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青凩

29、尽情

　　天清明朗，地面滚烫。脚下的路铺铸着知识与理想；肩上的行囊里装载的是寄托与故乡。

　　路程的短暂消散了纪钟歆心底的尴尬和无错，慢慢地她被包裹在初次离开东宜时的无助与失落中。

　　伤感的情绪往往会在情景的触碰下油然而生。

　　“大学校园里啊，一年有两次人多的时候，一是迎新，二是毕业，但显然开学要比离别热闹得多。”

　　枯燥的风硬要钻进开了窗的车厢里自讨没趣，偏偏沈杄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说出这么一句常态，让纪钟歆听了愈发难过。

　　如果不是许峙将车倏尔停靠，示意要抓紧时间去操场报道，她也许真的会流下泪来。

　　此刻的财院比上次纪钟歆来考察时不同许多。

　　梧桐树依旧在路边站岗，风的呢喃吵不过欢笑与喧闹。

　　太阳追着云朵跑，明媚的光倾洒一片，纪钟歆只觉得周遭的一切无比刺眼，自然包括她眼前的沈杄和许峙。

　　不固定的阴凉，让她不得不举起文件袋遮挡起半张脸，好不容易走到接待处时，莫名地吸引来不少关注的视线。

　　“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

　　许峙和沈杄不知何时退到了身后，留纪钟歆一个人揉搓着手指，略带警惕地屏蔽掉周围数张热切的脸。

　　“会计专业。”她的声音又软又低。

　　紧接着角落传来激动又兴奋得回应，“学妹！快！来这！”

　　纪钟歆闻声，在一行人的注视下横向平移到唤她的女生前。

　　“学姐你好。”

　　孙淼双眼支楞却有光，“你好，学妹，把证件给我吧，我给你登记，需要开手机卡吗？”

　　“不用啦，谢谢。”纪钟歆表现地矜持又不是大方。

　　孙淼如其他被惊艳的人一样，能在疲惫且饥肠辘辘之际见到纪钟歆一般美艳的女孩，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况且美的不只有小学妹，连她旁侧的男生也单拎出来足够惹眼，怎么看都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一对。

　　过于灼热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纪钟歆一个人身上，令她下意识地想闪躲。

　　借着整理碎发的动作，她扭头环视，正巧看到不远处正打电话的沈杄以及护着她的许峙。

　　四目相对之下，纪钟歆仰望着他，红红的脸蛋活像个精巧的瓷娃娃。

　　许峙挑眉一笑，随即扬扬下颌，她见状却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许峙抬手点了点纪钟歆的额头，随即跃过她的肩头接过了孙淼递过来的一切事物，礼貌的笑若有若无地挂在他的脸上。

　　“谢谢。”

　　孙淼脸颊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她勾起的嘴角隐隐颤抖，说话也变得极其公式化，“宿舍在三号楼A座207，这位同学会带你们过去。”

　　“麻烦了。”

　　许峙揽过纪钟歆优雅转身，留下众人停不住的议论。

　　“果然帅哥就是自带魅力，他一笑，我整个人都被秒了，好好问问小学妹，那样的男人在哪找的。”

　　窃窃私语中，孙淼望眼欲穿地自我感叹，她蓦然有种磕明星CP成真了的普天喜悦，也是长成那样的两人就该般配。

　　“刚刚的小姑娘叫什么？”孙淼问道。

　　旁边的同学脱口而出三个字，“纪钟歆。”

　　孙淼扯过名单在空白处标记了一颗小五角星。

　　从操场到寝室楼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一路上倒是将日后纪钟歆频繁出入的场所包含了个大概。

　　“这是综合楼，地下是公共澡堂，楼上有奶茶店和超市等等，你到时候和同学逛一逛有什么店就知道了。”

　　“好的，谢谢学姐。”

