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银杏 ...
-
“今天准时喝药了吗云碎哥?”
迟燎问,把视频里应云碎的脸放到最大。
“喝了。”
应云碎则把视频小窗拖到右上角,习惯性地开始浏览艺术类app。
“那早上的粥呢?你觉得好喝吗。”
“挺好喝的。”
“我今天改做的菜粥,”迟燎脑袋在枕头里蹭了蹭,调整到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盯着应云碎垂眸的样子,竟是很温柔的眼神。
他身体放松了下来,打了个轻轻的哈欠,声音变得低懒,絮絮叨叨:“我看教程做的,用的甜菜芯儿,就选那种有点肥的,带有一点点菜花……”
应云碎浏览一些艺术新作,这个app以瀑布流的布局呈现,右下角的视频小窗便也像个推送艺术品的窗口,一个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轮廓深邃的人。
他们开始一句一答。迟燎说起应云碎刚杀青的那个武侠电影,过几天就要开始正式后期制作了,他希望能分到有应云碎的镜头;又问应云碎今天干了啥,应云碎说和新经纪人吃了个饭,迟燎问男的女的,多大了,应云碎说关注女生年龄不礼貌,迟燎喔了声;改提到白邦先,问那老头子是不是联系云碎哥你了,应云碎说叫人老头也不礼貌,迟燎再喔,改口教授;应云碎坦诚教授邀约他当雕塑模特,他同意了。迟燎问哪种模特,应云碎反问他知不知道伊卡洛斯,迟燎说知道,希腊神话嘛。他还认识珀尔修斯咧,杀死了美杜莎,话说滨城有个杜莎蜡像馆……
他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声音也越来越低,应云碎目光从app里的木雕落到视频小窗,才发现迟燎密密的睫毛耷拉垂下,竟已经闭上了眼。
但嘴巴竟还半张着继续絮叨,像中学生在数学课上打瞌睡强撑,人云亦云地啊吧啊吧。
应云碎把小窗口拖大:“迟燎。”
迟燎猛又睁大眼。
应云碎说:“睡了吧。”
“嗯?”半个身体已见周公的人不知自己被发现,竟还装模做样问了句,“你困了吗云碎哥。”
应云碎笑了:“嗯,是我困了。”
迟燎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儿:“那好叭。”却果断地又闭上眼,松开手机,含糊道,“那晚安。”
带着鼻音匆匆撂下这句后,屏幕那头立时陷入安静。手机慢慢往下滑,最后歪立在了枕头边缘。应云碎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团拱起的被子,怀疑迟燎已瞬间睡死。
视频没挂,灯没关,连调整个姿势都没来得及,不知是困成了什么样子。
他看着那团被子缓慢均匀地起伏着,才想起自己既没问迟燎这一天半都在干啥,也没问他是否听说过蒋玉。
他也不知他们聊了些啥,全程迟燎的“梦话”主导,琐碎的一问一答。但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应云碎好像突然就理解迟燎为何没给自己发过消息了。
他应该真的很忙,不然不会累成这样。
应云碎准备挂断,就在这时,屏幕里的被子被猛地蹬开,迟燎的上半身又露出来。
一双长手交叉勾住衣角,往上掀。
伴着某种睡得不舒服时才会发出的不满哼唧声,迟燎闭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秋衣脱掉,未着寸缕后才满意地深深呼吸了口,挠挠肚皮,拽过被单角继续睡去。全程毫无意识,但半截劲窄的腰腹就框在手机镜头,那些线条如何在脱衣时舒展,手又是如何划拉了几下腹肌,全部落进应云碎眼里。
应云碎目瞪口呆又啼笑皆非,好像还是看了场性暗示擦边短视频,继而反应过来,何止是卫衣。
要不是视频,这家伙多半连所谓的保暖秋衣都不会穿。
第二天一早,不知啥时回到裸睡状态的迟燎只把秋衣从床边捞起叠好,打算之后视频循环利用。
今天终于是个没有酒宴的普通上课日。他做好早餐,扫了个共享单车就出门,轻松自在,看到小区大喷泉旁的人时更是心情大好。
“云碎哥!”自行车还在慢慢滑行,迟燎便站起抬腿跃身而下,借助惯性翘脚勾了下刹车片,再旋身靠站一边,类似古惑仔停机车,动作一气呵成,不可谓不潇洒。
也幼稚中二,卷着一股清冽晨风,扑到应云碎身边。
“你是在等我么,万一我不来咋办?”他从运动背包里抱出个保温盒,又挑眉一笑,自问自答,“但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
应云碎本只是想出去买点儿感冒药。
走到小区门口,想起昨天差不多这个点儿迟燎就送来早餐,直觉今天还会送,他干脆就等等。
——顺便确定一下他开的车。
就打算等五分钟,结果好巧不巧刚站到喷泉那儿,迟燎就来了。
带着他的座驾自行车。
应云碎接过保温饭盒,环抱在胸前:“我昨天的还没还给你,你是有多少个一样的饭盒?”
“就俩。”迟燎低头看着他笑。
“那现在你也没饭盒了,之后就别来给我送早餐了。”
“嗯,可以。”迟燎点头。
反正明天就要去拍卖会买下橄榄陨石提亲,后天你就会搬到我家了。迟燎直肠思维地想着,殊不知自己点头点得有多快,干脆果决,还说的“嗯可以”,简直像大老板收到了条满意的提议,真甩掉了个大麻烦。
应云碎有些意外,酝酿的“不用早餐”的理由腹稿统统咽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颇觉有些自作多情地轻笑了声。
“我得去上课了云碎哥。”迟燎又骑上车,一腿支着地,“今晚十点继续视频好不,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分享。”
“嗯,可以。”应云碎说。
迟燎都没听出应云碎在学自己,从裤兜里翻出来个东西,伸长手:“这个给你,我走了!”
他像扔出了一捧玫瑰,说完就有些害臊地蹬着车跑远。留下应云碎捏着手里那根小小的银杏树叶。
自行车道满地都是的东西,应云碎都能脑补他捡起的样子。但这片树叶半黄半绿,颜色过渡得漂亮而特别,应该是经过一番挑选。
他两根手指搓捻着叶茎,叶片儿像蝴蝶在他眼前转来转去地飞。
温琴的身影就在这片飞影中日渐清晰。
“奶奶?”应云碎微愣,垂下手臂。
温琴皱着眉看他。
她刚过来不久,就看到了迟燎递出银杏树叶那一幕。
那么幼稚且廉价的举动,再配合背着书包脚踩自行车和那身黑色运动服的穿搭,俨然就是个纯情傻小子的模样。
两人明显挺熟,多年的直觉和经验让温琴迅速联想到前天,应云碎侧后颈的那抹吻痕,一时警铃大作。
她严肃质问:
“……你包了个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