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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杯百利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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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岁脑袋有些空白,只知道顺着他的话走了过去。
等她理智归位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了。
假意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
床和衣服布料摩擦出细微的声音,似乎旁边的男人正放下书,准备伸手关灯。
身旁柔软的床垫随着旁边人的动作起伏,一如她荡漾的心。
“嗒——”随着灯键的声音,一声心跳如重鼓,而后是混乱的鼓点声。
整个屋内陷入了黑暗,身旁微小的声音却还没有停下。
他似乎掀开了一角被子,整个人躺了下来,又把被子拉起来盖住。
言岁感觉到左侧的床垫深陷几分,左手手臂传来莫名的麻意。
屋内归入沉静,只听她有些混乱的呼吸声缠绕着季珩沉稳的呼吸。
就这?
她紧张半天,结果无事发生?
她故意翻身,蹭出声响,但旁边的人似乎没有动作的打算。
如果这个时候她欺身而上,是不是就崩了温柔季太太的人设了?
只得作罢,把被子拉到鼻子上方,索性闭紧眼睛不再想。
为了维持人设,她真是付出太多了。
就在她的心跳恢复平稳,困意渐生时,旁边的人突然低声说:“岁岁,你早上多睡会儿吧,不用特地早起为我做早餐的。”
听刘妈说,言岁其实并不是喜欢早起的人,那也不必为了他,强求自己。
“嗯。”声音里带着倦意,像是小猫呜咽。
她实在是太困了,她本就是熬夜型选手,连着晚睡早起几天,现在眼皮感觉有千斤重,就算季珩脱光了躺她身边,她都不想醒过来了。
倒是一旁生活规律的季珩,今夜清醒了许久才逐渐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言岁为了早起的第一个闹铃开始工作。
把昨夜一整晚都浅眠的季珩吵醒了,他缓缓睁开双眼,有些困顿地抬起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比他的生物钟要早一个小时。
旁边的言岁脸面对着他,半张小脸藏在柔软的被子里,醒着时上下翻飞的长睫毛此时安静地低伏着,看着比平日里还乖。
他正准备起身把闹铃关了。
被窝里的言岁似乎有被吵醒的迹象,好看的小脸皱起了眉头,伸出一只手,背着身子在床头处摸摸索索,碰到手机后,精准地关掉闹钟。
季珩抛下起床的想法,饶有趣味地看着。
隔了两分钟,闹钟又响了起来,言岁似乎还没有睁眼的打算,脑袋蹭了蹭被子,头顶的小碎发毛茸茸的。
这次动作熟练了很多,一伸手就摸到了手机,再次关掉闹钟。
看着她的举动,季珩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又过了两分钟,闹钟再次响起。
这次似乎有些惹恼了睡梦中的言岁,她抱着被子哼哼了几声,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是小奶猫的奶音。
季珩脸上的笑意逐渐扩散到眼里,还是起身帮她把闹钟关了吧。
才关掉,又有一个闹钟响起来。
这到底是设置了多少个闹钟啊?
季珩放轻声音走过去,再次关掉。
手机没有密码,一打开就是一整屏幕的待响铃声。
居然为了早起给他准备早餐,这么努力。
把她剩下的闹钟都取消了,抬眼看了看还在睡的言岁,他的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难得的睡到自然醒,言岁半睁着惺忪睡眼,身下软软的床垫仿佛有吸引力似的,根本不想起床。
窗帘挡着光线,房内还是黑乎乎的。
言岁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摸了过来。
十点半了!
她立马坐了起来,她的闹钟怎么没响?
又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快睡着时,好像隐约听到昨晚季珩让她晚点儿起。
是季珩帮她关的闹钟?
快速起床下楼,刘妈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开来:“太太起啦,先生早上专门和我说,让你多睡会儿。”
早餐比平日里丰富,甚至还多了些补品。
这是……以为他们睡在一起,就开始准备调理身体,迎接小孩了?
……倒也不必,毕竟八字都撇不起来。
资本家停工了一天,周末一大早就去公司加班了。
趁着这个时间,言岁打算去乐队把之前没练成的曲子补起来。
把车停到U大附近别墅的车库,在车里换一身行头。
可不能让季言两家知道她在玩乐队,高雅的小提琴首席才是季太太的标配,而不是在人声嘈杂里挥舞着鼓槌的女鼓手。
上身白色T恤,下身窄脚破洞黑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帅气的马丁靴。戴着墨蓝色的长卷假发,化着烟熏妆,性感又招摇。
“金主爸爸,您终于出现了,我想死你了。”言岁才进门,一个三十好几,留着整齐络腮胡的大叔滑跪到她的面前。
这是他们的吉他手兼主唱,喻原。
自从三年前她带资把已经濒临解散的荆棘乐队又重组起来,这厮便总是嘴欠欠地叫她金主爸爸。
他的嗓音低沉,长相沉稳,安静地唱起歌来像是有久远的故事要与人诉说。
但谁知背后却是个有些不着边际的搞笑男。
言岁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没搭理他,径直走进地下室。
别墅的整层地下室都被她改装成了乐队的练习室,空旷又有极好的隔音效果。
“我来了。”言岁向里面的人宣告她的到来。
键盘手简榆是个忧郁的美男子,只是抬起头来朝着她点了点,又低下头继续摆弄他刚写好的乐谱了。
他和喻原都是荆棘乐队的老成员了,从成立之初就待在一起做音乐。
“姐姐,你来啦?”旁边刚刚还在拨弄乐器的贝斯手林焱立马停住了手,放下吉他,笑起来打招呼,露出少年的小虎牙。
这是当时重组荆棘时,言岁带着喻原和简榆从U大的大一新生里淘出来的宝藏。
言岁扬起明媚的笑容,拿起鼓槌,坐在椅子上说道:“来合一遍?”
