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路边的野菊花》阿芒1024

8、第七章,入学之争

　　晚餐的气氛并不是很热烈，刘娟问了李明的学习情况，文盲的她并不太懂学习上的事，她关心李明的学习只从李明在班里的考试排名来判断，如果排名下滑了，她就要着急上火，少不了训李明一大顿。不过这次还好，李明的名次没怎么变化，虽然一直也没靠前过。刘娟还是嘱咐了一顿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关水根也不说什么话，这个家里通常不需要他说什么话，只要刘娟一个人说就行了，他只要做好刘娟要他做的事就可以了。

　　不过今天，他看到刘娟对李明的学习这样上心，总是支持孩子上学的。他想起早上老母亲说的话来，月月已经六岁了，是该上学前班的时候了。他咽下一口饭，看了看刘娟的脸色说：“刘娟，我妈说月月该上学了。”
　　刘娟想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我说月月该上学了，早上我妈说的。”

　　关月月听到这个话题，忙把耳朵竖了起来，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继母，不敢出声，很久以前她就特别羡慕那些上学的小伙伴，她们从学校学会了跳舞，然后回来在她面前自豪地跳给她看；他们从学校学会了唱儿歌，回来欢快地唱给她听；她们从别的同学那里学会跳皮筋，回来教她一起跳；她们告诉她，老师说太阳是个大火球；老师说每一棵树都有生命；老师说小孩子要讲卫生，爱干净；老师说小孩子要讲礼貌、懂道理……而她只能咬着脏脏的手指头听他们说。每天当小朋友们背着漂亮的卡通书包结伴上学去，她总是站在路边或透过窗子无比羡慕地看着她们；等她们放学的时候，叽叽喳喳地说给她听，便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刘娟眼睛看着饭碗，想了想没有表情地说：“月月还小呢。”

　　关水根说：“不小了，别人家的孩子三四岁都上学前班了，月月都已经六岁了，我想着也该上学了。”

　　刘娟把饭碗一堆，颇为威严地说：“水根，我知道月月六岁了，可她不是身材小么，那要是被人家欺负了怎么办。”

　　关水根听了刘娟的话，心里开始紧张了，之前看刘娟对李明学习的关心劲儿以为只要一说，肯定能同意的，再说孩子已经到了入学年龄，上学不是天经地意的事么，可看刘娟的态度，这显然是不同意了。他蠕动了下嘴唇，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心里也觉得这孩子早该上学去了。

　　关月月看看爸爸又看看继母，小鹿般惊恐的眼神却有着倔强，她等不到爸爸为她争取的话，只好自己鼓起勇气说：“妈，我想上学。”看着刘娟没什么反应的脸继续说：“妈，我已经六岁了，不会有人来欺负我的，我会跟别的小朋友好好相处的。”

　　“我知道你六岁了，可是你个子小啊，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人家就会说我这个后妈没把你带好了！再说了，你才来了一天，我难道第二天就把你送到学校去？！”刘娟没什么好气地说，才来了一天，就敢来提要求了，这以后还管得住么！刘娟发狠地把一大口鱼塞进嘴里，速度太快，一滴油从嘴唇流到下巴上，滴到桌子上，一股油香发散开来。关月月不自觉得咽了下口水，旁边李明看了看她没作声。通常他妈在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听，不会说什么。

　　刘娟拿来毛巾擦了下嘴，用力把一口鱼咽了下去，不想被鱼刺卡在了喉咙，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几欲作呕，还扎得喉咙里一阵阵刺痛，这下更是火大，心里直想骂人，只是喉咙极不舒服，想骂又骂不出来。

　　李明看到妈妈这样子忙问：“没事吧？”刘娟不理。

　　关水根关心地说：“你看你，急什么，这下好了吧，卡着喉咙了。来，吃几口饭，把带下去就好了。”说着把筷子递给她。刘娟吃了几大口饭，可是鱼刺仍然卡着，并没有好转。

　　李明看此法不揍效，又出主意说：“妈，要不，喝点醋看，听说喝醋能软化骨头。”

　　刘娟果真是去喝了口醋，又酸又渍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吐了起来，把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鱼刺到是也不见了。

　　李明见她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忙又去帮她乘了碗饭来。关月月倒来杯水，让刘娟漱口。

　　刘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儿子一星期才回一次家，好好吃顿饭都不行！一把接过水来，气呼呼地濑了濑口。

　　关水根过去帮她拍了拍背，说：“下次吃鱼要小心些，”这老实人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说：“要不就让月月上学去吧，反正离家近，天天都回家的，你也看得住！”

　　刘娟甩开他的手说：“水根啊，你真是不知道啊，我这么大个人吃个饭还得让鱼刺卡着，她那么小个人，怎么能照顾得了自己呢，去上学要穿马路，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我又不是不给她读书，只是想让她再大一点再读嘛，看你们一个个跟逼什么似的。”

　　关月月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继母，心是一点点往下沉的，好像上学的希望不大了。不过她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妈，你就让我去吧，放学回来，我会做很多很多事的。”

　　“我是希罕你做事吗，没你我们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众人看到刘娟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都噤若寒蝉，没一个敢说话的，气氛疆住了，沉闷得好像凝固了一般。终于，李明开了口，说：“妈，上学是看年龄的，不是看身材的。”

　　听到这话最震惊的要数刘娟了，想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开窍了，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你，省下哪一分钱不是为了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简直是个榆木疙瘩！想我刘娟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老实的儿子呢！李明不明就里，以为妈妈不说话，是在思考自己的话，就自顾自地夹起一个鸡翅津津有味地啃起来。看得刘娟憋不住要说他：“你就知道吃，什么都不懂，你个没用的东西！”呼地一直站起来又说：“你们把厨房收拾了。”转身就扭着腰枝上楼去了。

　　关水根也着实没料到女儿到新家的第一天就这么不愉快，愣愣对两个孩子说：“先吃饭吧。”

　　关月月却是吃不下了，心里很难过，别人家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是爸爸或妈妈送着去上学，傍晚还去接回来。可是她……摇了摇头，将那份伤感放到心底，她抬起头，对李明作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当作是对李明刚刚的话的感谢。

　　吃过饭，李明自上楼去，留下父女两个收拾碗筷。

　　“爸爸，我真的想上学。”

　　“我知道，我会再跟她说的。”

　　……

　　天知道，关水根进了房，上了床，惊不住刘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温柔功势，早已没了劝说的念头，心疼她还来不及，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关月月回到自己的房间，爸爸答应要帮她去和继母说的，可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应该希望不大吧。

　　窗外看不出星星，今夜她要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呆着了，闭上眼睛，很多希奇古怪的东西扑面而来，吓得她赶快睁开眼睛打开灯，可是她不能一直这样开着灯，继母肯定会心疼，她今天才是第一天，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不能让继母太反感了。关了灯，看着窗外透过来的一点点光亮，眼睛还是不敢闭，于是她凭着记忆努力想像着妈妈的样子，只有这样，脑子里才不会出现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才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