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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赤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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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蒋玉结婚时,他和母家沈氏都觉得迟燎可怕晦气,担忧这疯子会直接掀翻典礼。故限制着他的行动,在仪式进行时也不允许他进场。
所以迟燎此刻这番话,蒋玉清楚,是在嘲讽当年他们这番行为——你的婚礼对我避如蛇蝎,但我的婚礼根本没把你当成威胁。
更是故意戳他的逆鳞:双腿残疾的他最厌恶待于人群之前,何况是“座上宾”。
他知道迟燎的软肋,迟燎也知道怎么恶心他。
迟燎把蒋玉又扔回轮椅,无视了赶来的蒋龙康的责骂,直接阔步离开。
上车看到手背上烫起的水泡,蒋玉的声音又绕在脑海,不免有些心烦气躁。
又点上根烟,他吸了两口,最后还是忍不住拿出小刀往指腹用力划了下。
感受到那丝锐利痛感,迟燎有些上瘾地眯了眯眼,这才放松舒畅了不少。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继续,驱车去找能让他心情更平和的人。
工作室内,白邦先和助理呆呆凝望着应云碎的背。
因为抱着双腿,头枕于膝盖上的坐姿,他露出如蝴蝶翼的瘦削肩胛骨,显得背上的色彩也如多了层起伏的笔触。
是的,色彩。左边近乎发光的白皙,右背则是一大片介于深红与紫棕的色彩,从右肩往下,淋漓错落地漫过肩胛骨和细窄的右腰,在腰窝展开,直达骶骨。
整张背就像以脊梁为界的两张撕扯又拼好的画布。一半雪白,一半深艳,冲突诡谲的绮丽。
众人有些沉默。
无法说一个人伤疤绚烂到艳情这种话,只能避免轻浮地真心夸赞好看漂亮,再小心翼翼协助他背上手工翅膀,感觉这背就是它注定的温床。
石雕包含泥稿翻模多个步骤,自然不是白邦先现在的安排。他今天是与模特初见面,本只想看看效果,揣摩纵深与空间。
但现在,他又惊喜地决定再画几张多角度速写拍几张相。
这个速度挺慢。白邦先投入工作,百无聊赖的小向小米被翅膀搞得少女心泛滥,就打算在外面捡点儿植物自己也来做。应云碎脸埋在双膝之间,在暖气氤氲中,有些昏昏欲睡。
没有真睡着,只是声音变得遥远模糊,后来不知谁喊“哥有个说是你未婚夫的人来啦!”他才睁开眼。
立马撞进迟燎眼睛。
迟燎应该已盯了他一会,对视时明显愣了下。
羽毛干花枝草构成的双翼几尽散开地坠于应云碎双肩,仿佛是要压垮他再包裹他,他像是要被太阳融化的美神,露出蛊惑人心的背。迟燎呼吸微滞。
他看得入迷,但又好像有些不爽。
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应云碎对视的感觉罢了。
“你俩都要结婚了?”白邦先惊讶道。
“已经结了。”迟燎抢先回答,语气有些硬。
像宣告。
“天哪那还叫什么未婚夫?”小米兴奋道,“该改口啦。”
改口什么?
迟燎望应云碎一眼,淡淡说:“没有,我一般叫云碎哥。”
“哇偶。”小米双手握紧:“那他呢?”
“他叫我——”迟燎顿了顿,学应云碎那种清淡又有些上挑的语调,“迟燎。”
“哈哈哈!”
迟燎一本正经,不知咋的戳中了其他人笑点,连应云碎都因他这副老实的模仿勾了下嘴角,又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了埋。
气氛好像很和谐,虽然迟燎仍一副略不爽的僵硬脸。但小向小米邀请他帮忙做手工时,他也没有拒绝,甚至提出建议:“这些树枝不可能撑起翅膀框架的,太短太脆了。”
“啊那可以做什么?”
迟燎扫了眼她们在外捡的残枝败叶:“可以做个小弓箭。”
“你来你来!”
迟燎看了应云碎一眼,后者还在安静当模特。他便把西装脱了领带解了,绷着西裤盘腿坐了下来。
应云碎一动不动,刚好能无所事事看迟燎做手工。手指翻飞,竟很快就把那些又脆又细的小树枝编织起来,长长短短好几捆,神态又是敲键盘时的那股专注。
他手很巧。
小米小向与迟燎搭话:“帅哥你手背咋了?”
“不小心烫伤了。”迟燎冷淡。
“你鼻梁好高,你是不是也混血?”
