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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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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四天,贺蔷带着张爱华和贺柏搬到了将生家楼上。柏柏当时不解为什么要从滑板车道宽又长的地方搬到楼下停满车的小区,张爱华刚要解释“这样省钱”,被贺蔷打断。
“长头发阿姨就在咱们家楼下住呢。”贺蔷不希望贺柏和她一样,过早地卷入家庭经济压力中,找的理由让贺柏挺开心,“那好啊。”
将生心有灵犀一般,周末关店后带贺柏去公园疯玩了个傍晚,和孩子吃遍奶茶店炸鸡店蛋糕店,送贺柏回家睡觉时已经晚上十点多。贺蔷晓得杀鱼小妹积极帮自己带孩子有拉拢关系的打算,但今晚,她不得不请将生帮忙:张爱华要打扫卫生,而她自己则被前前前任闻着腥缠上。
韩一坤登门“东茂”是贺蔷没料到的,公干到老家的前男友说来市场帮家里买只乌鸡,“听我妈说你在这里开店,不想真碰见你了。”
贺蔷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当年那个在自己眼里清俊的男孩壮了一圈,成了个将胸膛练得鼓鼓的、把西装撑得笔挺的男人。但他明显老了,才三十的年纪,眼睛神态留下了被工作和人情世故驯化的痕迹,比以前还假。韩一坤唇边不再是软茸茸的,刮得只剩青色胡茬,他一笑,那双精明于事的眼睛让贺蔷的背部汗毛立起,有一瞬间窒息得讲不出话。
韩一坤要了贺蔷的微信号,说以后有空联系。贺蔷还以为这“以后”要等十天半个月,岂料关店门时他就等在附近,说去喝杯咖啡好不好?态度就想当年某些时刻那样诚恳可靠。
贺蔷没有喝咖啡,她将一杯热美式浇到韩一坤价格不菲的衬衫上就离开。看起来有点解气,其实她搭进去一晚上的坏心情。在将生陪孩子时,她躲在车里疯喝白酒,将便宜的“吴中桥”直接灌下一瓶。半夜十二点还没回家的她被张爱华打来电话骂还要不要孩子?
“妈,我怎么会不要柏柏?我就自己待一会儿。”贺蔷的语气没有往常和张爱华怼来怼去的力道,张爱华听了又担心,“你在哪里?”
“你不用担心,我过会儿就回家。”贺蔷关了手机,扑在方向盘上要把下唇咬烂——她闷,也恨,哭都嫌弃自己没出息,可不知道做什么能把心头这片乌云扯烂。
将生还在洗澡,就听到外面“砰砰”捶门,心说不是潘文秋周末去乡下住得不舒服半夜回家吧?她包了浴巾,冻得哆嗦着去开门,“你怎么不带钥匙——”
贺蔷眼睛血红,将生给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明明和这女人交流过,老想那档子事儿太油腻,将生这几天都修身养性,不是做搬运工就是当保姆,为的就是和贺蔷建立起好邻居好姐妹的共识。但贺蔷踢上她家门,伸手就要扯将生的浴巾。
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被扑的将生拿出杀鱼的气势,一只手扣贺蔷的左手腕,另只手抓住她掌心,“有话好好说……贺蔷,你喝了多少?”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去。”贺蔷开口就是老PUA了,将生这才晓得为什么前女友李欢欢曾经看上贺蔷,这俩人有时连台词都这么像。没松手都将生拉贺蔷坐沙发上,贺蔷弹起还是要出门,被将生一喝,“坐下!”
贺蔷被这一声叱住,屁股竟黏住不动。
“等我去换衣服啊,老实等着。”将生忽然找到了点感觉,原来贺蔷乖乖听话时挺有意思。
她边随意擦着头发边给贺蔷端来水,声音软下来,“喝了吧。”
贺蔷喝完水,再去将生家洗手间吐了一通,一下子,浓郁的酒味蔓延在将生家里。闻得杀鱼小妹皱眉,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干那档子事,别显得她不挑食。
皱眉归皱眉,将生给贺蔷送上牛奶,扶她坐好,才问究竟怎么了。
贺蔷不说话,手掌托着额头痛苦地摇头。将生说你不说也不要紧,有什么事非要——要那样子?能解决问题吗?