　　纪钟歆认真地听着介绍，许峙则悠哉地散着步陪着。

　　沈杄打完电话后便去取车，先一步到了寝室楼下不说，还额外搬下了两车的行李。

　　待纪钟歆和许峙溜达来时，她万万没想到父母和钟爱会以突然出现的方式给她惊喜。

　　亲人见面，方知思念。

　　纪雅洁咬牙抗住了纪钟歆的飞扑，与久不见的女儿抱个满怀。

　　抬眼间，微笑摆手，简单地许峙算作打招呼。

　　钟爱和儿子热络完后，无意地看到纪钟歆显露的肩膀，忍不住好奇地伸出指头抠了又抠。

　　父母某种程度上是孩子某个角度的一面镜子。

　　环视一圈后，纪钟歆看到了和行李箱放在一起的他物，多出来的东西从枕头到被褥，凡是沈杄没准备的大件，已然全部由父母从东宜送来了。

　　“爸爸呢？”纪钟歆松开纪雅洁问着还在张望。

　　纪雅洁抬颌告诉她往前看，钟启明正从车窗探出个脑袋，“在那呢，说了半天，你爸也不下来，妈妈也是没辙了。”

　　恰到好处的遥远，却足以让钟启明看清纪钟歆。

　　他坐在副驾驶，扭着身子，努力地挥舞着健全的左侧手臂。

　　纪钟歆远望的眼光逐渐模糊，身为女儿她怎么能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可是大学本来就是一个允许人生活在谎言中的编造通话，近家的途径是一台唯属于你自己的南瓜马车。

　　在钟启明看来，只要他不出现，那在任何环境中的纪钟歆即可及几近完美。

　　他自然不知女儿会有纠缠不清的苦不堪言。

　　今天的校园虽然是个开放日，女生楼里男性可以正大光明地随意穿行。

　　考虑到楼里还有其他年纪的女生，再加上宿舍门前不能长时间停车。

　　纪钟歆同行得男性家属没有进楼，留纪雅洁和钟爱陪她上楼收拾寝室，三个大男人先去找地方停车，等待，到时候再过来接她们。

　　引导员学姐帮纪钟歆开门后，才发现寝室里其它三个铺位都已对号入座，屋里却是空无一人。

　　“你的室友们应该是都去吃午饭了。”

　　听到学姐的话，纪钟歆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赶忙向对方道谢，放人离开，临行前纪雅洁还不忘塞给人家一盒太妃糖作为礼物。

　　因为有妈妈和姑奶奶在，她们俩一旦进入整理模式，纪钟歆实在也是插不上手，只能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搜索一下附近美食，可惜半天无果。

　　另一面，财院的后山停车场内，沈杄绕着外围不停地绕圈。

　　几分钟前，他无比慷慨地把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位置让给了许峙，并将钟启明推了过来，留两人单独相处。

　　“小许抽烟吗？”

　　许峙还在纠结如何称呼纪钟歆家的长辈，看到钟启明递来敞开的烟盒，摆了摆手，“不抽，谢谢。”

　　钟启明颔首，左手灵活而又潇洒地转着打火机，下一秒火苗冒出，他低头点燃了烟卷，吞吐间悠然道，“不抽烟挺好，说明你既没有心事，也不像沈杄似的把魂丢给了人。”

　　幽默的谈话方式骤然放松了许峙神经的紧绷，他莞尔一笑，随口问道，“您是左撇子？”

　　钟启明自然晓得许峙为什么会这么问，然而在回答前他故意露出右臂上十分狰狞的疤，淡然道，“我啊，右半边身子不太好使，特意练得左手，毕竟死里逃生捡回条命，总不能靠拖累别人活着，你说是吧？”

　　许峙思忖着钟启明的话，过了半分，而后赞许地点头，内心由衷地说出一句，“说实话我很佩服您的毅力。”

　　钟启明算是接下了他的认可，隐约处嘴角带笑。

　　沈杄终于在临近崩溃的前一秒接到了钟爱打来的电话。

　　“儿子，可以去吃饭了。”