“随便瞎混了点。”
“混了哪儿?”
“就欧洲那坨。”迟燎面无表情捡起几张混乱堆叠的唱片CD,“这个还用吗,不用的话我可以把它剪了吗。”
“你随便用。”小向捞回话茬,对小米说,“山鸦老师也是混血,今天怎么感觉这么多混血。”
小米:“山鸦既然是混血肯定长得也很好看吧,我以前听她这名字还一直以为是个山野村夫呢。老师你知道她为啥取这化名吗。”
不远处的白邦先摇头,说他只是强攀个师妹关系,其实不熟。
“艺术家取名都很随意呀,山鸦那些作品名我都不懂啥意义。”
“《明天的孩子》还是很明显吧,就隐喻人的明天终究是回归自然又被自然束缚。期刊不都这么写吗。”
“我看未必。帅哥你觉得呢?”
迟燎一副艺术白痴的敷衍口气:“可能就是想雕刻她孩子未来的模样吧。”
“哈哈哈你好搞笑。”
应云碎一直安静听着,到这时睫毛颤了下。
他也无数次试图通过名字解读山鸦的作品,但从没有过迟燎这么直白简单的想法。
但不知怎么,迟燎这么一说。
他真觉得那三尊雕像蕴藏种柔和的母性。
混血……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做手工的人。
迟燎不到二十分钟就做好了把筷子长度的小弓箭。
几捆编织好的树枝构成箭身,利用工作室各种彩色布料固定让其拥有一定曲度,小米贡献的橡筋绳则是弹力部分,细小的树枝和花茎都可以变成“箭”,穿过和固定在CD光盘的洞堆叠的小通道里——那是应云碎觉得最巧妙的部分。
他还没有粘花装饰,女孩们已经玩得不亦乐乎,用小树枝射来射去。
应云碎这边结束时,小弓箭又回到了迟燎手中。两人往迟燎停车的地方走。
迟燎像个淘气的孩子玩弹弓,边走边把树枝轻轻往应云碎身上射,射不到又自己捡起。
应云碎觉得他幼稚得不行,边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背边轻声问他:“怎么不开心?你手上的烟头伤是你爸搞的吗?”
迟燎闷声不响玩着他的新箭,竟是根漂亮小雏菊,应云碎怀疑这是从翅膀上抠下来的。
应云碎:“你说话。”
一周前应云碎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敢对一个未来反派说出这三个字。
好像昨晚和迟燎一起睡了一夜后,他又不知从哪儿多了些勇气。
迟燎就说话了,眼睛黑不溜秋,口气委屈责备:“你脱衣服把背给他们看。”
“?”应云碎愣了秒。
他以为是迟燎遭遇了啥婚礼阻拦,哪儿成想是因这闷闷不乐。
但他必须要声明:“你是觉得我不能脱吗。”
温柔却冷淡的口吻。
先不说他只是为了当模特脱掉上衣,在他看来这种自由也不应该被结婚对象管束,即便在这个世界,炮灰好像就是为反派而诞生,但作为个体,应云碎不愿靠迟燎的意愿喜怒存在。
“不是。”迟燎穿针引线般摆弄着小雏菊,“就他们看得比我久,我来晚了几分钟。”
“……”
应云碎便解纽扣:“那我现在脱了再给你看几分钟?”
“那倒不用……”迟燎抬眸看应云碎真有要脱的意思,忙去按住他的手,脸红起来,“你干嘛呀云碎哥!”
应云碎又笑了:“小鬼。”
迟燎悻悻挠起下颌骨。
其实他是这世上最早看过应云碎背的人。
毕竟他们睡过。
应云碎当时才穿来有些断片迷糊,却也记得迟燎如何在伤疤上轻抚。他不记得他们说过什么,但记得他全身上下都有吻痕,偏偏背上没有。
迟燎心情似乎又明朗了起来,把雏菊安上准备再拉小弓:“云碎哥你伸手,我来射你。”
“。”应云碎忙遏制脑中回忆,摊开手明知故问,“干什么。”
橡筋绳轻轻一弹,小雏菊咻得一下飞到应云碎手中。
挂在根茎上的东西流星般滚落到手掌,应云碎被那道璀璨光芒惊得双掌合拢。
“从蒋龙康那儿要了我妈留给儿媳的戒指。”迟燎得意挑眉,“准备下周三和我举办婚礼吧,云碎哥。”
掌心是干花瓣和银质小圆圈的质感,应云碎心脏跳得砰砰,睁大眼只不可思议、清淡又上挑地喊他名字:
“迟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