“解决不了。”贺蔷清醒多了,为刚才自己借着酒疯欲行不轨而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做得不对,好在你有理智。”
杀鱼小妹从卧室取来被子,帮贺蔷脱下鞋,盖上被子,服务到位,周到热情。她看着贺蔷的眼睛,既为贺蔷的难过而难过,也为自己不够格了解贺蔷难过的原因而感伤。贺蔷这一次看到了将生没来得及藏的将养遗像,这次她不怕了,仔细盯了会儿,“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以前,我们高中附近那个变……那个男的。”
她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替换“变-态”,但墙上这个人的的确确曾一度是十中女学生的噩梦。
那一年,有家长告到学校,说有个男学生成天在女同学回家的小路旁吓唬人。起先不过是色眯眯盯着看,后来直接上手,拖着小姑娘就乱蹭。学校还仔细调查了番,确定那不是本校的学生,但是也提醒女同学最好结伴而行。遇到就报警和告诉学校。
贺蔷有天借口痛经逃了最后一节课,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往家里赶时,忽然就被一个粗鲁的力道给抱住腰,果然也如同传言里一样被蹭起来。贺蔷想转身,却被那人“嘿嘿”笑着往公园里拉扯。她惊恐得差点喊不出来,脑子空白时,听到“哎哟”一声,抱着自己的手松开,那个人捂着头,指缝里都是血。
回忆往事的贺蔷和将生大眼对小眼,“原来,他是你哥哥,原来砸他的是你!”
将生低头不敢看贺蔷,“嗯。”她高二时有段时间,最恨将养外出闯祸,如果锁他在家,他大闹大砸,还要打潘文秋。放他出去,风言风语却越来越多。每次将养溜出去,潘文秋就要找还在学校的将生,“赶紧请假去找你哥哥。”
那一次找到时,将养竟然要对贺蔷做那种事。将生气急了,抄起石块就砸了将养。
“家里也去问过医生,大夫讲我哥……虽然有癫痫,又智力低下,但是也会发育……他那时,尽闯祸。”将生的唇抖嗦着,眼眶弥漫开泪水,“他……他该打是不是?”
贺蔷顾不上诧异,看着将生心有余悸的模样,知道她因为这个哥哥受罪不少。帮杀鱼小妹擦了泪,“都过去了。”
可“都过去了”这种话并不能让故事翻篇,别说韩一坤,他妈妈露个面就让贺蔷的大脑开关释放,往事一下子能冲垮她的心情 。
将生哭得发抖,贺蔷抱住她,一个劲摸她的背,像上次将生安慰自己,抱紧点,嘴里一直说,“没事了,对不对?没事了。”
“我哥……”将生不好意思地擦泪,鼻头红扑扑的微微一耸,贺蔷给她递上纸,“嗯?”
“他甚至想……想对我……”下面的话没说完,贺蔷脸色大变,眼睛里的血色重新蒙上,“你家里人是死人吗?”她怒视着相框里的那个死人,想用供奉他的香炉砸烂他。
“他有病,天生的。”将生第一次对人说起家丑,没想到开口后自己的心情却平静多了,“再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
将养那天偷看将生洗澡,被将生砸了一瓶满满的洗发水过去,滑倒后就躺在地上抽搐。将生则哭着出门去找潘文秋,找了很久,越找越慌。等回家时,潘文秋已经守着发凉发硬的将养,眼睛也像今天的贺蔷一样,血红血红的。她看着女儿竟然笑,“这下你的好日子可算来了。”
将生不相信,想去看究竟,却被潘文秋挡住不让她碰哥哥,将生被用力甩开胳膊,那种仇恨的力道,加上妈妈那句嘲讽,压垮了十七岁的女孩。
“后来救护车也来了,医生说人早就不行了,而且死因是癫痫发作没有及时就医,脑出血了。”将生看着将养的照片,“他发作了那么多次,哪次我都在场,就跑出去一回,他就死了。”
将生一口气说完,挣开贺蔷,像等待审判一样看着她,“所以我晓得有些事、有些话绝对说不出口的感受。”走到照片面前,她又将照片面朝墙壁放好,“我妈在哪个家都要供着他。如果他是来讨债的,我们娘儿俩也还了他十七年还搭上一轮,我是不怕报应的。”
有些赌气的将生叉腰,手颤抖着,她努力呼吸克制心跳,“贺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潘文秋骂过将生,没良心,不知冷暖。将生索性也把自己当成这种人,“他死了,对我的确好,我妈说的对。”将生的泪又一串串滴下,“我不用上学上着就忽然被喊回家,扣他的舌头嘴巴,被咬得血肉模糊。”也不会走哪儿都没熟人用打量傻子的眼神观察,“看着像正常的。”更不会在晚上睡觉时都要提心吊胆地推书桌抵住门。
将养死后,除了家里不能吃荤,将生真的过上了相对平静的好日子。
杀鱼小妹还在哭,“我不想要父母的什么爱,什么关心,我不需要了。他一死,我就更没资格得到。这算不算我跑出去没救他的报应?”
贺蔷顾不上穿鞋,走到将生面前,将杀鱼小妹温柔地圈在怀里,“不是报应,不是的。
“总会有法子都过去的。”贺蔷亲了亲将生的额头,像是对她们两个人同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