他们纷纷拿起乐器,拨弄了几声出来,表示附和。
随便弄响的声音,竟也意外的和谐。
言岁开局,抬起左脚轻松自如地踩镲,右手配合敲击小鼓,撞击带来的震动感沿着鼓槌蔓延至手心。
这是他们为A大准备的毕业庆典晚会上的曲目。
不同于荆棘擅长的慢节奏音乐,这首曲子充满了力量与朝气,一如年轻的感觉。
接连不断的鼓点考验鼓手的节奏感和力量,言岁的动作又稳又准,头发丝也随着身体的摆动飞舞起来。
耳边是鼓声,是乐声交织,是喻原力量感十足的低吟,是她可以随意放肆的避难地。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们金主爸爸,现在这么难的也能打得这么好。”一曲练毕,喻原一改刚才沉静的模样,又嬉皮笑脸起来,“小焱也不错,大榆还是稳得像老狗哈哈哈哈。”
喻原日常夸夸组上线。
“谁能想到,小平安刚来连架子鼓哪个鼓哪个镲叫什么都分不清,就敢说自己会打架子鼓,现在居然也这么厉害了。”喻原一脸欣慰道,“为师甚悦。”
是的,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喻原不仅是吉他手主唱,还兼职了团队队长和夸夸气氛组,同时还是言岁的架子鼓老师。
言岁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在乐队一直都是用着“平安”这个名字。
只有喻原想摆老师架子的时候,才会这么叫她。每次她有了进步,喻原就要把她刚来时丢的脸翻出来说一遍。
想当初,她牛气轰轰地和他们说要重组荆棘乐队。
那时没什么舞台,都是在酒吧表演。做乐队都不说赚钱,基本就是贴钱。
学生时代玩玩还能撑得住,等进了社会,一边做着本职工作,一边还要花时间烧钱。
像荆棘这样还能坚持个很多年的乐队已经不多了,但随着贝斯手要回归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庭生活,紧接着鼓手也提出要回老家考公进入宇宙的尽头时,荆棘终究还是到了它的命数。
那时言岁刚刚毕业嫁给季珩没多久,她不想再做一个只会听从安排的乖巧金丝雀,开始到处疯玩。
和朋友玩时,正巧碰上荆棘的表演。
本来大家都在玩闹,却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全部都回头望去。
酒吧里搭建的舞台不大,只是个抬高的圆形台子,荆棘四个人和乐器就紧凑地挤在一起。
一声重鼓像是开启了全场沸腾的开关,言岁没有跟着大家蹦起来,却在满场鼎沸中被鼓声收服。
鼓声不大,却像是在她的耳边轰鸣,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鼓膜在轻颤。
从那之后,她总去各种酒吧蹲守荆棘的表演。
就在她刚刚爱上这支乐队,爱上摇滚乐时,荆棘却突然宣布解散就再不见踪影。
等她再次看到喻原和简榆时,喻原拿着麦架在唱一首小众伤感的情歌,简榆就在一旁弹琴给他伴奏。
一个喝醉了大哥冲上去吼道:“唱这么难过的歌,真晦气!唱点儿好听的让大家高兴高兴吧。”
喻原也不生气,眼睛笑成眯眯眼:“好,就为这位大哥唱一首《学猫叫》助助兴!”
一旁的简榆只是抬头看了眼喻原,看他表情无恙,便又低下头,指尖再次动起来,《学猫叫》的背景音响起来。
喻原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不仅掐着他那天生低沉的嗓音,故意调高音调唱着,唱到“喵喵喵”的时候,右手还握起拳头学着猫爪,在脸旁边一扭一扭。
这就是解散后的荆棘吗?
那喝醉的大哥被取悦得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看着这两个在台上表演的人笑闹着。
言岁鼻酸,她喜欢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乐队,在生活的蹉跎下变成了这般模样。
“荆棘为什么要唱这样的歌?”言岁握紧拳头,仰着头质问。
声音虽轻,却如重鼓般沉重。
“没钱你养我们呐。”喻原先是一愣,然后调笑,说着电影里的经典台词。
言岁吸了吸鼻子,坚定道:“好,我养你们。”
聚光灯外的黑暗里,那个女孩站在台下一脸坚定地看着他们。
喻原和简榆从不拿出来讲,但那天他们好像听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梦想在死灰复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