　　“好嘞。”

　　沈杄二话不说地踩了一脚油门，前来告诉许峙和钟启明。

　　“快走啊，吃饭去。”

　　许峙摇下车窗说道：“我在附近的饭庄定了位置，你过去直接说我名字就可以。”

　　沈杄：“那你呢？”

　　许峙下意识地用余光留意着钟启明的表情，刚想好拒绝的说辞，还没等出口就活生生地被沈噎了回去。

　　“你不去一台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啊，我还能让谁下车走着去？”

　　“沈杄说得没毛病。”钟启明说着推开车门转移阵地，“麻烦小许载上心儿就行，我们四个老人挤挤也能坐下。”

　　一瞬间，兄弟俩默契十足的配合让许峙发懵，半天也没想明白：一台车，五个人，怎么就能坐不下。

　　形单影只，孤独作战的许峙只能乖乖听命，接上纪钟歆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气氛陷入了熟悉的沉寂。

　　“那个……”他们同时出声欲打破现状。

　　后视镜里目光摇摆式的碰撞。

　　纪钟歆抿抿嘴唇，低下头，“你先说吧。”

　　许峙轻咳一声后才开口道，“寝室怎么样？室友看起来好相处吗？”

　　纪钟歆：“没见到她们，应该都挺好的，我的床铺靠窗，白天有阳光，暖洋洋的。”

　　“里铺确实不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负责晚上关灯。”

　　许峙以过来人的口吻讲了一个听似玩笑的事实。

　　纪钟歆嫣然笑笑，犹豫后才反问道，“你见过我爸爸了？”

　　许峙不紧不慢地承认，“嗯，叔叔很有趣，充满人格魅力。”

　　说完他透过后视镜再一次与纪钟歆对视，眸光无比坦荡干净。

　　与此同时，沈杄开着车口干舌燥讲了半天故事，换来耳朵不得安宁。

　　后排座上的两位母亲，伸头探脑地齐齐凑在他跟前，一连串的问题问个不停。

　　纪雅洁总结一番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的情况是心儿看上许峙了，但他不同意，对不？”

　　沈杄冷漠地“嗯”了一声。

　　纪雅洁又说，“而在你看来许峙对心儿不是没有意思，而是心存顾虑？”

　　沈杄：“嗯。”

　　钟爱插嘴道，“啥顾虑？”

　　沈杄顿时没了耐心，“妈，你有认真听讲吗？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怎么又问一遍？”

　　钟爱也委屈，“我忘了行不行？你妈年纪大了不知道吗？再过几年说不准我连你是谁都忘了，你再不结婚，到时候可别指望我有能力给你看小孩。”

　　“你放心，我不生。”

　　沈杄语气平和的回击惹得钟爱只没好气地说了一个“你”字，她作势要揍沈杄，但还舍不得真的动手。

　　母子俩的斗嘴干扰着纪雅洁沉思，忍无可忍下，她才制止道，“行了小姑，人家沈杄自有打算，都说了早晚会带个媳妇儿回家，你还催个什么劲？现在我们关心的重点是心儿和许峙。”

　　“启明你怎么看？”

　　都说异性交往讲优点，同性接触专挑刺。

　　钟启明不仅是男人，他更是纪钟歆分享父亲，他和许峙交流过的初印象多少有点参考价值。

　　“我觉得小许不错，是个好男孩。”钟启明言辞中肯，反而惊到了沈杄，难道他表哥不应该持反方意见吗？

　　“哥，许峙给你下迷药了啊？还是他使了什么美人计轻易收买你了？”

　　钟启明不悦地瞪了沈杄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的意思是小许那孩子干净清白的不只有家世和背景，主要是那双眼睛和那颗心，他不会放大他人痛处和异常，他的善良有棱有角。”

　　所以要看纪钟歆有何利器可以靠近。

　　抱歉，晚啦～