阳西斜，她终于转身告别，“今天谢谢你，我该回家了。”
　　他也终于放心，“走好。”
　　“每月十五，我会来这里看看。”回家，接受祖父安排好的教育日程，只有每月十五前后三天，是假期。
　　“好。”
　　她没说来看他，他也未说会出来见她，但此后多年，每月十五前后，这青山绿水边上，常常可以看到同样安静的两条身影，即便常常那么静静坐着相对无言语，亦或是各自看书学习调琴娱乐。
　　就这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过了许多年。
　　渐渐的，他修为日成，终于继位，枯守。
　　渐渐的，她羽翅渐丰，终得解脱，翱翔。
　　那是他和她，各自的珍惜，甚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