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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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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沈妃谋害兰贵人,证据确凿,但念其心有悔改,又饮毒谢罪,便只禁足三个月。
02
朕下完这道旨以后,便去看望沈妃,试图向他说明朕是无可奈何,朕是身不由己,让他体谅体谅我,千万别因爱生恨一个不高兴就造反啊。
但沈妃看起来并没有很恨我,但也不像从前一样看我时眼里盛满柔情就是了。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见了我,作势要跪,被我一把拦住。
我干笑:“重山不是和我约定好的,你我私下相见时不必行礼,也不必叫我陛下嘛。”
沈妃盯着我,眼里无悲无喜,却看得我头皮发麻,他就这么直勾勾盯了我好半天,我心底升起忐忑,不由得后退两步:“重山你……”
“陛下怕我?”他忽然问。
我又立刻上前两步,想抓住他的手证明我的拳拳之心:“怎么会呢,我……”
“陛下怕我。”这次是陈述的口吻。
他躲过我伸出的手,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
“事到如今,我有一句话想问……”他看我,眼里升了一点明亮的希翼:“你召我入宫,到底是因为对我有意,还是因为畏惧我功高震主,想借此桎梏我一生?”
我眼皮跳了跳,不假思索说:“当然是对你有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沈妃眼里的那点光亮却熄灭了。
他面容灰败下来,重重咳嗽几分,我甚至看到了他伸手遮挡时吐到手心里的血沫。
“传御医!”我立刻对门外喊道。
“不用了。”他收回手,看了我一眼,眼角通红,尽是失望与嘲讽:“我死了,陛下不应该更安心了吗?”
03
朕就这么被沈妃赶出了寝殿。
他吐血吐得撕心裂肺,还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来跟我决裂:“陛下对我无意,就别来给我希望了……”
我实在担心他会一口血吐我脸上,听人说咳血是肺痨,是会传染的,朕只好匆匆退出房门,让守在门口的内侍赶紧去请太医。
临走前,我隔着房门还能听见他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还是我一个人的阿月,原来,你已经是我们的陛下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对不起他似的,我心里也有了怒意,拂袖而去。
当年是他没来赴约,也是他要走,我虽然对他没了往日情谊,但在他入宫后,荣华宠爱富贵我都一一给了,在别人面前我还懒得装出这派深情,他却非要追究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真是不识好歹!
04
朕气得不轻,决定去其他人宫里坐坐。
本来是想去看看皇后,但是路过丁嫔的宫门口时,我忽然就停下脚步,忍不住踏了进去。
丁嫔是朕还是皇太女的时候,父皇指给我的侍卫。
他说他没有名字,甲乙丙丁顺序,他就是侍卫丁,我嫌难听给他改了名字,让他姓丁,名念月。
念月,那时候我很喜欢他,便给他起了这个名,我希望他时刻念着我。
从十岁念月便跟在我身后,那时他也才十三岁,还有一颗玩乐的心思,便在我的怂恿下整日跟着我上树掏鸟蛋,下水摸宫里池子的锦鲤,摸完把锦鲤的尸体挂在国子监门上,砸到我最讨厌的郑小侯爷的脸上。
后来郑小侯爷记恨在心,却没法同我计较,便把气撒在了念月身上,等我派人找到他,他已泡在京城外的城郊河里七天有余,浑身上下都是鞭伤,血肉吸引了河里的鱼来啃噬他的伤口,御医说他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因为这事,我气得要去抽郑小侯爷一顿鞭子,却被太傅知晓,太傅怒骂我为了一个侍卫就要这般大闹,很不沉稳,很不体面。我父皇整日都忙着抱着我母后的灵牌醉生梦死无暇管我,太傅对我而言等同于半个父亲,太傅把我关在太傅府抄了三日的策论,等我再回府,念月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我见了他,很是愧疚:“我……不能给你报仇……”
念月笑了笑:“奴才不过一条卑贱姓名,实在不值得殿下这般挂念。”
我很难过,叹了口气:“你不要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才不是奴才。”
彼时我还只是个未通人事的小女孩,只是看书上话本里说少爷怜惜身边丫鬟,便抬了她做侍妾,让她脱了奴籍。我怜惜念月,不想他做下人,第二日便跑去跟太傅说,我要让念月做我的侍妾。
太傅一盏茶喷了出来,瞪大眼睛望着我:“你才几岁?!”
我茫然眨眨眼:“这又怎么了,以后不都是要有的吗。”
太傅扶额:“不行,叫人知道了就会说殿下十岁就开始沉迷男色,实在是昏庸。”
太傅不让,我就求到我父皇那里。因为我母后,因为对我愧疚,父皇对我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第二日念月便从侍卫变成了侍妾。
但他似乎没有多高兴,双眼通红说:“我宁愿做个常伴你身边的侍卫……”
后来我才知道,做了侍妾就得关在东宫不得随意外出了,我身旁的侍卫也就换了人。大概是怕我又要一言不合让人做侍妾,我身边新来的侍卫变成了个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人温柔,又能跟我谈心,我很快便忘了我后院还有个丁侍妾。
直到我正式登基,要封赏后宫,我才从名单里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我去见他,发现他早已出落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很是惹眼,但对我却已不似当年热忱,不冷不热地向我下跪行礼。
我自觉有愧于他,想同他重温儿时情谊,我把旧事翻了个遍,他却不咸不淡地说:“过去顽劣不懂事,还请陛下降罪。”
我讷讷张嘴:“怎么就是不懂事了……”
他闭上眼,跪在我面前重复道:“还望陛下降罪……”
十三岁与十岁的我唯一的区别就是从皇太女变成了皇上,但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天真稚嫩,我心下浮上难过,只觉得物是人非,那些于我而言快乐难得的日子在他眼里变成了罪恶的顽劣不懂事。
我失望摆摆手:“罢了,退下吧。”
等他走后,我把本该封给他的丁妃改成了丁嫔。
我不再叫他念月了。
他已经不再挂念我这轮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